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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欲时代的纯情:郭兴军和他的诗歌扫描 ●江湖一剑

 在陇州 2021-04-04

  

物欲时代的纯情:郭兴军和他的诗歌扫描

                      

●江湖一剑

在这样一个由网络、电视、手机共同组成的电子媒介时代,传统意义上的文学(现在统称纯文学)作为一种高雅的艺术受到了前多未有的冲击,特别是诗歌,在全民写诗的浪潮中,更是受到了物欲与媚俗的严重挤压,无怪乎有人撰文称这是一个文学卖淫的时代。就在这样一个喧嚣、聒噪的年代里,读者却欣喜地看到,陕西青年诗人郭兴军始终以一种令人刮目纯情风格出现在当代诗坛,并逐渐为自己赢得诗名。他总是用一种深沉厚重、强烈的感情,来鲜明地抒写祖国数千年来无言的田园和村庄,沉默的大地与江河,岁月的沧桑及人事的流变。以往他的大部分抒情诗,都集中在“自我表现”上,表达叙事主体在青春时期对个人、时代和社会的特别感受,具有浓厚的“主观主义”特征。但是近几年来,强烈的“自我色彩”在郭兴军的诗歌中逐渐淡化,他的笔触不再徘徊于抒发“自我”,而是直接展现自然的客观世界,具体而言,就是他开始以故乡陇州作为自己诗歌“客观再现”的具体对象,瞅准目标,有的放矢

在我看来,郭兴军诗风的明显变化不奇怪,这正说明了他诗歌创作的成熟。我们发现,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还在上中学的他,“乡村生活”已成为其诗歌抒写的重要对象,那时一方面创作了大量轻盈的抒情诗,同时也留下了不少尽量隐藏自我情感,描写乡村世界的作品。如《过年(见《中国校园文学》1994年12期)、《老家(见《陕西日报》199212月6日)、《美在女人身边(见《时代文学》19961期“巧嫂子杯”全国诗歌大赛专辑)和后来那首流传甚广长诗祖国,祝福您!(见《陕西日报》农村版199610月31日)。在这些诗歌中,我们很容易体会到诗人排除“自我情绪”的努力,作者主体似乎和客观对象之间始终保持着“审美间距”,他仿佛只是那个世界的客观观察者。诗人总是远距离地凝视乡村;或者说诗人仿佛有意避免与“主观情感”的大面积接触而是自觉地陷入了一种登高远望状态中。显然,并非每个诗人都能做到“静静的回忆”,许多诗人一旦进入回忆,便会不由自主地陷入“自我情绪”中而激动不已,乱了章法但郭兴军的诗却不同,越是回忆越是显得冷静、超拔和客观,正是在这样的写中,乡村世界显得特别朴素、澄明。很擅长“长镜头”,正是通过“长镜头”给读者展现一个特色鲜明的关中西部——陇州(组诗《我的陕西》《阿克苏文艺》2007年3期;组诗《放歌陇州》2007年《北大荒诗刊》网络版;组诗《梦魂依旧在陇州》《燕赵诗刊》2007年网络版、《新诗北》2007年网络版等),看似简单、普通,且无甚关联,却构成了一幅寂静美妙、富有意味的乡村图画,读者在阅读他的诗歌时,常常会获得一种意想不到的诗意享受

我们说过,在这些描写乡村的诗中,诗人摆脱了主观情绪的渗透,他尽量隐藏自我,让自己变成一个乡村生活的远距离观察者,这和大部分回忆性的诗歌一下子就拉开了明显的距离。其实,即使在一些所谓“自我”和抒情诗歌中,郭兴军仍然有意识地抑制自我情感,“自我”仍不是这类诗歌的主要抒写对象,如在诗歌一个行者(外一首)(见《飞天》1993年12期)、组诗爱情的花朵(见《诗林》2003年2期)等诗中,诗人对理想爱情等事物的关注,远远超过了对“自我”的关注。

我们要想把诗人郭兴军的诗歌创作阐释得明白晓畅、入情入理,自然从他的人生经历、阅读经验和个人性格上去寻找一些理由。同时,我们也需要将这个纯情诗人放在整个现代诗歌史的历史语境中考察。

