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古《铁堂峡》读记

杜甫五古《铁堂峡》读记

（小河西）

                                                                                  铁堂峡

山风吹游子，缥缈乘险绝。峡形藏堂隍，壁色立积铁。

径摩穹苍蟠，石与厚地裂。修纤无垠竹，嵌空太始雪。

威迟哀壑底，徒旅惨不悦。水寒长冰横，我马骨正折。

生涯抵弧矢，盗贼殊未灭。飘蓬踰三年，回首肝肺热。

赤谷的西南是铁堂峡。铁堂峡长约四公里。两侧山崖高耸，西汉水从谷中穿流向南。谷道蜿蜒，崖壁颜色如铁。此处扼守自秦州通蜀、汉交通咽喉，自古即兵家必争之地。铁堂峡西口的天水镇即三国时的天水关，诸葛亮在此智收姜维。《方御胜览》卷69（南宋-祝穆）：“铁堂山，在天水县东五里。”《方舆纪要》卷59（清-顾祖禹）：“铁堂峡在天水废县东五里。汉姜维世居此峡，有铁堂庄，四山环抱。”（天水县或天水废县皆今秦州区天水镇。此处五代时曾设县。）关于铁堂庄，元朝诗人徐銮有诗《铁堂庄》：“乱山深处一茅庐，原是姜公旧隐居，惟有铁堂空峡在，六韬留与子孙无？”

山风吹游子，缥缈乘险绝。峡形藏堂隍，壁色立积铁。

径摩穹苍蟠，石与厚地裂。修纤无垠竹，嵌空太始雪。

飘渺：随风飘扬。《愁阳春赋》（唐-李白）：“缥缈兮翩绵，见游丝之萦烟。”

堂隍：同“堂皇”。大的殿堂。《汉书-胡建传》：“列坐堂皇上。”颜师古注：“室无四壁曰堂皇。”《西京杂记》卷3：“文帝为太子立思贤苑，以招宾客。苑中有堂隍六所。”《奉和裴令公新成绿野堂即书》（唐-刘禹锡）：“堂皇临绿野，坐卧看青山。”

积：堆积。如：积石，积尸，积甲，积铁。《汉书-晁错传》：“山林积石，经川丘阜。”《早度分水岭》（唐-卢照邻）：“层冰横九折，积石凌七盘。”《送外甥郑灌从军》（唐-李白）：“破胡必用龙韬策，积甲应将熊耳齐。”

摩：摩近，迫近。《从军诗》（汉-王粲）：“寒蝉在树鸣，鹳鹄摩天游。”《芙蓉池》（魏-曹丕）：“卑枝拂羽盖，修条摩苍天。”

穹苍：苍穹。苍天。《桑柔》（诗经）：“靡有旅力，以念穹苍。”《杂诗》（魏晋-棘据）：“深谷下无底，高岩暨穹苍。”

厚地：大地。《后汉书-仲长统传》：“当君子困贱之时，跼（jú）高天，蹐（jí）厚地，犹恐有镇厌之祸也。”《重赋》（唐-白居易）：“厚地植桑麻，所要济生民。”

嵌（qiàn）空：嵌入空中；掏空。《过蜀龙门》（唐-沈佺期）：“长窦亘五里，宛转复嵌空。”《宿西岳白石院》（唐-无可）：“白石上嵌空，寒云西复东。”

太始：原始。《列子-天瑞》：“太始者，形之始也。”太始雪：指常年不化的积雪。

大意：山谷中风吹游子，好像乘风飞越险绝。峡谷里藏着巨大的殿堂，峡壁看上去好像竖立、堆积的铁石。小道蜿蜒迫近云天，巨石连带大地崩裂。细长的竹子无边无际，嵌入天空常年不化的积雪。

威迟哀壑底，徒旅惨不悦。水寒长冰横，我马骨正折。

生涯抵弧矢，盗贼殊未灭。飘蓬踰三年，回首肝肺热。

威迟：曲折绵延貌。《秋胡行》（南朝宋-颜延之）：“驱车出郊郭，行路正威迟。”《祭兵部房郎中文》（唐-王维）：“玉关之下，素车威迟。”

哀壑：凄凉冷落的深谷。《覃山人隐居》（杜甫）：“征君已去独松菊，哀壑无光留户庭。”《云谷杂诗-下山》（宋-朱熹）：“行随流水声，步出哀壑底。”

徒旅：旅客。《七里濑》（南朝宋-谢灵运）：“孤客伤逝湍，徒旅苦奔峭。”《前出塞》（杜甫）：“出门日已远，不受徒旅欺。”

骨折：参阅：《卷耳》（诗经）：“陟彼砠（jū）矣，我马瘏（tú）矣。我仆痡（pū）矣，云何吁矣。”（砠：险阻之地。瘏：马疲病不能前行。痡：人过劳不能走路。）

抵：相触。遭逢。《玄冥》（汉）：“草木零落，抵冬降霜。”

弧矢：弓箭；借指兵事或战乱。《易-系辞下》：“弦木为弧，剡木为矢，弧矢之利，以威天下。”《校猎义成喜逢大雪率题》（唐-李隆基）：“弧矢威天下，旌旗游近县。”《草堂》（杜甫）：“弧矢暗江海，难为游五湖。”

踰：同“逾”。《从军诗》（汉-王粲）：“连舫逾万艘，带甲千万人。”《怨诗行》（魏-曹植）：“夫行踰十载，贱妾常独栖。”

肝肺：内心。《悲愤诗》（汉-蔡琰）：“茕茕（qióng）对孤景，怛咤（dá-zhà）糜（mí）肝肺。”（糜：捣烂。）《次前韵送刘景文》（宋-苏轼）：“一篇向人写肝肺，四海知我霜鬓须。”

大意：峡谷中沟壑逶迤凄冷，途中旅者皆满脸凄惨不悦。天寒水冷巨冰纵横，俺的马却在冰水中骨折。生涯遭逢战乱，叛军盗贼仍未灭。四处漂泊已愈三年，想起这些肝肠寸断。

这首诗16句。首4句总写铁堂峡印象。一是险绝。马车盘旋在山腰上，山风飒飒，游人好像在险绝的山谷中飘飞。二是峡形奇特。峡中竟然还藏有殿堂。（峡内确有铁堂庄。）三是峡色很黑。峡两边好像矗立的巨大铁石。接着8句写铁堂峡景物。山路盘旋直入云霄。山崖好像连带大地开裂。山上有竹林。山顶有积雪。凄冷的沟壑弯曲起伏，沟壑中的旅人“惨不悦”。水中还有大冰块。马在这儿骨折。读了以上12句，给人感觉虽也有修竹白雪一些亮色，但总的是峡高谷深路险风大水寒。杜甫一家在山谷间艰难行进惨不忍睹。而更要命的是马骨折了！无法想象杜甫一家如何走出铁堂峡。后四句抒发感慨。此生遭逢安史之乱，盗贼至今未灭。离开故乡飘蓬愈三年，回首往事心情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