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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生节度考(下)

 滇史 2021-07-05
上期回顾

16 February 2021


● 银生节度考(上)

二、银生节度的移置问题

(一)银生府移置次数与移入地问题

1.威远、开南有银生之称是因为银生节度移到了开南

在元代的政区设置中,既然称威楚开南等路,不带银生字样,说明原来设置的基础是开南而非银生。《元史·地理志》称蒙氏立银生府,实际也能看出不是指南诏,而是指大理,因为南诏称节度或都督,称府在大理。从这个角度看,《元史·地理志》之所谓于开南立银生府,实际是遗漏了南诏立银生节度而大理时期移置开南的内容,直接把设治地点说成开南,移置地点却成了威楚,把两次移置说成一次移置,结果迷失了南诏时期银生节度的位置所在,把开南都督地域当成了银生节度辖区,进而抹煞了开南都督的历史存在。

《元史·地理志》所谓蒙氏于开南立银生府,后又移府治于威楚的说法,也是错的。强调开南即柘(拓)南,银生则只是曾经移置过,后文又另有“银生逻”一条,说明开南、银生不同,元代的人是清楚的。出现认识上的错误是后来的事。元代官修的《大元混一方舆胜览》开南州沿革说:“古拓南也。蒙氏移置银生府,即金齿地,领一十二甸。”

这里已经说得很清楚,开南州原本是拓南(即开南)地,只不过后来移置了银生府到这里,也就是将节度(府)的驻地移到开南州。也就是说,开南有银生府之称是移置的结果。从哪里移来,没有交待。称“蒙氏移置银生府”,不称节度,说明蒙氏不指南诏,大理时期一直保留银生节度的设置,只是名称不同,称银生府。按方国瑜的观点,蒙氏不指南诏,则《大元混一方舆胜览》所引用的原始文献的记述是准确的。

2.银生府移置威楚说不可信

明天启《滇志》卷二《景东府》说:“后金齿、白蛮侵夺其地,移府治于威楚,遂为生蛮所据,历宋段氏不能制。”

(明)谢肇淛撰《滇略》卷一《景东府》说:“后移于威楚,其地复为蛮有。”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與纪要》卷一一六《景东府》说:“寻为金齿白蛮所陷,移府治于威楚。白蛮遂据其地,历大理段氏莫能复。”

似乎是南诏已失地而大理不能复,造成移置时间上的误解。

清康熙《云南通志》和清雍正《云南通志》的上述资料,应该是来源于《元史·地理志》,只是抄录有节略,又随意改变用词,致阿只步一事的时间变得模糊。

持移置说,地属银生而治初不在,后移置。与景东移置威楚说对应。

清康熙《云南通志》卷四《楚雄府》说:“天宝末为蒙氏所据,徙银生节度治之。”

天宝末南诏才脱离唐朝的控制,设立节度从那个时候开始,何来徙治之说?实因抄书有漏字,致不可解。

按照上述这些文献的说法,开南失控之后,银生府曾移置威楚,实非有据。银生移置只有两次,是一移开南,再并姚州,都在大理政权的末年,没有移置过威楚。开南移置是因为失地,威楚一直处于大理政权的有效控制之下,如果驻地在威楚,根本就没有必要移来移去。威楚有银生之称是元代并威楚与威远、开南为一路造成误解。上述文献说法不一,都是误解。

3.银生属姚州是直接从开南移置

《大明一统志》卷八六《楚雄府建置沿革》说:“宋时,大理段氏以银生属姚州。”

明正德《云南志》卷五《楚雄府》说:“宋时,大理段氏以银生属姚州。”(8)

(明)曹学佺撰《大明一统名胜志·云南名胜志》卷一〇《楚雄府》条说:“段氏之世,银生府属姚州,改当筋,又改白鹿郡,复为威楚部。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與纪要》卷一一六《楚雄府》说:“天宝末,没于南诏,属银生节度,寻改置银生府于此。”

清嘉庆《重修一统志》卷四八〇《楚雄府建置沿革》说:“大理段氏以其地隶姚州,号当筋睑,寻改白鹿郡,复为威楚部。”

清康熙《云南通志》卷四《楚雄府》说:“宋时段氏以银生属姚州。号为当筋睑,后改白鹿部,又改威楚部。元宪宗八年(1258)置威楚万户府,至元八年(1271)改为威楚路,后置威楚开南等路宣抚司。”