郭兴军的朋友、同事张小强先生在他的一篇散文中所说的那样,兴军天生就是一个诗人,他情怀的浪漫与生活的坎坷,使他早年的诗歌就显示出了一个成熟诗人才有的冷静品格,凡是见过的人,也都知道他是容易激动的人,他似乎很早就洞悉了整个世界的奥秘,对外在世界的一草一木充满了强烈的好奇。所以,他能够在年轻时便显示他与众不同的诗歌气质。

当大部分诗歌爱好者还沉浸在模仿、复制、拼贴西方现代”的潮流中时,郭兴军却已孤自跋涉在诗歌艺术的深渊、僻径中,探索诗歌新的表达途径和艺术形式。他对六、七十年代出生的诗人,诸如顾城、翟永明、巴音博罗、聂作平、杨然等人的诗歌十分推崇,并经常细心阅读。这种阅读经验,可以解释为什么能够那么早就有意识地节制“自我情感”,与描写对象保持距离,大量地描绘自我之外的世界,甚至他后来写了一诗的题目就叫《我喜欢疯狂》,很有意思的是,这里的“自我”并不是作为抒情主体来出现,而是作为所有真正意义上的诗人的“客观对象”出现。

我们知道虽然诗人尽量隐藏其情感,让乡村世界以客观面貌呈现在世人面前,但他对那个乡村世界实际上依然充满了朴素的情感,从本质上而言,郭兴军其实仍然是一个无庸质疑的纯抒情诗人。尽管诗人在字里行间努力隐蔽自我,但这丝毫不影响他诗歌的抒情特性,其诗歌中寂静、美丽的乡村景象本身就充满了秦腔的韵味,保持了农业文明的美丽、苍凉与宁静。读的诗,我常常想见十九世纪法国画家米勒笔下那些有关乡村和田园的不朽名画。这是一种能生发快感的阅读体验。

这里要进一步说明的是,郭兴军的诗歌不单纯是秦腔韵味”,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做一个简单的乡土诗人,许多乡土诗人的想法很简单,他们以为只要写到土地、小麦和牛羊等乡间事物,便是热爱土地的表现,他们也仅满足于此,而没有更多更深地去思考与挖掘。但郭兴军却不满足这样的现状,他客观地描写乡村,并不是简单地把乡村的景物堆砌起来,而是在大量客观的描写中注入自己对万事万物存在的理解。具体而言,他的乡村并不是简单的某个地点的风景描绘,他把笔下的乡村放在了一个哲学和人类学的角度上去观察、思考、提炼、升华。这是一个既具体又抽象的象征世界,这个乡村既是具体个人的精神归属,又是抽象集体的精神归属,它是一个复杂的共同体,是个人和集体、自我和民族、过去和现在集合的共同体。把握得得当与否,也就决定了诗歌艺术的含金量。在这一方面,郭兴军做得相当的好。

如今郭兴军的诗歌创作随着他人生经验的成熟和社会环境的巨大变化,变得越来越冷静、深邃、大气、决绝。这在阅读他近期的诗歌《中国山峰》、《同谋诗江湖》、《诗写名刊》、《大师》、《文朋诗友》、《我游进雪花的海洋》等系列组诗时,就得到了很好的证明。他曾经说过:在我的诗歌中始终有一个落脚点,那就是伟大的祖国,说得具体一点,就是我的故乡——古老的陇州!我出生在那里,三十多年来基本上也一直生活在那里,树一样灵魂没有挪动过一步。我总是想让自己的更加贴近陇州,或者说使之真实地抒写陇州。同时,我也自己的诗歌在陇州的大背景下,更加真实地发生,自发地呈现。就像福克纳笔下那邮票大的故乡,最终成了名扬天下的圣地。”我以为,他这样说并不显得他很张扬,很桀骜,而正反映了他做为一个真诗人理想的高拔与纯净。

