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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九纹龙史进，在自己家里惹了祸，想要去延安府老种经略相公那里着自己的师父王进，到渭州的时候和鲁智深（现在还叫鲁达）初次见面，然后他也找到了自己的师傅，只不过此师傅非彼师傅。《水浒传》上写的明白：“原来是教史进开手的师父，叫做'打虎将’李忠。” 史进和鲁达看到史进这位开手师傅的时候，这位师傅在干什么呢？正在街头打把势卖艺，卖狗皮膏药呢。鲁达一听史进管李忠叫师傅，就让李忠一块儿去喝酒。这位李忠正在工作当中，今天的饭钱还没挣出来呢，就不想跟他们去，跟鲁达说：“待小子卖了膏药，讨了回钱，一同和提辖去。”鲁达一听，“那不行，我还等你不成，要去赶紧去。”李忠惹不起这位爷，只能陪着笑脸说：“这是我的饭碗，指着他吃饭呢，你们二位先去，我随后就到。”鲁达急了，直接把围着李忠这些人都给轰跑了。过去做艺的撂地有一句话叫做“刮风减半，下雨全完”。鲁达这个可比风雨都厉害多了，一个不剩。李忠没辙了，敢怒不敢言，只能跟着去了，这酒喝得也有点别扭。 到了酒楼上，正好碰上金翠莲父女，他们被镇关西郑屠非法拘禁在这里，鲁达要帮他们，放他们走，但这爷俩没有盘缠。鲁达自己拿出五两银子，然后找这二位借。史进那是大少爷出身，直接拿出十两银子，而且告诉鲁达还不还的无所谓。到李忠这儿费劲了，他在自己怀里摸了又摸，掏出二两银子来。没想到鲁达还看不上，甩过来一句“也是个不爽利的人”，然后直接把这二两银子又扔给他，不要了。 其实这二两银子李忠也是咬着牙掏出来的，现在一些个古装电视剧，一说银子，动不动就是千八百两。其实在古代银子的购买力是很强的，一两银子能买不少东西了。《红楼梦》里刘姥姥进大观园，王熙凤给了她二十两银子，给刘姥姥乐疯了，十两银子她能过一年。《水浒传》里也有这样的情节，武松让乔郓哥给他做证，乔郓哥说自己老爹没人照顾，武松拿出五两银子给他，当时乔郓哥就琢磨：“这五两银子，如何不盘缠得三五个月。”所以这二两银子，作为一个打把势卖艺，卖狗皮膏药的，靠人施舍几个小钱过活，说不定他要攒上个一两年才能攒出这么点儿，也是全部积蓄了。他能把这二两银子掏出来，证明他也是有侠义之心的，配得上是一条好汉。鲁达说李忠“不爽利”就有点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了，他来钱容易，不知道李忠这钱挣得多么辛苦。这一段作者没有写几个人的表情，我估计李忠掏钱的时候肯定是咬着牙，愁眉苦脸的表情，钱又少，所以鲁达看不上。鲁达把银子丢还李忠的时候，必然是一脸的不屑，李忠呢？臊眉塌眼地又把银子好好地收藏起来，该喝酒还喝酒，没事人一样。 这要换成史进，这钱他能直接扔桌上不要了，站起来就走，大少爷嘛。要是你我这样的人，钱收起来，人也不会在这儿待着了，我有自己的工作，有钱吃饭，我用的着看你的脸色，受这份气吗？只有李忠这样的人，他既不可能把钱扔那不要，那是他的全部身家；也不可能站起身了就走，因为他不敢得罪鲁达，虽然在鲁达搅他生意的时候他可能就在心里骂了鲁达无数遍，但他知道，他还要在渭州街头混呢，这位鲁提辖他可惹不起，只能忍了，还要陪着笑脸。 这就是李忠，一个典型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小市民，没钱没势，本领稀松，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只能在街头混着，做点坑蒙拐骗的小买卖，开张了就有饭吃，连着几天不开张就得挨饿。这样的生活注定了他不太可能注意所谓尊严和面子这样身外的东西，那些都是有了一定生活基础之后才能考虑的，所谓理想和追求离他也有点远，因为他这个阶层的人想要出人头地需要超强的能力和运气，这都不是随随便便能有的。他能做的就是对每个人都陪上一副笑脸，因为大部分人都比他有身份，地位高，都是他惹不起的。这种人的命运就是卑微地活着，卑微地死去。 不过我还是挺佩服李忠的，他已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得最好了。本来他是不想和史进鲁达这二位去喝酒的，他明白自己的位置跟人家差得太远，不是他能够交往的。他就想过好自己的生活，踏踏实实做自己的买卖，不愿意厚着脸皮，没羞没臊地攀龙附凤，这其实就是他内心对自己人格的维护，尽管这种维护看起来有些保守。 还有，好多人评论水浒都说李忠就是一骗子，理由就是他教史进武艺，没教给史进什么真东西，都是花棒，当然他也没什么真东西。但您注意，史进说了，李忠是他的开手师傅，所谓开手师傅就是领着他入门，让他从一个什么都不会到有一点底子的人，就相当于现在我们说的启蒙教练。这样的教练没有大牌，能力也一般，但是教一个初学者足够了，而且也只有这样的教练能带初学者，大牌教练不会有兴趣干这个活。所以您别看武侠小说里总是武林高手直接收一个白丁为徒，倾囊相赠。真正的大师是不会有兴趣教人扎马步的，你什么基础都没有，教你好功夫你也理解不了。新人入门后先由其他师兄教一些打基础的功夫，底子差不多了，师傅才教呢。那些师兄就是开手师傅，水平也一般，但也只有他们才能带没基础的人，李忠就是这样的角色，他的工作完成得很好，史进已经实现了从无到有，他对得起自己收的那份学费。真正的骗子是李忠之后，王进之前那些个师傅。而且李忠给史进开蒙之后就走了，其实他要想骗，可以在他们家多待好长时间，反正那会儿史家也没人真正懂得武术，总强过在江湖上颠沛流离。但李忠该教的教完就走了，挺磊落一条汉子。 李忠的命就算不错，后来路过桃花山，遇到了小霸王周通，当了大寨主，这种人当土匪绝对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桃花山实力弱小，随时有可能被剿灭。然后他就上梁山入伙，依托了有实力的大山寨，接下来受招安，李忠一定是举双手赞成，虽然是编外，但毕竟被国家承认了，立功回来不但转正，还能当官。这对李忠来说就属于祖坟冒青烟了。您看了吗？从无业游民到小山头的土匪，再到大山头的土匪，再到国家工作人员。李忠的轨迹是一路上升的，只要征方腊能活着回来，就能当官，李忠就算功德圆满了。所以在受招安之后的征战当中，李忠从来没有主动出战的经历，就是跟着大部队混，想要混到打完仗。可惜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就在他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昱岭关前，他被乱箭射死，没能走完这最后一步。 刚才已经提到了鲁达史进和李忠在酒楼上遇到金家父女，他们被镇关西郑屠非法拘禁。下一段咱们就聊聊这位镇关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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