仅看清嘉庆《重修一统志》的这一段,看不出与银生有什么关系,是资料没有抄全造成缺误,完整表述应该和清康熙《云南通志》一样。

清雍正《云南通志》卷四《楚雄府》说:“宋时为段氏据银生,隶姚州。又名当筋睑,后改白鹿部,又改威楚部。高升泰执大理国柄,封高明量于威楚,筑外城曰德江城。传至其裔长寿,元宪宗三年(1253)征大理,平之。”

楚雄的控制正常,如果银生节度移驻楚雄,没有必要移姚州。所谓“威楚移姚州”是开南移姚州之误。银生节度本是自澜沧江外移驻开南,但明清文献多不明此情,直接说原驻开南,为弥合两移节度的过程欠缺,人为加了一次移威楚。

有些文献更进一步,直接说银生节度开始就设在威楚,连移动次数也无法交待。

开南近威楚,元代区划设置是就近就便圈画,方便管事。但大理国时期,威楚夹在姚州与鄯阐两大节度之间,不可能再有节度,级别低于银生,如果合署,只能选同级,移姚州应该是这种情况。

4.同级合署是银生移置到姚州的原因

威楚没有节度,实际是归姚府,才有属姚州之说。

《容斋随笔》卷四说:“国朝淳化中,李顺乱蜀,招安使雷有终遣嘉州士人辛怡显使于南诏。至姚州,其节度使赵公美以书来迎。”

说明还有节度驻姚州。

《大元混一方舆胜览》姚州说:“段氏为统矢逻。”

《寰宇通志》姚安军民府建置沿革说:“段氏仍为姚州,以高统矢为太守。”

说明统矢逻以高统矢得名。

(元)释用源撰《重修兴宝寺续置常住田记》说:“(姚安路)至大理段氏,立为统矢府,又号姚府,即八府之一。又至段政严时,封相国高公泰明之子明清为演习,即汉之节度使也。”

(元)欧阳玄撰《升姚安路记》说:“姚安,当段氏有国时,为姚府,居南诏八大府之一。”

则名称不同,却始终为重镇。所谓八府,其实是南诏时期节度或都督一类的军事重镇。银生当初移开南,应该是与开南都督合署,因为级别相当。后来开南、威远地不守,才又向姚州移动,又与姚州合署。

《大元混一方舆胜览》蒙化州沿革说:“唐改阳泒州,段氏为开南县。”《元史·地理志》说:“蒙化州……唐置阳瓜州。天宝间,凤伽异为州刺史。段氏为开南县。”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五《蒙化府建置沿革》说:“段氏为开南县,后改蒙舍镇”。明正德《云南志》卷六《蒙化府建置沿革》说:“宋时,段氏改开南县。”

州改县的说法,恐怕不可信。蒙化境内之所以有开南地名,恐怕也是移置开南都督的人员而有开南之名,并非将阳瓜州直接改成了开南县。《大元混一方舆胜览》所说的段氏,也不是指大理立国,而是指大理后期。大理前期开南、威远都在,没有另设一个同名县的可能。

开南移蒙化与银生移景东应该是同时进行,并且移的都是节度官署和人员。如果移州,开南移了,威远也应该移,但不见威远名称移动。

银生节度区域失控,无法施政,节度官署移到开南,开南官署移到蒙化。

后来开南、威远又失,驻开南的银生节度又只好移驻姚州。

建制保留肯定是因为遇到突发事件导致失控,还计划收复。最后兹事不果,全因大理国亡。

(二)移置的时间表述混乱与错误是明清文献的一致问题

1.南诏已失控说

《明史·云南土司传》说:“其后,金齿僰蛮据之。”

表述比较模糊,不强调时间。

清嘉庆《重修一统志》卷四九五《景东直隶厅建置沿革》说:“唐时南诏蒙氏立银生府于此,为六节度之一。寻为金齿、白蛮所陷,移府治于威楚,白蛮遂有其地,历大理段氏莫能服。”

清雍正《云南通志》卷四《景东府》说:“唐南诏蒙氏立银生府,后为金齿白蛮所夺,移府治于威楚,历郑、赵、杨、段之世莫能制。元中统三年(1262)平之,以所部隶威楚万户。至元十二年(1275)置开南州,仍隶威楚路。”

