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母亲六十岁的生日。母亲生性恬淡，也不是不喜热闹，就是不喜欢麻烦他人，所以在母亲五十九岁生日过后她就一直唠叨着她六十岁生日不做酒，要躲起来，不用任何人来。果然，就在这周二，母亲就在家人群里发了信息，大意是她已经报了旅游团去北京旅游去了，大伙各忙各的工作就好了，不用惦记她的那点事儿了。然后，电话不接，微信不理。自然我没让母亲如愿，不能说是不孝，可能就是从小原生家庭缺乏仪式感，成年后就特别注重仪式感。因此，面对一堆亲朋的询问，我都如实告知了他们那是母亲扯的一个谎。母亲小阴谋未得逞后这几天，貌似心情都不太好，明显对待孩子们的态度都稍有暴躁起来，我没忍住指责了她几句。其实，内心里我是知道的，母亲怕我们姐妹几个请客要花钱，怕亲朋好友来需要舟车劳顿耽误大家时间，也怕家里来太多人照顾不周……诸如种种，母亲总是把自己看得很轻很轻，却为别人考虑得太多太多。思绪一下子牵扯到了很远很远的时候，那时候，母亲生得极美，方圆几里都知道母亲读了书，相貌又好，而且还能文能武，挑重担担百斤一点不比男人差，而且实诚，那时候是记工分的，母亲选择挑砖头挣工分，一担挑太重，把称都压坏了，回家还喜滋滋说与外婆听。按理这样的母亲在当年是能找个好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说媒的也踏破了门槛，那时候父亲在离外婆家不远的煤矿做事，说媒的带父亲上门说媒，众人见父亲亦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而且又是工人，就同意母亲随父亲去父亲家里瞧上一瞧。这一瞧，瞧出了诸多问题，首先是路程太远，且山路崎岖，按母亲的原话是翻过了这山又望那山更高，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其次是父亲家太穷了，两间土房，还有年迈的老母亲还加上患有肺痨的大哥；最后重点是，父亲谎报了年龄与身份，当时因为种种原因，父亲身份证上年龄比实际少了好几岁，事实上父亲大母亲足足十一岁，而且父亲也只是煤矿的一个合同工，没有编制的那种。心高气傲的母亲自是极其不满意这门亲事的，所以一回到家里，就给外婆和舅舅表明了心迹。可彼时，年长母亲近二十岁的舅舅是极为正直近似迂腐，他认为既然母亲已经同意了还去对方家看了，就应该嫁过去，不然就坏了名声。外婆也深以为然。就这样，母亲不情不愿下嫁给了父亲，嫁妆就是一口小红皮箱子，箱子里一套镶着金边的梳妆用品。这些东西陪伴了母亲几十年，直至老家倒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母亲嫁过去后，成了村里的一枝花。但能文能武的母亲，做家务却是极其不擅长，其实这话过于笼统了，母亲只是不擅长做饭菜。所以在母亲嫁给父亲的几十年里，母亲做饭菜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母亲却喜欢收拾，按奶奶的话来说就是母亲天天洗洗刷刷扫扫，把家里的财运都赶得一干二净，这自是迷信的说法，却可反应出来母亲喜欢收拾的程度。村里人也都说我们家房子虽然破旧，但干净整洁，连在外工作住惯了高楼大厦的人来我家都说母亲把家收拾得和宾馆一样，整个村唯我母亲受此称赞。但母亲除了收拾家务，农务活却是指一方打一方，不会做诸如种菜养猪那些事，只知道干重力活，所以别人家夫唱妇随养猪喂鸡家境越来越好，而我家却依然是收拾得井井有条却一贫如洗。母亲在生孩子这一方面是吃了亏的。生我的时候是大冬天，半夜三更，而我又极重，说是生下来穿好衣服足足十斤重，母亲说生我时差点没气，就想睡觉了，接生婆婆就放狠话吓她，如果睡就剪她。母亲说她硬是被明晃晃的剪子吓得把我生出来的。可我是女孩，此时，叔叔家已经生养了两男一女，所以，作为女孩的我，性别是不受欢迎的，自然母亲也不被奶奶待见，父亲也有些郁郁寡欢。