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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月:洋芋之诗

 微美陇西 2021-04-06
木门月:洋芋之诗

         

洋芋花开

种不成麦子

就种豆子

种不成豆子

就种谷子

种不成谷子

就种洋芋呀

像一个土头土脑的村人

在你饥渴难耐的时候

献出他的贫穷

粗糙的面孔

多像我的父亲

走过沟沟岔岔

到处是他们谦恭的笑容

对了,是他们的笑容

让这干旱的村庄

不荒芜、不衰败呀

原载于《飞天》2010年第5期

一颗马铃薯

马的铃铛在土地深层叫喊

它的喊声穿透干旱

伸出去的手臂上

开出忧郁的花

它在黑暗中寻找

孤独的气息招来鼹鼠的啃咬

一把锋利的锄头又将它一切两半

唉,这孤独果实

刚刚挣脱黑夜

就被一只粗糙大手塞进蛇皮袋

重见天日的时候

它浑身的汁液

已长成无数长长的胡须

选自诗集《把住村庄的门》


岁月深处的洋芋

苦焦的地方,十年九旱。连人,也被蔑称为“北山上的黄鼠儿”。

怎见苦焦?除河谷地带有些旱川地,其余都是坡地。那些坡地地貌极其相似,都像老人脸上的皱纹,旱沟里的水也如老人咸涩的泪。不要说山清水秀,就连吃水也极其困难。冬春两季,十几丈深的井里打出的总是黄泥。虽说修了“121”工程,但那一窖水也只能解两三个月的干渴。由此,每到旱季,全村人起鸡叫睡半夜,都为着抢那两桶黄泥汤。

由此,老家人如果有个丰收年景,那确实是幸运中之幸运。究其原因,那就是所种的庄稼错过了季节。雨季来临的时候,老家的夏田就要收割了。往往是麦子半尺长,豌豆当驴草,胡麻只长一个铜疙瘩。收获在场里,不够滚一碌碡。因此姑娘小伙一长大,都远远地去了兰州,或者比兰州更远的地方,过年了才回来一趟。山沟里留下的,皆是老弱病残。  

只有一种作物不错过季节,那就是洋芋。雨季来临的时候,它正在开花结果。你走到洋芋地边,就会看见那些碧绿、宽大的叶子簇拥着白色的小花,中间的小花蕊黄黄的,像白色的笑容里露出的明亮的牙齿。一地的洋芋在黄土下暗暗生长,壅着洋芋的土堆子,被憋得裂开了口子。如果你手伸进去,就可抓出来一颗土头土脑的家伙。揣上一襟子,放在土炕灰里,烧熟,又放在笸箩里,筛去土,掰开来,外焦黄里嫩白,一股香气直冲鼻孔。待到八九月,洋芋成熟了,一镢头刨下去,它们就像委屈了很久的孩子,满地乱滚。往往一垧地可收万把斤,窖在深窖里,一年的口粮就有了。

北山上的土层厚,土质好,种出来的洋芋瓷实、面饱,吃起来酥酥的,不麻人,不粘口,做菜爱熟,满口余香。我的那些老祖宗,晚清时候从甘谷移民到这山湾来,开荒种地,一开始就种出了硕大的洋芋,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据祖母说,民国十八年大旱,一村的人很少饿死,就是靠了这洋芋。

如今我每日饭中没有了洋芋,总觉得心中不踏实、不自在。偶尔涮一顿火锅,也总是想吃几片洋芋,几根宽粉,才算过瘾。没有了洋芋,我总是有吃不饱的感觉。自己做饭,也多是洋芋炖排骨、青椒洋芋丝、醋溜洋芋片、洋芋焖饭、洋芋小米饭……就连臊子面里面,也要和些洋芋丁。  

小时侯,家里口粮不足,晚上常常是一碗酸拌汤,一锅煮洋芋。一家人围坐在煤油灯盏下吃洋芋,绝像梵高的画《吃土豆的人》中的情形。上中学的时候,一疙瘩包谷面的“黄团长”,一颗洋芋蛋,就是我的午餐。冬天的一日很冷,我突发奇想,竟背了家里的生洋芋,在教室里炉子下烤了起来,结果挨了班主任的批评,还写了一份检查……

物价上涨的时代,我也还是只有洋芋充裕,因为老家亲友隔三差五就给我捎来一蛇皮袋。好在有永远吃不完的洋芋,才让我鼓起勇气,像洋芋一样,活得实实在在。

原载于《定西日报》2008922日“采风”

定西三大宝

有趣的段子流传很久了——

定西三大宝:洋芋、土豆、马铃薯

说的其实就是一样东西——

既可当菜,又可当粮

既可红烧,又可蒸煮

最普遍的叫法还是:洋芋

本为芋,块茎

来自南美

适合生长于黄土

故名曰土豆

春夏少雨的定西

只好种土豆了

土豆,土豆

秋风吹来,金蛋蛋乱滚

金蛋蛋——如同母亲叫儿子的乳名

2018.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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