2.长和国失控说

(清)冯甦著《滇考》卷上《郑买嗣赵善政杨干贞簒夺》条说:“诸蛮三十七部心不服,谋起兵问罪。买嗣惧,诛杨登以塞众口。然银生部如景东、镇沅及金齿白蛮终不服从。”

3.宋时大理段氏不能复说

(1)景东府

《大明一统志》卷八七《景东府建置沿革》说:“后金齿、白蛮侵夺其地。宋时大理段氏不能复。”

(明)曹学佺撰《大明一统名胜志·云南名胜志》卷一四《景东府》条说:“后为金齿白蛮所据。”

《明史·云南土司传》景东府条说:“后为金齿白蛮所据。”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與纪要》卷一一六《景东府》说:“寻为金齿白蛮所陷,移府治于威楚。白蛮遂据其地,历大理段氏莫能复。”

似乎是南诏已失地而大理不能复,造成移置时间上的误解。

(2)镇沅府

《大明一统志》卷八七《镇沅府建置沿革》说:“后金齿、白夷侵夺其地。宋时大理段氏不能复。”

明天启《滇志》卷二《镇沅府》说:“其后金齿僰夷侵夺之,宋段氏莫能服。”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與纪要》卷一一六《镇沅府》说:“后金齿僰夷侵夺其地,大理段氏不能复。”

清康熙《云南通志》卷四《镇沅府》说:“唐蒙氏为银生府之地,其后为金齿僰彝夺之,宋段氏莫能服。元初始内附,立威远州,属威楚路。后置按板寨,属元江路总管。”

清雍正《云南通志》卷四《镇沅府》说:“唐蒙氏属银生府,后为金齿僰蛮夺之,宋段氏莫能服。”

明正德《云南志》卷八《者乐甸长官司建置沿革》说:“其后金齿白夷侵夺其地,宋氏大理段氏莫能复。”

“大理段氏不能复”这样的表述,让人误认为南诏时期已经失控。郑氏时银生部即不服的说法,把银生府移置的时间定到大长和国时期。实际并非有什么依据,不过是银生府移置说的胡乱发挥。大理政权能与势力强大的宋朝、安南、蒲甘保持固定的边界线,就不可能控制不了腹地的今景东、景谷等地。如果大理国时期连紧邻国都大理的景东都控制不了,就不成其为国家了。

4.大理时为白夷所有说

《大明一统志》卷八七《威远州建置沿革》说:“唐南诏银生府之地,旧为濮落杂蛮所居,大理时为白夷所有。”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與纪要》卷一一九《威远御夷州》说:“大理时,为僰蛮所有。蒙古中统三年,击降之。至元十三年,立威远州隶威楚路。”

《明史·云南土司传》威远州条说:“大理时,为百夷所据。元至元中,置威远州。”

明确了被百夷占去的时间是在大理国时期。景东在景谷、镇沅等元威远州属地之北,不可能先被占,也只能是在大理国时期。

(三)最后一次移置在大理国末年

开南、威远等地都被傣族占去的极端被动局面,应该是发生在大理国遭到蒙古大军进攻之后。

清雍正《云南通志》卷四《镇沅府附威远建置》说:“唐蒙氏属银生节度,又置威远,后为和泥蛮据有其地。宋段氏僭国,为金齿白夷蛮酋阿只步等夺其地。元中统三年讨平白夷蛮,隶威楚路。”

清康熙《云南通志》卷二十七威远直隶州说:“唐南诏银生府地,濮落杂蛮所居。段氏时为僰彝所有。元中统三年讨平白夷蛮,隶威楚路。”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與纪要》卷一一六《楚雄府》 说:“大理时,以银生属姚州。”

《元史·地理志》载:“威远州,下。州在开南州西南,其川有六,昔扑、和泥二蛮所居。至蒙氏兴,开威楚为郡,而州境始通。其后金齿、白夷蛮酋阿只步等夺其地。中统三年(1262)征之,悉降。至元十二年(1275),立开南州及威远州,隶威楚路。”

《元史·地理志》威远州条明确说夺去威远等地的是金齿、白夷蛮酋阿只步。连名字都知道,事件发生的时间不会远;而且所谓“中统三年征之”,攻打的就是阿只步。阿只步所占,也不限于威远,还包括开南。只是元末思可伐势力东扩,阿只步家族只守住靠内的景东,其余并于思氏。明初修《元史》,以威远、镇沅地已属思氏,只有景东得保存,故威远、景东分述,致乱不可解。