母亲又生了三个妹妹。生到我家老三时，一见又是女娃，外婆害怕计划生育会抓母亲结扎就把老三抱走一直由外婆养大成人。可我家老四还是女娃，生老四时我已懂事，依稀记得是一个下午，我站在门外等着，心里却也知暗自祈祷这一胎是弟弟。可天不遂人愿，随着一声哇哇啼哭，所有人的希望都彻底浇灭了……母亲从不喜与人争吵，也没有太多的花言巧语，按现在来说就是不会撒娇亦不会撒泼。所以母亲与奶奶的关系不是很好，与父亲也总是没那么和睦。记忆里母亲闹得最凶的有两次，一次是与邻居因为琐事，邻居骂母亲是不会生蛋的鸡，是没儿子的人，当时，母亲疯了一样，拿了一瓶农药就往那家走，幸亏被旁人拦了下来。但直至深夜，母亲还站在山头，对着那人家的方向，歇斯底里。一次是父亲喝醉了酒，因为母亲唠叨了几句，父亲顺手拿起家什就朝母亲扔去，那次母亲受伤不轻，母亲夺门而出往河里奔去。后面，母亲躺在床上打着点滴，我拉着母亲的手，鼓起勇气让她反抗离婚。她淡淡的说，都这个年纪了，你们都这么大了，忍忍就算了。就为你们而活了。对，就是这句为我们而活，让我感受到了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我一直没告诉母亲，我不愿意她为我们而活，我想她为自己而活。母亲自己是老高中生，在当时已经是算读了很多书的了，所以母亲在村里当代课老师当了几十年，亦是我的启蒙老师，母亲教了我教大妹，然后教小妹。整个村都是她的学生，可因为没有任何关系和门路，其他的代课老师进修然后变成了民办变成了公立老师，母亲却一直只是个代课老师……母亲代课了一辈子最大的梦想是有退休工资。可因为要帮我带孩子的缘故，母亲在五十岁那年就来了深圳帮我带孩子了没再代课了，自然也就退休金梦碎了。然后父亲重病去世，没多久外婆也去世了，家里的老房子久无人住倒了后面干脆被婶婶挖了变成了土种上了菜。母亲也就这样跟随着我一直在深圳定居了。父亲去世后，亦有人给母亲来说媒，有个条件很高好的说是医生，快退休了。就盼着母亲和他共度余生。可被我恶狠狠拒绝了，虽然父亲并不是最完美的父亲，可我却接受不了，心底里还有自私的想法，想母亲帮我带着孩子，我们永远在一起生活着。如今，一晃，母亲六十岁了，母亲跳跳舞，打打小牌，我们姐妹几个除了大妹在老家，其他三姐妹亦都在周边，常走动，有时候我看着母亲，总觉得母亲还是三十几岁的年纪，在她最美的芳华里绽放。许是我内心替母亲有着遗憾，总想着她值得拥有更好的人生。却不知母亲回顾她的前半生，会做如何评论。替母亲选生日蛋糕时，甚是纠结，总觉得母亲与实际年龄差了十万八千里，也自私的觉得母亲应该配姹紫嫣红而不是老态龙钟，不过，权衡之下，还是给母亲选了个寿桃的生日蛋糕。希望母亲老人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然后，带母亲逛商场买衣服，一圈下来，母亲就是挑刺，这个长了，那个短了，这个不经脏，那个色太俏，我有点不耐烦了，母亲就乖乖挑了连中意的大衣，穿上去甚是好看。其实母亲也喜欢得紧，我知道她只是舍不得我花几千块钱给她买衣服。只要是母亲喜欢的，能用钱买到的，我都愿倾我所有，何况区区一件衣服而已！
昨晚看到抖音，98岁老太太和117岁的老母亲相处，原来，我和母亲的缘分也不过刚刚开始没多久，未来还那么长，我们的缘分改那么久。别说下辈子，这辈子咱们好好的做母女好好的活着，也别说过往，只愿未来那么久远的岁月里，母亲可以恣意妄为，活得潇洒！最后，俗气地道一声，母亲生日快乐！祝愿您天天开心，永远幸福！时光不老，我们不散！
作者简介：女，八零后，生于湖南某个小山村，法学本科毕业，现定居深圳，育有一儿一女，自由职业者，幼有舞文弄墨梦，却于生活中支离破碎，但生命里依然有梦想，那就是有方净土，可任思想肆意妄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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