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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州古道38】新岭古道:“江湾担”在这里定格(下)

 zzm1008图书馆 2021-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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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离开村庄,就要爬坡登高了,前方的路若隐若现在丛林当中。此刻,活动组织者派“信使”前来“劝返”就餐,无奈,新岭脚村成了今天活动的终点。

对于当年挑“江湾担”者而言,到了这里,才算真正的起点,翻越“五岭”、挥汗攀高的起点。实际上,路本无起点和终点,只因行走方向不同而有了出发和抵达。路也没有尽头,生命更没有尽头,即使肉体终结了,灵魂还可以继续行走,就像脚下的古道,一个时代的终结虽然带走了它的部分肌体,但农耕时代留下的文明却将久久地拓印在这些布满青苔的青石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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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身返回时,就做了个决定,次日将再来新岭,继续走完全程。

返程途中我一直在琢磨,徽州很多山岭名称都有一定来历,或以形状、或以村庄、或以某位先人、或以某一特定建筑物来命名,如塔岭因休婺界塔而名,谭公岭则是纪念主持修路的婺源县令谭公,何为新岭,我百思不得其解,且多方打听未果。

后幸得婺源一位读者帮助,才获知这个励志的传说。

相传,新岭原名升岭,因当年开凿此岭时,按一步台阶一升米计算工价,当地百姓俗称“升岭”,也有步步高升之意。到了南宋时期,徽州府有位商人,名程耀轩,育一子,聪慧过人,过目不忘,故到婺源请回一位方姓先生为其教授学业。然其子本性顽劣,不习诗书,整天捞鱼摸虾恶作剧,方先生经常被弄得哭笑不得。是年底,程耀轩回家过年,指着院里一个“福”字,有意考试儿子。儿子虽早已认得此字,却假装不知,先生便在后面小声提醒,孩子反而大声说道:“先生你乱讲什么,福字哪有那么大”。程耀轩心中虽有不悦,但深知儿子秉性,照样兑现了方先生一年薪水。先生却分文未取,一气之下卷起铺盖启程回婺源老家。程耀轩见儿子气走方先生,便命其务必追回。儿子也自知“玩笑开过头”,闯下大祸,便出门追赶,一直追到新岭才见到先生。毕竟还是个孩子,走了近百里路程,鞋已丢,上坡攀高,已精疲力尽,只能连走带爬,边哭边祈求先生返回。方先生便出一对子想考考孩子,上联“赤脚上升(新)岭”刚出,孩子便对出下联“一心想上天”。先生本知孩子天赋优越,虽对仗不甚工整,但经这一路折腾,料定这孩子已迷途知返,便决定留下。自此小孩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早读四更,夜修午夜,学业飞速长进,后中进士,官至浙江钱塘漕运使。故事一传十,十传百,升岭也成了教育孩子励志上进的标志,因徽语中“升”、“新”同音,久而久之则成“新岭”,亦有弃旧从新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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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风风雨雨后,如今新岭早已不“新”。

第二天,我登高新岭后,却发现古道并非先前想象那么糟糕,其当年建造规格和工艺甚至高过“五岭”中任何一段,只是常年无人行走,路面枯枝败叶覆盖、青苔茅草遍布,且时有倒塌的毛竹和树枝拦路阻隔,行走其间,艰难无比,我也不可避免地滑跌了两跤,幸无大碍。

连接新岭的蹬道在密密匝匝的竹林中迂回上行,路面平缓宽阔,宽处达两米以上。但因缘溪而行,多年山洪冲击,多处路面已被冲得七零八落,几处跨溪涵洞也已完全倒塌,有的竹子甚至顶开路面数百斤重的石板,顽强地在古道中央挺立着。离清明还有几天,竹笋只有少量露头,我有幸抓拍到三根笋子共同顶起一块石板的镜头,这三根“笋坚强”让我对笋有了另一层认识。我想,终有一天,这些“揭竿而起”的竹笋会掀翻这条古道上的每一块石板,让“江湾担”的记忆永远消失在大自然的轮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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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我对于笋子的欢喜是来自其脆嫩鲜美的味道,一年到头,我有笋必吃,几乎可以与熊猫媲美,几十年如一日,各种吃法,从不厌倦。今天我特意带了一把工兵铲,打算在这里挖几根带回家,烧一锅腊肉炖笋,检测一下去年自己腌制的那几条咸肉。在我老家,清明前,不管谁家林子里,笋子是可以随便挖的,这道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几百年如一日,如今依旧。徽州很多地方也有类似的村规民约,而古风古韵的休宁山斗却大不相同,刚才沿路进来,已见几处“禁笋公告”,还有村民在“麒麟桥”桥头蹲守着,违者罚款一百元。一根竹笋一百元,比问政山的贡笋“贵”多了,我不免有些失望。其实,在一些老竹林里,竹根上下几层,第一批竹笋往往是最上面一层竹根生长的,宜挖出食用,否则,长此以往,竹根也会“胀死”,一些山高路远长期无人光顾的竹林也会因此成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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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禁笋者”,我不禁感慨,被现代生活湮没的不仅仅是这条古道,还有古人传承了几百年的公序良俗。

这不免让我有种莫名的伤感。

或是这几年走的古道多了,像见到日渐苍老、甚至苟延残喘的老朋友一样,心有感怀也是情理之中的。这份低落的心绪直到我走出竹林,走过半山腰那座仅剩半截石墙的穿心亭后,才逐渐平静下来。

这些年来,我总是提醒自己,人一定要往前走,走得越远,站得越高,那些让你不悦或伤感的人和事就越渺小,我知道,自己的心就那么大,装满灰色,就没有空间去接纳生活的缤纷五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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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岭并不高,我们跳、爬、翻、钻,手脚并用,约半小时到达岭头。古道在这里并未留下特殊标志,当年“江湾担”的痕迹也早已荡然无存。但登高望远总是让人豁然开朗的,想起昨日在中巴车里推盅换盏的兴致,一种“把酒问青天”的冲动袭上心头。诗人方回当年经过塔岭时,就有“君不见塔岭之塔焉在哉,不如有酒斟一杯”的感慨,如果“采风团”一起走到这里,必定有人“千杯不醉”,还剩的那半壶五城米酒估计是不够的。

从岭头下行数百米就是璜茅村地界,古道已被一条直通山底的盘山机耕路替代,甚是遗憾。

好在山底那座跨越率水河的“翠碧桥”还在,也算是为这条千年古道留下一个路标,让“江湾担”的历史永远定格在这青山秀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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