(四)威远、开南失守的时代背景——银生府移置到开南在1180年以后

1.大理政权控制能力不足

《南诏野史》说:“徽宗辛卯政和元年(1111),地大震,损十六寺。三十七部(判)〔叛〕,高相国泰明讨平之。使四子高明清居鄯阐镇守。……徽宗己亥宣和元年(1119)正月,彗出,慕宁、远、矣、破、马等叛。三月,出师征之,兵败。三十七部蛮复叛。陷鄯阐,高明清死之。”

《滇云历年传》说:“(绍兴)十七年(1147)二月,大理彗星出,嘉宁远、矣、空、破、马地方诸夷叛,发兵征之,大败。三十七部夷叛,攻平国公子(于)鄯阐,高明清力战却之。”

《南诏野史》说:“(南宋)开禧二年(1206)征三十七蛮部,至寻甸平,河水绝流。”

《滇云历年传》作:“(绍兴)十八年(1148),腾、永叛,高明清讨平之。六月,高量成讨三十七部叛夷,平之。”

《滇云历年传》作:“嘉定五年(1212),征三十七部夷,追至寻甸平之。”

从上述这些大理政权与地方势力互有胜负的争斗中,可以发现对境内各地的控制能力不足,是大理后期长期存在的问题。

但《南诏野史》又说:“蒙古兵入上关。智奔鄯阐,泰祥退至统失逻(先为姚安府,府裁,今为姚州,属楚雄府)。募兵于三十七部,未至,而蒙古兵已长(躯)〔驱〕而入,泰祥被执大理,不屈,乃斩于五华楼下。”

则又说明大理政权与地方势力,虽有矛盾,却也不是完全对立。

2.蒙古大兵压境

《南诏野史》说:“理宗甲辰淳祐四年(1244),蒙古兵出灵关,伐大理。祥兴遣将高禾迎战,禾败死之。段连佑归宋,宋遣使吊祭,致经书、银缎,为高禾拒蒙古兵战殁也。”

《滇云历年传》 作“ (淳祐) 四年(1244),蒙古兵出灵关,段祥兴遣将高禾迎战,兵败死之。会蒙古主卒,师还。”

《滇考》卷上《段氏大理国始末》说:“(淳祐)四年(1244)蒙古兵出灵关,蜀人震恐。大理遣将髙禾迎战,败死。会元主谔格德依卒,兵还。宋遣使祭禾,以其御元也。”

谔格德依即窝阔台,并非去世于1244 年,而是1241年,蒙古退兵应该另有原因。

蒙古第一次进攻,肯定对大理造成很大压力。开南、威远等地失守,恐怕与此有直接的关系。要应对蒙古,只能收缩兵力,这就给了北上的傣族机会。中统三年(1262)蒙古兵去攻打威远、开南的时候,阿只步本人还在,则他占领开南、威远的时间不可能太早,应该是利用了1244 年蒙古兵进攻大理的机会。入占开南、威远也在此前后一段时间。毕竟蒙古兵之来,与大理备战,都要有准备时间。

3.大理后期的边境困局疑与蒲甘势力扩张有一定的关系

阿奴律陀王到妙香国要佛牙的故事,反映了蒲甘与大理间的争夺。

《琉璃宫史》两次提到蒲甘的北方是健陀国(大理),但到元军到来的时候,蒲甘势力已直逼高氏驻守的腾冲。干崖(今盈江县一带)的傣族阿和因投靠元朝受蒲甘攻击,引发蒲甘与元朝间的大战,说明蒲甘势力已深入今德宏境内。蒙古南下攻大理,蒲甘不会不知道,也不可能没有行动。大理在边境地区采取守势,势力收缩,应该是应对蒙古进攻的危局下不得已采取的措施。在今德宏方向逼近腾冲,临沧方向也可能有行动,银生府内移,与蒲甘势力扩张不无关系。

