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仙剑奇侠传一》确定翻拍,目前正在选角,将于今年第三季度开机。 近5万条评论全是质疑声: 谁能演? 谁敢演? 求别演! 一部十六年前的国剧,竟还有如此多的人维护。 为何? 来,让我们把目光投向过去。 聊聊—— 《仙剑奇侠传》 2005.1.24 开播即大爆。 2005年,《仙剑奇侠传一》(以下简称“仙剑”)在地方台首播,创收视狂潮,平均收视率达11.3%;三年后,上星卫视播出,超往常收视130%,两个月内于同一黄金时间段重播三次。 在《仙剑》出现的前两年,好剧喷发,《大宅门》《马大帅》《不要和陌生人说话》《贫民张大嘴的幸福生活》...... 瞧见没,它的大爆并非钻了空子,而是自己杀了条路出来—— 仙侠古偶。 在此之前,奇幻剧,有;武侠剧,有;古装剧,有;偶像剧,有。唯独它率先糅合四者,开国产剧新类型。 年少不知,曾以为它是开始,不料却成了巅峰。 豆瓣,超20万人打分,9.0。 仙侠古偶中独一份。 即使是四年后的《仙剑三》,评分也只有8.7。 而当年刷屏的遥灵党与遥如党之争,直至今日,依旧未休。 战场从天涯论坛、百度贴吧一路拉到豆瓣、知乎。 一滴时代的眼泪欲落未落。 豆瓣热门长评 翻拍方不明白,或者揣着明白装糊涂: 十六年后,《仙剑》依旧难以复制。 >>>>难复制,弹指瞬间十六年 从头讲。 1995年,DOS版《仙剑奇侠传》游戏在台湾地区发售。 一经发售,业内轰动,销量暴涨,传入内陆。 第一天,便卖出了1万份(当时一款游戏能卖出1万份就很不错),之后持续卖出100万份,据传,民间流出的盗版数量达到了惊人的2000万份。 当时,电脑游戏杂志《大众软件》有一个榜单“我最喜欢的PC单机游戏TOP10”,《仙剑》制霸该榜单长达十年之久。 无“姚仙”,则无《仙剑》。 姚仙,即《仙剑》的开发制作人姚壮宪。 说来传奇。 姚壮宪爱金庸,通历史,却是矿质专业出身,自学编程,跨行游戏界,年仅26岁,单枪匹马做《仙剑》。 白天写代码,晚上写剧本,半夜画图,后来才有了团队。 他直言:“(仙剑)其实是自己一种现实中得不到的投射。” 自己腼腆寡言,便让主角油嘴滑舌;自己是宅男程序员,便让主角逍遥四方,美女环绕。 李逍遥是姚壮宪想象的自己。 赵灵儿则是心中暗恋的女神。 私心之作,所以动人。 《仙剑》长火不衰,唐人影视买下版权筹拍剧版。 为保收视,李逍遥一角瞄准人气偶像周渝民、孙协志、谢霆锋与林志颖,备选名单里甚至出现了何炅...... 此时尚在读大二的胡歌前去试戏,试的是配角姜明。 巧了,姚壮宪也在,一眼选中胡歌,举荐其为男主。有资方反对,制片人裘立新力保,并承诺“不卖座就自己贴钱”,才让胡歌上了这部剧。 幸好。 其他主演,也极其稚嫩。 刘亦菲(饰赵灵儿)尚未成年,年龄最小的刘品言(饰阿奴),不满16周岁,安以轩(饰林月如)与彭于晏(饰唐钰小宝)也刚20岁出头。 两岸三地,新老演员,共聚一戏。 金马影帝谢君豪(饰酒剑仙),金马影后李丽珍(饰圣姑),金像奖最佳男配谭耀文(饰姜明),金像奖最佳女配郑佩佩(饰姥姥)。亦有TVB演员黄智贤(饰巫王)、李灿森(饰王小虎)...... 此间热闹,尽在其中。 剧改起先遭到游戏党强烈反对。 姚壮宪亲自参与剧本修改,剧组赴全国各地取景。 巨大压力下,才有了这部经典之作。 >>>>仙侠起,不识情愁枉少年 仙灵岛上别洞天,灵岛求药结仙缘。 《仙剑》的结局,姚壮宪早在开始就已写好。 李逍遥为救婶婶,到仙灵岛求药,与灵儿仓促成亲。 一夜情缘,临别时,灵儿对逍遥说: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 既然无缘,何须誓言。 今日种种,似水无痕。 明夕何夕,君已陌路。 