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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翼丨《尔时集》

 家在镇雄 2021-04-09

23

大多数人都像一片虫吃狗咬的落叶,都还来不及沐浴阳光,来不及拥抱风雨,就已经急吼吼去到低空里呻吟、翻滚、二气、陶醉、颤抖、眩晕,直到终于无可奈何委顿于地。

但也有极少数人,像指南针,目不斜视,亦如那沿着既定轨道运行的星辰:无常的命运旋风,不过是他们脚下的风火轮——他们的内心铭刻着千万年的契约。

24

你要解脱,就该向苦痛里去找寻:咬紧牙关,捏好手电,做一个拾荒人。

不扯别的:只消一次意外怀孕,或是牙疼,又或是希望最终横尸街头且没办法报警的夜晚,你都能尝到“解脱”的滋味。

不管你是否愿意承认:你命运的窝子就在那里,未来模糊,往事翻飞,贴满封条,上满铜锁,你就着一秒一秒的流光,撕扯自己下酒,日日酩酊大醉。

不是说“解脱”不好,而是说凡事,只做哲学家,远远不够。

喏!你且看,佛前烛火:火焰向上,眼泪向下。穷一生之功,过普通生活。

对呀,你看到什么?谁绝尘而去?谁打马归来?谁只要一想起一生中后悔的事,梅花便落满南山?

25

那天,我做梦了:一个姑娘跟我演示说,“儿子”的“儿”字,最初只是女性生殖图腾。我听着听着,眼泪就掉下来。

人都醒来了,脸上还挂着泪——那梦里眼泪的存在,是否也旁证了忏悔和悲伤并非幻觉?

我记得她还说:

我们不谈精子,不谈卵子,我们谈原子。

我们肉身里的每一个原子,都源自一颗业已消失,或渐行渐远的星球——朝圣她盛世美颜的细胞,可能和宿命你面目狰狞的原子,都源自同一颗星球。

我们都曾经身为一朵花,一片云,一条狗,一只狐狸那样活过。一条河穿越你,也穿越我,爱恨贪嗔,不配称障碍。

这是我所听过的关于造化最慈悲的事情:我们都美若星辰。

毕竟是梦,不确定姑娘有没有说——如果他没说,就当是我说。

26

母亲最常念叨的一句话,“我是你们一家人的丫头!”

或许母亲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丫!我是你们一家人的头!”

可是父亲没懂,儿子也没懂,母亲就真活成了一个丫头。莫名其妙。

极少人承认:怨怼如蛆,萌生于爱。

27

真正戕害一个人、一个家庭、甚至一代人的,并不是悲伤所带来的痛苦本身,而是他们为了逃避痛苦所做的那些事情。

譬如很多人吃素食,不杀生——他们只杀自己,自给自足。

28

心地往往是最远的荒地,极少有人一辈子能盘好它。

29

人活到一定年岁,心就不由分说风化为封印的山门:重逾万钧且密不透风,百密一疏又滴水不漏。

喏!“兵来将挡,水来土屯”,观嫌弃如观恩宠,闻诅咒如闻祝福,硬生生将自己修成一颗煮不烂砸不扁烧不坏咬不碎憋不坏的铜豌豆,不再害怕妖风四起,不再轻易热血沸腾。

可是有时候,不晓得为什么:一抬头见半个月亮悬在天边,没人鼓掌也潸然泪下了。

又或许,只是一阵芬芳,一次凝眸,一个转身,那金刚修罗,就会菩萨低眉。

高大上与尿不尽,往往是孪生兄弟。

30

只有爱才能破译那遥远星球上的诗篇——就像一棵树将岁月珍藏在年轮里。

怨怼或恨,令人眼盲。除了狭隘封闭,自掘坟墓,以及那已被三毒之火焚毁的慧命丛林,你一无所见,一无所有。

31

自有那不局限于相互凝视,而珍惜朝同一个方向眺望的东西。你高兴叫它什么,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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