4.傣族势力北进

(1)银生开南方向傣族势力北进与叭真的扩张有关

第一,叭真势力兴起与蒲甘扩张到清迈等地有关。叭真不是西双版纳的首领,而是全傣泰人地区的首领,他死后又形成分裂,形成混乱局面,到元代一直延续这样的局面。

据《琉璃宫史》说:“统治阿梨摩陀那蒲加雅马的阿奴律陀王曾攻占该地(哈里奔猜)。”所说的哈里奔猜就是后来的兰那,也即中国文献所说的八百媳妇国,在今泰国清迈一带。阿奴律陀王的在位时间是11 世纪中叶,如果所说不错,就是说蒲甘人攻打真腊,一直打到了这里。没有说一直归蒲甘,则事有反复,没有能够守住。但这类对真腊人的外来打击,或许是傣泰民族势力在这些地方兴起的直接推动力。

第二,叭真势力兴起推动了傣族势力北进。李拂一译本《泐史》上卷说:“叭真于小历五四二年庚子(宋淳熙七年,西元一一八〇年)入主猛泐,其父赉予仪仗武器服饰等多件。诏陇法名菩提衍者,则颁发一虎头金印,命为一方之主,遂登大宝,称景昽金殿国至尊佛主。五五二年庚戌(绍熙元年,西元一一九〇年)六月白分初十日乙丑星期六黎明,建都于景兰,因以前彼处有一地官,名爱兰者,遂名焉。”

这一段说入主勐泐,后文却不对应。

李拂一译本《泐史》上卷说:“叭真战胜此方各地之后,兰那、猛交、猛老,皆受统治。时天朝皇帝为共主。有猛交酋名那剌毗朗玛、景昽酋名蒙猛、兰那酋名菩提逻阇唷者,以及剌隗、金占、唷厓、埭腊、琺湳、崆岢等各酋长,俱来会商劝进,举行加冕典礼,推叭真为大首领。”

推叭真为大首领的人,还有景昽酋蒙猛,景昽不就是西双版纳吗?说明叭真是共主而非勐泐王。过去一般都说叭真是西双版纳的第一代召片领,从《泐史》的上述资料来看,明显难对应。叭真也称坤真,共主传说在东南亚傣泰民族中普遍流传,不限于西双版纳。朱德普在20 世纪末提出来的观点是对的,他说:“至此,我们应当得出这样的认识:近半个世纪来在我国学界称之为建立景龙国的叭真,他不仅仅是勐泐的首领,而且应当就是12 世纪中期即在上述那片'世界’里建功立业'最了不起的神将’,是至今生活在那片'世界’上被分别称之为傣、泰、佬人所共同尊奉的民族英雄。”

实际上,在元代的记述中,车里并没有形成统一的政治组织,内部分成大、小车里,一直处于纷乱之中。周围的傣族地区也是各自为政,出现很多大小不等的政治势力。银沙逻甸、威远、开南等地被占,就是这些傣族势力不断向北扩张的结果。

(2)傣族势力占据银沙逻甸等地在1180年之后

从时间关系来看,傣族势力北进到银沙逻甸,应该在《泐史》所说的叭真入主勐泐的1180年之后。占据开南、威远的时间,则更在后,直到大理国末年。

(3)阿僰部的势力阻断傣族直接北进

占据银沙逻甸、开南、威远等地的傣族虽然来自西双版纳方向,却不是勐泐势力扩张的结果。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勐泐的势力并没有直接推进到今思茅、普洱一线,占领开南、威远的傣族势力是从银沙逻甸插入今景谷、景东一带的。西双版纳傣族没有能直接北上的原因,则是被阿僰部的势力阻断。

元代将威远十二甸划归元江,并非无缘无故,是以原属地归原首领的办法设官控制。元江属阿僰部,而其向西南延伸的部分,也属阿僰部。思茅到他郎一线没有成为傣族势力的一部分,与大理国后期的这种势力分布态势有关。《元史·兀良合台传》说:“阿伯国有兵四万”,阿伯国即阿僰部,势力较大,控制区域从今文山西部直至西双版纳的普文一带。

(五)对大理国文献的年代理解错误是所有错乱的症结所在

《元史·地理志》开南州条说:“至蒙氏兴,立银生府,后为金齿、白蛮所陷,移府治于威楚,开南遂为生蛮所据。”

按照《元史·地理志》的说法,南诏在开南设立了银生节度,后来开南被傣族占领,银生节度被移置到威楚(今楚雄)。如果按照这样的叙事条理,南诏的银生节度,自始至终都是设置于元代威楚开南路的范围之内。但是,联系唐代的资料,银生节度并不在此范围之内,而是在威楚开南路西面澜沧江以西地区。那么,银生节度在威楚开南的错误观点又是如何形成,又主导了自元至现代数百年的认知呢?一切的一切,仅仅是因为元代人对大理文献年代理解的错误。方国瑜说:“据元初的记载,段氏时有《大理图志》一书,为元明人所述这时期政区沿革的依据。但元人疏于史事,改易原书辞句而多以错乱,至沿革之迹未能清晰。”