郭兴军不仅要在诗歌中坚守住自己的哪个“落脚点”,而且他总是希望“落脚点”和民族、国之类的宏大事物能连接起来。而正是在这一点上,进入21世纪后,他高举李白式的阳刚与浪漫,使笔下诗歌中深沉、厚重的份量大幅度提升,出现了《中国河流(美国《今天》杂志2007年秋季网络版)、组诗《中国节日》(汉诗网)、组诗我的陕西(《阿克苏文艺》杂志2007年3期、)、组诗我的春夏秋冬(《雪花》杂志2007年5期)、组诗我是这样的男人(美国《今天》杂志2007年秋季网络版)等以“田园和”为主题的作品,显得更加具有抽象意味,陇州作为一个地点越来越具体、细腻,但是其内涵却越来越抽象。这个被陕西人亲切地称作西秦之西的弹丸之地,不再简单地是作者个人的乡村,而是和整个民族国家联系起来也不再是简单地返身观察曾经生活过的“乡村世界”,获得一种大师米勒画笔下《晚钟》《拾穗》那沉静、美丽的乡村景象,而是强调这些“村庄”的历史和象征含义,在乡村世界中注入一些抽象东西,在长诗火红的节日》中,诗人寥寥数语勒出了一个宏阔、深邃、古老、凝重又充满活力的伟大祖国形象。

我们或许会问,为什么要建构这样一个“村庄”呢?

诗人郭兴军的诗歌里我们知道,他要寻找并坚守自己的“落脚点”,首先这个“落脚点”自然和个体的生命有关。郭兴军认为自己的生命是从“陇州”,漂泊在外,但是漂泊在外的自我,必须寻找栖息之所,找来找去,发现只能回到自己生命出发的地点,只有那里才是“自我”的归宿和落脚点所以,他找到了陇州”,并在那里重建个体的精神家园。我想他比起大师帕斯捷尔纳克来,也许更加幸运一些,毕竟他找到了自己生命以及灵魂起根发苗的地方,而大师帕斯捷尔纳克终生都在寻找。其次,陇州”是一个象征符号,我们说过不仅希望重建个体的精神家园,而且他更加希望在自己庞大的诗歌群落中,重建民族、国家的精神家园……因此,他诗歌的核心价值仍然是人类之爱,仍然是灵魂高拔、纯净的飞翔。

在十多年的诗歌创作中,郭兴军始终保持一种朝气蓬勃、积极向上的写作姿态。在文学普遍边缘化、诗歌垃圾化的近几年,在道德、伦理、秩序、精神、正义、真诚等崇高的东西逐渐被物欲、色欲、权欲等世俗的东西击败而渐趋解体的时候,他却并没有放弃抒情和浪漫传统,始终致力于重建诗歌的诗学精神,坚称自己是传统诗歌中最顽固不化的一部分,他要保持的是诗歌最后的童贞。他还强调诗歌要表现时代精神,诗人的创作应该与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发展紧密相连。在这个精神贫困、人心浮躁的时代,郭兴军仍然保持着抒情诗人”的本性,同时也是艺术世界里道德高地的坚守者这样把诗歌当信仰来坚守,其精神是多么的难得啊!

理解郭兴军的诗歌创作,领会诗歌的艺术价值与历史价值,我觉得对于一个很有潜力的青年诗人的健康成长,不无裨益,大概也是中国诗歌走向振兴的希望之所在

  

(附简介:郭兴军,男,1973年生于陕西陇县,创办过《陇州报》。至今有1800多篇(首)诗歌、小说、散文等发表于《中国校园文学》、《中国铁路文艺》、《星星》、《绿风》、《诗林》、《诗潮》、《青春诗歌》、《散文诗》、《飞天》、《地火》、《北方作家》、《延河》、《四川文学》、《时代文学》、《江河文学》、《南方文学》、《芒种》、《文学港》、《扬州文学》、《剑南文学》、《躬耕》、《辽河》、《岁月》、《吐鲁番》、《故事会》、《故事世界》、《民间故事》、《中国新闻出版报》、《华商报》等300余家报刊,作品多次入选各种选本,曾获得过《飞天》、《芒种》等刊物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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