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世界上的病房都一样，白色的墙壁，挣扎的病人，永远都飘着一股消毒药水味，浓烈刺鼻。 他瘫在病床上，四肢乏力的很，白色的棉被压在他身上，就像一座大山，压的他动弹不得。 空空的肚子里传来一阵又一阵的饥鸣，难受，他勉强的睁开眼，稍微侧一下头，老伴正趴在床边，应该是连日来的操劳，她睡着了。 他心头一阵抽搐，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或许很快，老伴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可惜啊，年轻时候的诺言，说好陪她慢慢变老，看来是兑现不成了。 年过半百的她，头发已经白了大半，除了他，谁还记得她年轻时候那一大把秀美的长发呢？ 一道道皱纹，似乎比前段日子更加深了，像一道道绳索，密密的缠绕在她原本姣好的面容上，愈发显得苍老起来。 他忍不住有点心酸，想抬手摸摸她，才发现，右手一直被她握在手中。 是啊，就像左手握住右手，他丝毫没有察觉到。 当然，这世上只有她的手才是他的手。 终于，还是把她惊醒了。 她急忙抬起头，双眼放光，连日来的疲劳一扫而空，惊喜的说，“你醒了？” “嗯。”他从喉咙发出微不可听的声音。 “想吃点啥，我做给你吃。”她很高兴。 “疙……瘩……汤……”他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嘴唇蹦出几个字。 疙瘩汤，可谓穷人家里的“神饭菜”。一把白面疙瘩，撒点盐，放上几片葱花，丢进几根青菜，富裕的最多再打个鸡蛋，一顿饭就这么打发了。 面疙瘩大大小小，层次不齐，在开水里滚来滚去，小的熟了，大的没熟透。 多像他劳碌的一生，走南闯北，看人眼色，打零工，打长工，养儿子，养闺女，借钱养家，挣钱还账。 年轻那会儿，她抱怨他不爱惜身体，他总是潇洒的拍拍胸口，没事，小毛病扛得住，大毛病没有。 眼瞅着孩子们都大了，不用操心了，他却躺下了，一病不起。 就像那疙瘩汤，全部煮熟了，变成了一过糊涂汤，只能凑合喝。 吱哑，病房的门开了，进来的是闺女。 闺女看见他醒了，一个箭步飞过来，“爸，你醒了……”眼圈立刻红了，一只手捂住嘴，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微微点头，示意闺女别哭。 她回过头，对闺女交代，“你陪着你爸坐一会，我去弄饭，一会送过来。” “爸想吃啥，我去做。”闺女没答应，想给爸爸做顿饭，因为闺女突然发现，这些年，她好像从来没给爸爸做过一顿像样的饭。 “疙瘩汤。”她站起来对闺女说，“你不会弄，做的不好吃。” “哦。”闺女失落的点点头，坐到了病床旁，轻轻捂住他的手。 他瞟了一眼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多像当年嫁给他的样子，真漂亮！ 闺女看到他笑了，不好意思的抹了一下眼眶上残留的泪花，也笑了。 他双眼看着天花板，悠悠的冒出一句，“丫头，你妈做的疙瘩汤，好吃，真好吃。” “嗯。”闺女笑笑，符合的点点头。 想到疙瘩汤，他精神头突然好了起来，身子也有了力量，于是打开了话匣子，给闺女唠叨起年轻时候的事情，那些别人看来平凡至极，对他而言却精彩万分的人生往事。 是不是人老了都是这样，眼前的事情记不住，过去的事情一天比一天清晰，好像就在昨天一样。 闺女不说话，安静听他一遍遍讲述疙瘩汤的美味，不时的点点头，只觉得他的手特别凉，如同刺骨的冰块，怎么也暖不热。 渐渐地，他觉得好困，眼皮子睁不开了，他微微侧过头，挣扎着看了闺女一眼，恍恍惚惚中，和她的脸好像好像。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耳旁传来闺女撕心裂肺的呼喊，好遥远，听不清了。 鼻尖闻到一阵疙瘩汤的香味…… 原创推荐：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