也就是说,元代文献提到的大理国时期资料,都是来源于大理国时期的文献,但在整理的过程中,由于不熟悉南诏、大理国的历史,或由于做事不认真,造成年代错乱等诸多问题。明清不审于此,径行引用,又随意发挥,造成更多、更大的错乱。

方国瑜说:“至于所称'蒙氏’者多不应在南诏时期,而为大理前期之事。如《元志》载:'澄江路蒙氏为河阳郡’,'曲靖路蒙氏为石城郡’,'镇南州蒙氏置俗富郡’,'永平县蒙氏为胜乡郡’(《胜览》并同)。又《胜览》载:'嵩明州蒙氏为长城郡’,'威楚路蒙氏立石桑郡’,'鹤庆路蒙氏改谋统郡’,'柏兴府蒙氏为香城郡’。”

同样的道理,称“蒙氏兴”不指南诏初期,称“蒙氏终”也不指大理前期。

方国瑜说:“如《元史·地理》嵩明州说:'蒙氏兴,改长州为嵩盟部’;威远州说:'蒙氏兴,开威远为郡’;若所谓'蒙氏兴’指南诏,只当在细奴罗或皮罗阁时,这时的南诏并没有条件这样做。又如《元史·地理》剑川县说:'南诏有六节度,剑川其一也,蒙氏终至段氏,改剑川为义督赕。’惟在南诏亡后二十余年,犹有杨干贞任剑川节度。又《元史·地理》北胜府说:'蒙氏终,段氏时,高智升使其孙高大惠镇此郡。’高大惠亦作高泰慧,是在后理国时期分封于善巨郡。由此可知,'蒙氏终’不指南诏之亡,而为大理前期结束之后。”

最典型的例子是会川路,《元史·地理》会川路永昌州说:“唐天宝末,没于南诏,置会川都督。至蒙氏改会同府,置五睑,徙张、王、李、赵、杨、周、高、段、何、苏、龚、尹十二姓于此,以赵氏为府主,居今州城。赵氏弱,王氏据之。及段氏(与)〔兴〕,高氏专政,逐王氏,以其子高政治会川。”

出现了南诏——蒙氏——段氏这样离奇的断代法。还好最后一句透露了元人改易前的原始文本状况,让我们可以追溯本真。大理段氏立国之初,没有见到高氏有什么影响,高氏专大理国政,在后理国时期。由此可以推断,“段氏兴”是指后理国开始,而之前的蒙氏是指大理前期。南诏置会川都督见于唐代文献,三段之分就明确了。所以,方国瑜说:“先说南诏,次说蒙氏,再说段氏兴,则'蒙氏’指大理前期,从所说事迹,亦可知蒙氏在大理前期。”

元代文献中出现的“蒙氏”“段氏”字样,是元代的人改写的结果,并非元代所依据的大理国时期文献的原文。方国瑜认为:“推测《大理图志》之书,称大理前期为'前朝’或'前代’,称大理后期为'本朝’或'今朝’,把大理前期、后期分作两期。而元人把大理段氏前期与后期只当作一朝,就认为“前朝”是南诏,称“蒙氏”,所有原来的'前朝’改作'蒙氏’,'本朝’改作'段氏’,于是蒙氏、段氏的沿革,实为大理前期、后期的沿革,而误为南诏与大理的沿革。”

方国瑜又说:“又何以《大理图志》之书把大理前期称'前朝’,后期称'本朝’?盖自段思平建立大理国,传十四世,为高氏所夺,称大中国,仅二年还位于段正淳,仍称大理国,传八世至段兴智,为蒙古忽必烈所灭。前后两时期的统治家族,同为段氏,同称大理国。元人撰述只认为一朝,李京《云南志略》、张道宗《记古滇说集》所载如此。”

