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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与武松 少年看水浒，荡气回肠，快意恩仇，侠肝义胆，断蛟刺虎。 成年后重读，却才参透那琴心剑胆外，是两分孤独，三分狼狈，四分人心难测，余下一分英雄失途交由廖儿洼作千年漂泊的落寞。 水浒人情百态，最争议不休的便是宋江，在不可告人的野心下，他的一举一动都似乎暗含深意。 方腊凯旋后，许多英雄都选择自谋生路。得知鲁智深李俊燕青要走，宋江百般劝阻。但当结拜兄弟武松要走，他却一句“任你心意”便打发离去，似乎漠不关心。 具是兄弟，为何如此区别对待？水浒同门，如何情义难全？ 被区别对待的武松 武松与宋江的恩怨史 回想二人第一次遇见，没有人料到双方将会以这样惨淡的结局收场。 怒杀阎婆惜后，宋江千里出奔，马不停蹄，来到了小孟尝府上，成为最受庄主礼待的“客官”。 而这二字，落在武松耳中却格外讽刺。 历史上政客豢养门客的事例许许多多，人们都津津乐道于知恩图报的故事，却总是忽视了门客制度内深深的隐患。 武松和柴进便是典范，柴进儒修道身，武松酒兄肉友，政治家和江湖好汉间永远也不可能互相认可。武松进庄后不久，便迅速地从上等客落到下等，终日看人脸色过活。正自谋他路时，撞上了宋江。 武松赶路 一日酒后，宋江外出小解，不慎碰翻了廊檐下的一只火炉，通红的炭火滚落遍地，刺啦一声冷寂成死灰。正烤火的大汉勃然大怒，抓起宋江就要打，旁边一位没眼力见的小厮火上浇油插了嘴： “使不得！这是老爷最敬重的客官！” 大汉瞪了宋江一眼，猛地将其掷入地下，羞怒难当地大喊道：“客官，客官！我当初来的时候也是客官，柴大官人待我也恩重如山，如今为何听信谣言，对我如此冷慢！” 一时四方宾客俱出，都来看武松出丑。 十数年后，他还将再次站在廊檐外，还是面对着这个陌生的人，在黑暗中无声地呼喊：“兄弟！兄弟！我们当初结识时也是兄弟，你也曾待我恩重如山，如今为何这般轻易便舍弃了我！” 火盆这件事后，宋江认为武松不甘居于人下，是个好汉，便主动与其结识。 武松与宋江 宋江也清楚，要收买这时候的武松，只需要展示一点廉价的真心就行。 在柴进的庄上，二人吃着柴家的饭认着自个儿的兄弟。分别时，宋江送出十里，武松大为感动，引为知己，却忘了白养了自己几个月的柴进。 对于一名孤独的游侠来说，最珍贵的是礼遇和真心。而对于一名政治家来说，最不缺的也正是这两样。武松遇上宋江，只不过是遇见了第二个柴进。 分别时二人都依依不舍，热切期待着下次相见。但真到相见之时，现实却早已不同。 孔亮庄上，武松又喝酒误了事，被人五花大绑押解堂下，幸亏宋江赶到，救了他一命。 还没来得及道谢，宋哥哥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拉开了情义崩裂的第一道嫌隙。 “不要再喝酒了，好好做人，以后等得了朝廷招安，还能拉鲁智深杨志一起投降。” 招安？鲁智深？杨志？武松有些措不及防。 但武松也绝非常人，那一瞬间里，武松便看清了很多。 第二次分别，书中不再有过多的描写，十里送别不过是往事笑谈，相顾无言，“自投西去”。在西去的背影后，是武松掩饰不住的失望。 鲁智深与燕青 僵硬的告别 沧州以后，不再有当年宋江。梁山相见，武松想起了当年被一脚踢翻的火盆。 但无论发生了什么，当排座次时，武松还是坚定地站在了宋江这一边。 在宋公明的带领下，梁山好汉们一路破辽国，平田虎、灭王庆，持一节大旗威震四海，所到之处无人不闻水浒大名。最终获得了朝廷的关注。 水浒传真正意义上的悲剧也正是从此刻开始，宋江坐地起价拒绝招安，在以武松为代表的好汉们心目中这便是反抗权贵的侠义。冷硬无情的幕后现实被天真的武松们看成了一曲浪漫豪侠的史诗，现实自然将予其沉重的打击。 回顾那一段人心离散的日子，一边是朝廷和宋江的政治博弈，一边是武松鲁智深们的快意恩仇，一个将对方看成身价的筹码，另一个却尊奉对方为亲密无间的兄长。 真情错付，枉送的不仅是性命。 武松离开 在水浒英雄们的最后一战中，曾经所向披靡的大军却横遭折戟，一百零八将折损五十九名。 有人分析得头头是道，英雄迟暮，骄纵轻敌，指挥不当……却忘记了此时的水浒早就不是当年的水浒，他们曾经引以为豪的落草风流在拿到朝廷俸饷的那一刹起便烟消云散。 此时的武松早已不知为何而战，他只想快些结束战争，回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刹那间的失神，左臂便被包道乙取去，留下血淋淋的衣袖在狂沙中猎猎飘动。 他带着这截空袖前去见宋江，宋江坐在堂上，踌躇满志，武松立在堂下，神色黯然。 “小弟现在已经残疾了，没脸进京城拜见圣上，身边赏赐的金银财宝都捐给寺庙了，做个清闲道人也很好，只是请求哥哥写文书的时候不要把小弟也写进去。” 和鲁智深燕青等人的长篇托辞相比，武松说的话很简单。 谁知宋江瞧了一眼武松，也简简单单地说了一句话：“任从你心！”仿佛面前站着的只是并不熟识的小厮，而非当年相见恨晚的结拜兄弟。 武松身子一僵，便也默默退出了。 武松 而反观鲁智深走时，宋江先以神僧的名头使劲恭维了一番，又搬出孝亲伦理来威胁，最后甚至急了眼问他到底想要什么。要不是鲁智深去意已决，宋江一定不会放他走。 而李俊更是技无可施，只能靠装病骗过宋江，最终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 在分析这一段情节时，人们的主流观点是：武松残疾了，价值不大，因此宋江要舍弃他；而鲁智深李俊都年轻力壮，所以不愿放手。 但别忘了，宋江率领梁山兄弟进京城本质上是带着筹码和朝廷讲价，而不是去比武。他要的是团队名声价值的最大化，仅此而已。 因此，一个残疾的武松和一个健全的武松，从宋江的利益目的来看，没有区别。 武松其人赫赫有名，景阳冈醉打猛虎，鸳鸯楼血溅蒋忠，当世勇武难出其右。如果有这样一位英雄好汉加入，朝廷定会再多思量一分。 宋江一定十分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没有挽留武松，他宁愿舍弃一点“身价”也不愿将武松留下。说明在宋江的心目中，武松有着比那点“身价”更令他忌惮的东西。 宋江 注定的命运 前面讲到，宋江此去京城是要讨价还价，给自己谋个一官半职，封妻荫子。而朝廷也愿意用一点银子来收买这批不安定分子，给他们点蝇头小利换取政权大局稳定。 双方合约看似皆大欢喜，但其中隐患重重，最重要的便是：如何保证好汉们以后不会造反？ 从宋江死前那些臭名昭著的骚操作来看，这个问题一直是宋江最大的忧虑，他甚至不惜害死兄弟来保全这一合约条款的圆满达成。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如此对待武松，似乎就有了新的答案。 武松其人绝非寻常好汉，他不仅武力过人，更极其有自己的主见，尽管常喝酒闹事，但所作所为无一不见出心思机敏。 金圣叹曾将武松定为一百零八将中最高的上上等人物，原因很简单，遇事处决进退有度，行动实施滴水不漏，不会给人落下任何把柄。有勇有谋，能成大事。 武松 例如在对付西门庆和潘金莲时，鲁智深的做法可能是当头就打，林冲的做法可能是退步忍让。 但武松并不，他先准备齐全证据告官，按照规矩办事，等到告官无用时这才动用私刑，且干完活后立马自首，什么时候做什么，怎么做，哪些地方要留神，他都谋划的清清楚楚。 正如人们所言，武松对待自己的事务就像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他不仅要做，还要做得漂亮，做得完美无缺。 这样的人可以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也可以是难以掣肘的心腹大患，全看他的阵营所在。 而不巧的是，武松天生与朝廷八字不合，不愿受人管制。只愿自己浪迹草莽，无拘无束，而在此前的接触中，宋江很明显的觉察到，自己无法控制武松。 孔亮庄上的离别，宋江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少喝酒”，但武松压根没听下去，还当着他面一口气喝下好几碗。这意思很明显：“别管我”。 宋江与梁山众人 一个不能为自己掌控的人，一个不能和权力妥协的人，他的才能越高，就越为领导者所排斥，这个道理放在今天也是很适用的。 因此，宋江早就有意舍任武松，他不能容忍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危险因素时刻威胁自己的仕途。而武松也明白这一点，向宋哥哥作出了最后的承诺：以后做一名清闲道人。 武松和宋江之间，就正如天才和政治家的关系，同则俱荣，分则两伤。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没有“兄弟情”，正如在绝对的浪漫情怀面前容不得一点利益的泥沙，二人的相识、相知、相别，也许是人事的无奈，又也许是另一种时代的悲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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