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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见梅花(如中学生优秀习作展示之五)

 陳昱文 2021-04-02

又见梅花

文/钟懿

沿着蜿蜒的山路,沐浴着黄昏静穆的天光,我平静而期待地走着。

朱红色的围墙里,寺庙顶那漆黑的穹拱,宛如一根根肋骨。雪还未化净,黑白方寸之间,仿佛恪守某种隐秘的玄妙。不远处的大雄宝殿传来了绵延的诵经声,应和着山风,在我的耳边巡游。

浙江天台国清寺,与我再一次邂逅。

那天雪未化净,风也凛冽。但梅花依旧是轰轰烈烈地开着,淡红色的花朵掩映在皎洁的白雪中,玉质潋滟,似水墨笔尖一笔挥就。山雀不怕人,在枝头上蹿下跳,抖得枝头的梅花在雪色中一颤一颤,宛如天地的心跳。

年幼的我,仰着头,目光追寻着这东风第一枝,轻嗅着逶迤千年的梅香,在这强大到令人虚脱的美中漂流。面对无与伦比的美,言语是无力的。

此后,虽然去过南京梅花山,访无锡梅园,甚至连成都的杜甫草堂,也被我打扰过,但童年时那种澄明的追慕之心,已无从再得。

如今,在即将重逢梅花的路上,我欣喜地畅想着。

古人也曾为梅花神魂颠倒过吧?不然怎有陆放翁“何方可化身千亿”这般近乎梦噫的执念,写尽童趣未泯想要观尽梅花的痴心。“一树梅花一放翁”,这多像年幼的我,沉醉在这华美到几乎使人受伤的梅树下,对天地大美放弃抵抗,丢盔弃甲。

蓦地,几抹红跃出白色的埋伏,是那株隋梅。

花瓣浅红仿若仕女的酡颜,掩映在白雪之中。

突然就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丧失童年时那种纯粹的、敏锐的、澎湃的审美嗅觉。

我的灵性,就在日月磋磨之中逐渐逝去,那些曾因目暏晚霞瑰丽而落下的感叹的泪水,那些曾因天地大美而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哽咽,已经如梦一般的远去了。

此时此刻,梅花是真实的,我也是真实的,让我魂牵梦绕的回忆却成为了一种虚假。一张只提取了美的质素的静物画,因为人的变化和丢失而无法复制了。这种丢失,无法逆转。这是一条浩荡的大河,因为源头活水的干涸而枯瘦了。

这样的认知剧烈地切割着我。尽管我早已感知到这一点,如同体会鳞片从身上片片剥落,我还是没有想到,我早已在尘世间赤裸行走了这么久,满面风霜尘垢。

一千三百多年过去了,这株隋代的梅花,青春从未远去,而年轻的我,早已在日复一日的修行中颓然老矣。时间留不住,留住的只是记忆。然而这记忆不过是一种虚无,如一段墓志铭,刻在灵魂的深处,悼念着灵性的消亡。

又见梅花,梅花烂漫如昨,一如人性本明。然而业障攀援,妄念常生,使我失却了本真。生命的泥委弃在地面上,不生乔木,只生野草,这是我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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