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黑眼珠和白银子 作者 任国栋 乔秃子，五十二岁了，还是个独孤丁。他有两个特点，认识他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一是嗜赌如命，二是胆大过人。石榴眼羨乔秃子自由自在的生活。乔秃子才不以为然，总说，他一没混着名，二没混着钱，三没混着女人，混的是个毬。 乔秃子这两天腰包又烧起来了，他家二亩弯田被政府修高速公路占用了，占地费补给他四万六千块。这不，昨天煞黑领回的，今天一大早他就上街了。他先到狗不理包子店要了一笼包子，又要了一碗胡辣汤。一个包子还没送到嘴，就听有人喊他。“亮子哥，上街了。”他一听这酸溜溜声音，不抬头就知道这是君再来理发店的石榴。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石榴一个人喊他亮子哥。“老板，再来一笼包子，一碗汤。”乔秃子喊。石榴已在乔秃子对面坐下来，因为乔秃子左右两边都坐有人。两只会说话的大眼睛冲着她的亮子哥笑。 吃完早餐，乔秃子说天冷了要买件风衣，让石榴给他观观眼。石榴当然愿意，因为石榴知道亮子哥亏不着她。去年冬天给亮哥观眼，亮子哥不是花了一千多块钱给她买件皮草吗？ 在恒源祥服装专卖店乔秃子看好了一件风衣，石榴看中一件旗袍。乔秃子说自己钱不够，去找他表妹借钱，乔秃子的表妹简丹丹在恒源祥服装专卖店错对门街上租一间门店卖无限极。春上，乔秃子赶集，到表妹店里坐一会，简丹丹硬说无限极啥病都能治好，非让乔秃子喝她的蓝莓复合果汁饮料，说喝了能生发，结果乔秃子信了，喝了四千八百块钱的，头上一根毛也没长，还是光秃秃的。乔秃子气呀！啥人，谁都坑。石榴认识简丹丹，有一次乔秃子请石榴吃饭，也请了简丹丹。饭后，去金嗓子歌厅唱歌，她们俩还合唱了《纤夫的爱》 其实，乔秃子说去找简丹丹借钱，是扯个谎。他是想抽个身，把腰里别的钱存到他姑娘芝麻花的银行卡上。这样会安全些，带着几万块钱和石榴这样的女人在一起他不放心。 乔秃子和石榴买好衣服就径直去了君再来理发店。石榴让乔秃子换上刚买回来的军绿尼子风衣，对着理发镜照照。“漂亮！亮子哥。”石榴说，“你再戴顶假发吧，这样也般配些。”“俺没钱买”乔秃子说。“不要钱，咱俩谁给谁啊。这是刚来的新款，成本价两千六，我送你了。”说着石榴把一顶假发套在乔秃子的头上，又用嘴上的口红，在她的亮子哥脸上吻了个记号。说“这下你就丢不了啦。” 乔秃子满嘴酒气，走出了君再来理发店。这时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他刚钻进回家的出租车，手机响了，是简丹丹打来的，叫乔秃子去他家打麻将，说有两个同事去她家想玩会牌，三缺一。 乔秃子知道简丹丹鬼大。加上今天特别累，又适着酒了，头有点懵。再说腰里也没有钱。就随口说了句“我不想打，兜里没有一个子”“昨天晚上才领的占地钱你能哄了谁呢。”简丹丹说。“腰里真没带钱。”乔秃子说。“哥，我的亲哥，你来好不好？没钱我给你找。” 乔秃子当向导，出租车直接把他送到简丹丹家。简丹丹家开家庭麻将馆，麻将机放在后院地下室里一间小屋里，大门一锁谁也进不去，安全。 。简丹丹的男人何志豪是河湾村的村委会副主任，会来事，人缘广。每天光这个麻将室也给他打个千儿八百的。 简丹丹看着表哥戴着假发进屋，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乔秃子运气今天超好，头一圈自摸了四牌。票子哗哗的朝他面前飞。也许是风水轮流转吧，再打牌劲就下去了，那牌真是气人，起起不来，碰碰不住，有杠开不出，停了胡不了。逢头输三家，他桩挨自摸，牌在别人手里向变戏法一样说赢就赢，乔秃子只有掏钱的份，没有赢钱的份。简丹丹给他找的一万块钱，没到鸡叫二遍就输得差不多了，越输乔秃子越没精神，竟趴在麻将机上睡着了。有人给简丹丹使了个眼色，这牌就不打了。简丹丹送走客人，安排好丈夫。才叫醒表哥回家。 农历十月份的深夜是寒冷的，仅管乔秃子穿着新买的风衣，戴着乌黑发亮的假发，还是挡不住凉凉的寒意，风吹动他风衣的下摆，直往他怀里钻，乔秃子不禁打了个寒颤。 