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民法典适用的体系性思维 今天我们聊的题目是民法典适用的体系性思维。为什么我要谈这个问题？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们前面整体上来讲，是对民法各部分内容做了一个梳理，进行了阐述。但是这些在法律适用上还应该注意什么问题？我们有必要在具体适用当中对法律运用规范做一个说明；二是前一段时间《山东审判》的一个编辑跟我说有一组稿子，想让我写一篇，关于民法典体系性思维在司法实践中的运用，我想了一下，我们作为律师也是从事司法实践活动，在运用法律当中也有必要重视民法典的体系性思维，所以今天来谈谈这个问题。 第 一 篇 -THE FIRST-
我们作为一个律师，不论你是做原告的代理人，还是被告的代理人，你怎么找出法律根据来支持你的主张。也就是说，作为原告的律师，你要找出你请求权的基础，你原告提出请求，请求的根据在哪里？作为被告律师，你要找出抗辩的根据，抗辩的基础，这是一个律师在代理案件当中进行民法思维所要求的基本功，你的民法思维是什么？不就是找出请求权的基础，抗辩权的基础吗？我们在这个法律适用过程当中，就有必要坚持民法典的体系性思维。 什么是民法典的体系性？我们讲法典体系，法典是有体系性的，实际上民法典的体系性就是体现在各项民事法律规范按照一定的、内在的、逻辑性，有机地结合在一起，使整部法典形成系统地、完整的结构。民法典既然具有这样的体系性，我们在适用法律时，就要坚持这种体系性的思维，坚持民法典体系性思维上应该注重哪些问题？我考虑主要应该注重以下几个问题： 01 注重民法典的总分结构 我们都知道，从大陆法系的法典来说有两种立法例：一是法国民法典的立法例，另一个是德国民法典的立法例，这两种立法例有不同的特点。德国民法典的立法例的特点就是有总则和分则，我们的民法典采取的就是这种立法体系，这样我们的法典在体系性上就有总则编和下面的各个分则编。总则编怎么形成？总则编是利用提取公因式的方式，把各分则当中的一些共同性问题集中在一起，总则编的规定是一般性规定，总则编是统领各个分则编的。 总则编的规定是一般性的规定，分则编的有关规定就是特别规定，我们在法律适用当中，一个很重要的适用规则就是特别规定优先于一般规定，有特别规定的，应优先适用特别规定，没有特别规定的，适用一般规定。我们在民法典适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这个问题。比如说，合同、遗嘱，这都是属于民事法律行为，涉及到民事法律行为的效力，它的有效要件、无效要件，那就要看法律对这种法律行为有没有特别规定，有特别规定的要适用特别规定。比如说遗嘱,遗嘱的无效，法律有特别规定，故关于遗嘱的效力就应当适用继承编当中关于遗嘱效力的规定。关于合同的有效条件，法律并没有特别规定，我们可以看民法典的合同编跟原来的合同法比较，它没有规定合同的有效条件，关于合同的有效、无效按照什么来确定？法律没有特别规定，那就要适用民法总则关于民事法律行为有效条件的规定。 通常我们讲，民事法律行为包括财产行为，也包括身份行为，但是身份行为和财产行为有不同的特点。我们民法总则关于民事法律行为的规定主要是适用财产法律行为，但是并不等于完全不能适用于身份行为。比如收养。收养的条件，婚姻家庭编做了特别规定，同时除了这些规定以外，还要符合民法总则关于法律行为有效条件的规定。也就是说，收养有效不单纯要符合收养的有效规定，还要符合一般民事法律行为的有效要求。对身份行为特别特定，当然要适用特别规定，没有特别规定的，要适用民事法律行为的一般规定。比如，婚姻是典型的身份行为，关于婚姻的有效、无效、可撤销，婚姻家庭编有规定，当然适用它的特别规定，就不能按照民法总则民事法律行为的无效、可撤销的规则来适用。但是有一些法律当中没有明确规定的，这时候怎么来看？也就是说，并不是涉及到法律行为效力就必须都用总则中的一般规定，没有特别规定的时候，才适用一般规定。 以前提到的夫妻忠实协议，这份协议有效还是无效？这是有争议的。一种观点认为，我们民法典婚姻家庭编中没有规定夫妻的忠实义务，我们只是规定夫妻应当相互忠实、相互尊重、相互关爱，没有像国外的一些法律明确规定具体的权利义务。因此忠实是一个道德义务，而不属于法律义务，因此当事人用这种忠实协议来落实道德义务，会限制一方的人身自由，不应当是有效的；另一种观点认为，夫妻忠实协议它是一种民事法律行为，当事人完全可以按照意思自治的原则，将双方应当负的道德义务，设定为民事权利义务。因此夫妻忠实协议有无效力，应当按照民事法律行为的一般规则来确定，它符合法律行为的有效要件就是有效，它部分符合就是部分有效，它不符合就是无效的，是这样一种观点。 哪一种观点比较正确？相比较来说，认为夫妻忠实协议法律没有规定就是无效的，这种观点就是法律适用当中的机械性思维，教条主义。而后一种观点就体现出一种体系性思维，我是从整个法典的体系上来看这个协议能不能有效。我最近又看到一个关于夫妻忠实协议的案例。两个人签订了夫妻忠实协议，协议中约定如果有一方出轨，需要赔偿另外一方50万元，后来男方就找了第三者，对方也有证据证明，女方要按照夫妻忠实协议来处理离婚。