之后,便如这诗一样,李逍遥中了忘忧蛊,将灵儿忘得干净。 灵儿与逍遥,纵情深似海能续前缘,却总差些时机。 先是仙灵岛被袭,灵儿姥姥身死,再是月如介入,灵儿又知自己是女娲后人。 逍遥始终被动。 送灵儿回南诏国,救灵儿于锁妖塔,助灵儿灭拜月教。 有人骂逍遥“渣”,我不同意。 从始至终,他其实都在围着灵儿转。 等他真要放下灵儿,与月如约定“吃遍天下珍味,看遍人间美景”。 又是命运捉弄,一切成空。 《仙剑》里面,快乐的日子其实很少。 满打满算不过三集。 最难忘最自在最幸福一幕,是花灯会时,主角六人在山顶许下十年之约。
十年之约已定,剧情急转直下,每个人奔向各自命运。 前路安排了最坏的结局——生离死别。 《仙剑》的主题是“宿命”二字。 生离是归宿,死别是命定。 >>>>看宿命,往事前尘随风逝 姚壮宪心狠。 他布一个世界,设一个局,造一个梦,让玩家梦游其中,再以最残忍的方式唤醒每一个人。 我至今仍记得两位女主前后身死的震惊。 心想:怎么能?怎么会? 年龄渐长,才明白姚仙是以“死亡”完成成长,是以“死亡”给出究极答案。 月如之死。 红鸾星动只在一瞬间,刁蛮千金爱上心有所属的游侠,吃尽苦头。 那首方文山作词,阿桑的《一直很安静》,为林月如而唱: “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我却始终不能有姓名。” 她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逍遥却恢复了记忆,原来他与灵儿早就成亲。 她只能一遍遍说:“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 锁妖塔崩塌之前,月如想起与李逍遥的约定—— 吃到老,玩到老。 两人以为日子很长,竟不过转身就见尽头。 月如垂着泪留下最后一句话:“真想不到,我已经这么老了。” 虽肝肠寸断,但到放手时。 诺言已守,逍遥你便逍遥去吧。 她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放他自由。 月如之死,遵循了游戏中的设定。 塔倒石碎,死得惨烈。 姚壮宪设计的结局,曾遭到同事抗议,他趁着晚上,又将剧情偷偷加了进去。 该断则断,当舍则舍。 红颜如月,阴晴圆缺。 月如死后,李逍遥做了个梦。 这段只出现在游戏中,却未出现在剧中。 月如说:“李大哥,我娘想见你,我带你去见她,好不好?” 逍遥迷迷糊糊不耐烦道:“哎哟~我很累了,下次再说吧。” 月如黯然:“那......我自己过去了”,说完便消失在黑暗中。 我小时候第一次看,对月如恨得牙痒,总骂她“丑人多做怪”。 待她死时,却哭得天崩地裂,哭这个灯蛾扑火的傻姑娘。 时隔多年,翻到一位玩家发的帖,又心碎一遍:
林月如啊林月如,恨也恨极,爱也爱极。 纵使情意皆枉然,不负人间走一遭。 三人之间,最心心相印者,其实是灵儿与月如。 灵儿给孩子取名“忆如”。 这份坦荡与宽容,是对月如爱意的理解与尊重。 有人说灵儿“作”,明明相爱,却总将逍遥推走。 却忘了她的身份—— 女娲后人,这本就是“人性”与“神性”的结合。 盘古开天地,死后化三皇,伏羲创神,神农创兽,女娲造人。神农死,伏羲怒而要毁灭人,女娲带领人类坚决反抗,被贬下人间,补天而死。 女娲一脉,一生只孕一女。 青儿、灵儿,以及《仙剑三》的紫萱,命运相似。 完成了神,才能去做人。 灵儿要救子民于水火,个中艰险,她不愿逍遥入局。 直至最后,打败水魔兽,她才敢回到逍遥身边。 却身负重伤,命不久矣。 她伪装得那样好,血却先漏了馅。 灵儿不愿死,她说:
逍遥哄她:“到家之后,我跟罗刹鬼婆还有忆如一起叫醒你,睡吧”,她才安心闭上眼,香消玉殒。 写予李逍遥的《逍遥叹》,初听不觉,再听才知其中滋味: 命运自认幽默 想法太多由不得我 壮志凌云几分酬 知己难逢几人留 曲终人散 华发鬓白红颜殁 烛残未觉 与日争辉徒消瘦 有人评:一曲逍遥叹,叹尽逍遥曲。 一叹曾经拥有,终非长久;二叹三人之行,一人无名;三叹逍遥灵月,灵逝月黯。逍遥名逍遥,此生难逍遥。 系在逍遥与月如身上的莫失莫忘铃,逍遥曾百般嫌弃,却在月如死后成了唯一遗物。 逍遥为哄灵儿开心,为她造的红色蒲公英雨,却只有在女娲后人死时才会出现。 原来一切都不合时宜。 李逍遥回到十年前。 他告诉幼年灵儿,不要让人进入仙灵岛,其中便包括十年后的自己。又告诉酒剑仙,不要传授给李逍遥武功。 他想阻止悲剧的发生。 偏偏因着十年前一面,灵儿爱上了逍遥,酒剑仙也非李逍遥不教。 一入红尘,便生因果。 这就是宿命。 《仙剑》的编剧邓紫珊对“宿命”二字有着精准的解释:对世情那一份不能形容的唏嘘。 他“得到”便预示着他要“失去”。 >>>>爱与道,痴心若遇真情意 十年之约的六人,最后只剩李逍遥。 最刚正不阿的阿七,甘心卧底拜月教,直到找出击溃拜月的方法。临死时,他说:“十年之约,就让我单独跟表妹(月如)度过吧。阿七......失陪了。” 放得下的是他,放不下的也是他。 拴在阿奴与唐钰小宝拇指上的一线牵,却因阿奴心智被控砍掉唐钰的双臂,再感受不到。 阿奴最后与唐钰化为比翼鸟,以爱击溃拜月。 两只鸟,一只有翼,一只无翼,之间却有一线相牵,同生共死。 《仙剑》用“死亡”回答了一个问题,即剑圣追问的: 什么是道? 拜月的道是无情,无爱,没有贪痴嗔,是魔道。 剑圣的道是无为,无争,放下贪痴嗔,是天道。 最后,《仙剑》以一个令人战栗的镜头结束故事。 李逍遥问剑圣:你明白吗? 剑圣久久不语,仰天而望。 若无贪嗔痴,又为何求红尘皆抛。 若无情无爱,又为何求无为无争。 无人道,则无天道。 解愁肠,度思量,人间如梦,倚笑乘风凉。 十六年已过,谁还困在梦中? >>>>梦未了,仙剑奇缘多少年 2005年,百度贴吧一位叫“外塞之雾”的用户做了《仙剑梦幻版》。 游戏中引入一条新的剧情线。
除了《仙剑》,再无一款游戏让玩家如此执念。 所有的遗憾要在现实里补足。 2013年,刘亦菲开通微博,《仙剑》众主创纷纷转发留言。 徐锦江问了拜月追问的那个问题:那告诉我,什么是爱?刘品言回的是:我们没死就是爱啊。 2015年,《琅琊榜》播出,特意将书中的李逍改作李逍遥,由胡歌亲口说出,成了全剧最大的彩蛋之一。 十年之约。 胡歌发微博:“那个时候还搞不清楚演戏是怎么回事,那个时候的眼神,再也演不出来了。” 我想,再没有人能演出灵儿与逍遥躲在柜子里的惊鸿一吻。 两人眼中的水光,让多少人坠入仙剑奇缘,又成了多少人的初心。 我想,再没有下一个麦振鸿,能为一部仙侠剧作十九首曲子。 曲一响,就让人回梦游仙。 再看《仙剑》。 即使特效粗糙,即使服化道不够精细, 但其天真饱满的气质,梦影雾花的纠缠,壮烈悲切的情愫,依旧少有国剧能出其右。 当为爱牺牲的主题变得陈旧又可疑,今日的舆论是否还容得下这样一部作品。 或许经由道德洁癖的讨伐,只剩鸡毛一地。 若如此,便永远不懂: “千里不辞苦,仗剑为红颜”的逍遥;“风雨落水面,为民断情缘”的灵儿;“比武动芳心,盼与君相依”的月如;“苗女鬼灵精,愿作一颗星”的阿奴;“有意结连理,断臂作翼鸟”的唐钰小宝;“情尽仍悲悯,再续未了缘”的阿七。 《仙剑》十六年,“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仙剑》像一场毕业礼,一代人在此毕业。 如今。 再也拍不出这样的剧,再也回不去那少年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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