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古《寒硖》读记

杜甫五古《寒硖》读记

（小河西）

寒硖

行迈日悄悄，山谷势多端。云门转绝岸，积阻霾天寒。

寒硖不可度，我实衣裳单。况当仲冬交，溯沿增波澜。

野人寻烟语，行子傍水餐。此生免荷殳，未敢辞路难。

盐官镇（今属礼县）再往西即祁山。祁山从盐官镇向西绵延25公里，横卧在西汉水北侧。地扼蜀陇咽喉，自古兵家必争之地，因诸葛亮“六出祁山”而闻名。经过祁山镇（今属礼县），在漾水注入西汉水处，沿漾水向南进入一个峡谷。这个南北向的峡谷现在叫祁家峡。由于特殊的地理结构，这条峡谷风特大，特冷。杜甫称之为寒硖。（“峡”与“硖”通）。（寒硖在今甘肃西和县城北四十里。）

行迈日悄悄，山谷势多端。云门转绝岸，积阻霾天寒。

行迈：行走不止；远行。《黍离》（诗经）：“行迈靡靡，中心如醉。”《拟行行重行行》（晋-陆机）：“悠悠行迈远，戚戚忧思深。”

云门：指谷口。《庐山东林杂诗》（晋-惠远）：“有客独冥游，径然忘所适。挥手抚云门，灵关安足辟。”《早发故山作》（唐-马戴）：“云门夹峭石，石路荫长松。”

绝岸：陡峭的岸。《江赋》（晋-郭璞）：“若乃巴东之峡，夏后疏凿，绝岸万丈。”《白沙渡》（杜甫）：“畏途随长江，渡口下绝岸。”

积阻：指山峦连绵成阻。《江赋》（晋-郭璞）：“幽涧积阻。”《太白西峰…》（唐-卢纶）：“白云消散尽，陇塞俨然秋。积阻关河固，绵联烽戍稠。”

霾：阴霾；埋。《说文解字》：“霾，风雨土也”。《终风》（诗经）：“终风且霾”。《晚秋》（北周-庾信）：“日气斜还冷，云峰晚更霾”。《赋得山》（梁-庾肩吾）：“层云霾峻岭，绝涧倒危峰。”

大意：终日跋涉默默无语，山谷连绵变化多端。谷口高入云端，两岸石壁陡峭，山峰连绵尘雾弥漫天气寒。

寒硖不可度，我实衣裳单。况当仲冬交，溯沿增波澜。

野人寻烟语，行子傍水餐。此生免荷殳，未敢辞路难。

仲冬交：十一月初。《发秦州》（杜甫）：“汉源十月交，天气凉如秋。”

溯沿：《左传-文公十年》：“沿汉溯江。”杜预注：“沿，顺流；溯，逆流。”《三峡-江水》（北魏-郦道元）：“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贻王侍御出台掾丹阳》（唐-储光羲）：“伊洛不敢息，淮河任沿溯。”

烟：指炊烟。亦泛指人烟。《史记-律书》：“鸣鸡吠狗，烟火万里。”《晓泛》（清-汪渊）：“鸣榔何处声，欲往寻烟语。不见芦中人，濛濛隔江雨。”

殳（shū）：一种古代兵器。《伯兮》（诗经）：“伯也执殳，为王前驱。”《诗》（魏-曹丕）：“走者贯锋镝，伏者值戈殳。”

免荷殳：免兵役。《自京赴奉先县咏怀》（杜甫）：“生常免租税，名不隶征伐。”杜甫父亲杜闲为五品官。按唐制杜甫可免服兵役。

大意：峡谷寒冷不可过，俺的衣裳实在太单。时节况已进入仲冬，山道上时而顺风时而逆风更添波澜。（沿山谷南行，溯漾水而上。山谷常刮北风，顺风而下。谷中小道千回百转，杜甫一家在山谷中“溯沿”前行。）向山野之人寻问村落，傍依漾水河边吃晚餐。此生已免却兵役之苦，岂能惧怕行路艰难。

杜甫从秦州“十月交出发”，到寒峡已“仲冬交”，差不多个把月。寒峡两岸的山势、谷底的水势，千形万态，变化多端。谷口高入云天，两岸绝壁万丈。但全家人已没雅兴，他们整日在峡谷中默默行进。除了疲倦还有寒冷。阴霾笼罩连绵不断的峰谷，天气更显寒冷。寒峡之寒，杜甫或没料到。加之正值仲冬，一家人衣服本就不足。特别是谷中小道千回百转，逆风行进更觉寒冷。一家人又累又冷又饿，只好找个当地人寻问借宿之地，只好在漾水河边生火做饭。路途艰辛不言而喻。但是杜甫安慰自己：这一生已免了“荷殳”，不用到塞外更加寒冷之地于敌人作战，还不满足吗？这点路途艰难又算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