最后法官认定这份协议是有效的，协议是完全的真实意思表示，但是法官出的判决有一点我没看明白，法院认为男方是司机，收入也不高，50万元太多了，不公平，最后判决给5万元，法官认可了按照法律行为的效力来认可协议的效力。 总分结构不光是体现在总则和分则，我们可以看出来，我们整个法典体系采取的是总分结构，每一编都有一个一般规定，然后下面有一些具体规定。比如我们前几次刚讲过的侵权责任编的问题，在一般规定当中规定了免责事由，像受害人过错、受害人故意、自甘风险等，然后又规定本法和其他法律另有规定的依照其规定。一方面这是引致条款，另一方面是在适用免责事由上应该怎么来处理，也就是除了民法典侵权行为编第一章一般规定当中的以外，还有其他的规定。本法或者其他法律对不承担责任或者减轻责任的情形，另有规定的依照其规定。 在确定一个具体侵权行为的责任上，可不可以减轻责任或免除责任？要注意其他法律有没有规定，我们这个法律当中没有规定，其他法律当中有规定的，那就要适用其他法律规定，就像我们讲的产品责任，民法典当中没有讲产品责任免责事由，其他法律中有没有？产品质量法中有没有？那就要适用其他法律的规定。本法另有规定的，民法典除了一般规定以外，其他地方还另有规定的，那就要适用其他规定。特别是我们前面讲的特殊侵权责任里面，如高度危险责任，不同的高度危险责任的免责事由和减轻责任事由是不同的，有特别规定就要适用这条规定，如果其他法律也有规定，民法典也有规定的时候，那都要适用，没有单独特别规定的，一般的免责事由都适用，这是总分结构决定了你在适用上要注意的这个问题。 02 注重民法典的整体性 民法典是具有系统性、整体性的特点，民法典总分结合的结构，最后形成完整的体系，这是一个整体的法律，因此我们坚持体系性思维的时候，注重整体性的时候，就是对某一个事项我们要从法律整体上去寻找我们需要的法律依据。从法律适用过程来说，一般是三段式思维方式，一个大前提、一个小前提和一个结论。我们一个完整的法律规范，它是包括前提法律的条件，法律的后果，规定这个前提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我们代理一个案件，我们要支持各自的请求，抗辩的请求，这就是一个小前提。这个请求符不符合法律规定的前提？符合了就会发生法律规定的后果，不符合就不会发生法律的后果。因此这个大前提，这样一个完整的法条在哪里？有没有？可以说这样一个大前提，一般的来说，并不是由一个法律条文来构成的，很难找到这样一个完整的法条的，而是由许多或者几个条文来构成的，因此你在寻找你的请求权基础，你的抗辩权基础，你就要从整个法律体系当中去考虑，而不能仅仅局限哪一个条文。 侵权责任法规定侵害人身权益的赔偿问题，民法典第1182条的规定，侵害他人人身权益造成财产损失的，按照被侵权人因此受到的损失或者侵权人因此获得的利益赔偿；被侵权人因此受到的损失以及侵权人因此获得的利益难以确定，被侵权人和侵权人就赔偿数额协商不一致，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的，由人民法院根据实际情况确定赔偿数额。比如，一个人被打伤，这是不是属于侵害人身权益？这当然属于了，那你能不能用这一条作为你的侵权请求权基础？你要从整个体系上来看，我们从法典上可以看出来，人身权益是分两部分的：一部分是物质性的人身权益；一部分是精神性的人身权益。 物质性人身权益是因人的身体，人的有机体为载体的人身权利，这就是身体权、健康权、生命权，因此侵害人会造成身体权受损害、健康权受损害、生命权受损害，关于侵害人身身体造成的身体权损害、健康权损害、生命权损害的赔偿，法律有单独的规定，就不能再适用这一条的规定。你可以适用法律关于侵害人的身体造成损失的赔偿规定，这一条尽管它没有说明除了哪些权利以外，但是可以从整体上的解释看出来，它是不包括侵害身体权、生命权、健康权，而只是侵害了其他的人身权益，也就是精神性的人身权益。其他的精神性人身权益侵害了会造成财产损失，我可以根据这一条来请求赔偿。 比如说，一个学校把优秀学生的照片挂出来了，宣传我们学校出现了优秀学生，这个学生一看，你怎么给我宣传这个，学生认为这是不行的，要求学校赔偿。你作为原告律师，你能不能支持他的请求？或者你代理要求赔偿的时候，你用什么来作为你的请求权基础？你就要考虑他对这张照片有没有肖像权，他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使用，能不能构成侵害你的肖像权？你能不能单纯依靠侵权责任法这一章的规定来解决？这是不能的，你应该找人格权，我们要回到人格权编来看关于肖像权的规定，看原告对自己照片的使用是不是享有肖像权，学校对照片的使用是不是会构成侵害肖像权。按照人格权编的有关规定，你才能真正寻找到你的请求权基础。你作为学校代理人的时候，你请求提出的抗辩，你要到人格权编当中合理使用去寻找你的抗辩前提、抗辩理由，我要证明你这属于合理使用，这是一个整体性思维，你不能离开这个整体性去确定这个责任。 “郭明瑞老师聊民法”民法典适用的体系性思维 在本公众号共分2期进行推送，期待您的持续关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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