乔秃子一出门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似乎有人在身后跟着他。他停下脚步，往身后看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又继续往家走，他还是觉得有人跟着他，他又停下脚步，回头看看，这次他特别留意，因为他知道自己的眼也不好使。还是没发现异常。他心里有点发毛，步子自然走地快起来，有一种隐约的声音也跟着快起来。他感觉头皮有些发紧，他跑起来，他身后似乎有个追他的东西也跑起来。他像一匹受惊的马一直向前跑。跑到家，开开门，栓上门一头扎在床上一动不动。只觉得心口像揣着一只兔子。不敢看，还想看，透过错缝的门缝他什么也没看见，看着，看着他睡着了。乔秃子做了一个梦，梦里他搬进了一个新家。家里有很多新家具，有很多人来他家抢东西，他和这帮人打起来。这帮人用棍子揍他，打的他浑身疼，疼着，疼着他醒了。 他睁开眼，太阳已经升起老高，阳光从串眼里射进两道光柱照在床上，乔秃子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发现风衣大襟上挂着一个鱼钩，鱼钩上还系有一根钓线，钓线一直扯到门外的一柄枯菏叶上。乔秃子开开门伸个懒腰笑了。“吓死我了，我说真有鬼来，原来是人捣的鬼。”哪来的荷叶呢？乔秃子拍了两下额头，想起来了，简丹丹前院里有个藕塘。 半个月后的一个中午，天下过一阵小雨就停了。乔秃子又到简丹丹家想抗牌错，简丹丹找乔秃子要借给他打麻将的一万元钱。简丹丹说,谁还敢打牌，前天夜里，不知哪个黑心烂肝肺的举报了公安局，说何主任聚众赌博。刑警队来人包围她家宅子，何志豪和十几个参加赌博人一起被抓走了。这下何主任的官是保不住了，还要交两万块治安罚款。哥，你赶快给妹子帮帮忙吧！说着说着简丹丹眼泪流出来了。 乔秃子走到大门外，给他姑娘芝麻花打电话。电话是巧妮接的，巧妮是芝麻花的闺女。巧妮对舅舅说，乔秃子存在她妈妈卡上的四万让她妈妈给花了。原来芝麻花的儿子吕品没上成学，老早就在萧山混事了，混了几年，混的鼻青脸肿也没混出个人样。二个月前他认识一个网友，介绍他登录一款金蛋蛋理财平台，进入金蛋蛋公司启动资金为五万元一股。入股后，每天都有五百块红利打到客户账上。吕品借了五万元进了金蛋蛋公司，果不其然，每天都有五百钱进到他的账上。一个月的时候，吕品账上已经生出了一万五千元。吕品想取出一万元入到公司，这样每天账上就可以生出六百元。可金蛋蛋公司不干，他们说，入股可以，少了五万元不行，这是公司的规定。 吕品算了一下，如果能再入一股，他每月红利就有三万元，一年下来就是三十六万元，两年后就能开上宝马回家。吕品给芝麻花打电话，说他和朋友一起做一单海鲜生意，生意做成了一年能赚四五十万，合同都签，还差四万元的本金。芝麻花害怕儿子不成手，不同意筹钱给他，说家里弄不到钱。吕品说，舅舅的四万块不是在您卡上吗？借给我用比放在银行里强，我给他二分的利息。经不起儿子死磨硬缠，芝麻花把乔秃子的四万元汇了儿子。吕品收到汇款就又向金蛋蛋公司投了一股。第二天他查看账号，红利没有到，打电话咨询打不通。再打还是打不通。他的那个网友也蒸发掉了，再没有半点迅息。就这样十万块钱打了水漂。芝麻花听说后，从家里赶到萧山，想问清楚事情的龙去脉。奔走无果，只好报案了事。祸不单行，芝麻花从萧山往家回，坐顺风车出了车祸，正在医院抢救。 在门口打完电话的乔秃子一屁股坐在泥地上，任谁拉也拉不起来他。这时石榴刚好开车路过这里，乔秃子见停在他旁边是石榴的车，赶忙站起来。“亮子哥，在忙啥啊？有一段时间没上街了。假发戴着合适不？”石榴从车上走下来。“没，没事，闹着玩呢。”乔秃子下意思的拢了一下假发，才想起来买假发的钱还没有付给石榴。 一个星期后，乔秃子偷偷去了一趟刑警队。回来就还了简丹丹的赌博账。 成于2018.1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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