在这样的认识下,看到大理国时期的文献中出现“前朝”“前代”的记载,实际为大理前期之事,却误认为指南诏,想当然地改成了“蒙氏”“南诏”。看到“本朝”“今朝”字样,本来是指大理后期之事,却误认为指整个大理国时期,想当然地改成了“段氏”。本来,会川路永昌州和新兴州那样把南诏和大理分成了三段的矛盾例子,足以引起整理者对这些年代概念的重视,可能因为整理者过于粗心,径改而不细审,造成错误与混乱。

有一些年代认定错误,则是缺乏相关的背景知识造成的。

清康熙《云南通志》卷四《姚安府》说:“天宝间为蒙氏据之,改为弄栋府。五代段思平改为统矢逻,又改姚州。至段正严封高泰明之子明清为演习,世有其地。”

统矢逻之称,出现在高统矢为府主之后,即在高明清之后,不在段思平时。统矢逻意为统矢城,疑是民间称法,姚州之称一直存在,并未换称统矢逻。

清康熙《云南通志》卷四《者乐甸长官司》说:“唐蒙氏属马龙、他郎二甸地,曰猛摩,彝名者岛,以银生府管之,为阿僰诸部所据,段氏莫能复。”

清康熙《云南通志》的这种表述,明显是将阿僰部与僰夷相混,当成了同一民族。实际上,阿僰部与傣族没有什么关系,而其形成势力,也在大理后期,也没有文献说他们与大理对立。所以,不仅年代不对,事实也不对。

三、南诏银生节度在威楚开南说的形成与流传问题

(一)对银生府范围的认识

1.对银生府最大所辖范围的认识

最大范围的银生府范围,以明代区划而论,被划入的有景东府、威远州、镇沅府、楚雄府、元江府,清代相应区域同样被划入。

(1)威远州为南诏银生府之地说

明正德《云南志》卷一四《威远州建置沿革》说:“唐南诏银生府之地,旧为濮落杂蛮所居。”

明天启《滇志》卷三〇《威远州》说:“唐南诏银生府之地,濮落杂蛮所居。”

(明)谢肇淛撰《滇略》卷九说:“威远州,唐南诏银生府之地,濮落杂蛮所居。”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與纪要》卷一一九《威远御夷州》说:“唐为南诏银生府地,本濮落杂蛮所居。”

《明史·云南土司传》说:“威远,唐南诏银生府地,旧为濮落杂蛮所居。”

(2)镇沅府唐时为南诏银生府之地说

(明)曹学佺撰《大明一统名胜志·云南名胜志》卷八《镇沅府》条说:“唐南诏蒙氏银生府之地。”

《大明一统志》卷八七《镇沅府建置沿革》说:“唐时南诏蒙氏为银生府之地。”

明天启《滇志》卷二《镇沅府》说:“唐蒙氏为银生府之地。”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與纪要》卷一一六《镇沅府》说:“唐天宝以后,南诏蒙氏为银生府之地。”

《明史·云南土司传》说:“唐南诏蒙氏银生府地。”

明正德《云南志》卷八《者乐甸长官司建置沿革》 说:“唐时南诏蒙氏为银生府之地。”

清嘉庆《重修一统志》卷四九四《镇沅直隶州建置沿革》说:“唐时南诏为银生府地,其后金齿、僰蛮夺之,宋时段氏莫能服。”

(3)景东府南诏蒙氏为银生府之地说

《大明一统志》卷八七《景东府建置沿革》说:“唐时南诏蒙氏为银生府之地。”(其余资料见府治部分)

(4)楚雄府南诏蒙氏为银生府之地说(资料见府治及错误拉入部分)

(5)元江府南诏蒙氏为银生府之地说(资料见错误拉入部分)

2.银生节度即今景东镇沅或景东、元江说

(1)银生节度即今景东镇沅说

《南诏野史》南诏称谓官制说:“外有八节度使:曰弄栋节度使,今楚雄府姚州。曰银生节度使,今景东厅及镇沅州地是。曰永昌节度使,今永昌府是。曰丽水节度使,今丽江府是。曰剑川节度使,今丽江府剑川州是。曰东川节度使,今东川府是。曰通海节度使,今临安府通海县是。曰拓东节度使。今云南府昆阳州北平定乡,蒙氏子凤伽异曾筑城于此地。”

(清)冯甦著《滇考》卷上《异牟寻复归唐》条说:“外有六节度:曰弄栋,今姚安地;曰永昌;曰银生,今景东、镇沅;曰剑川;曰丽水;曰柘东,今安宁、昆阳之间,上元中凤伽异筑城于此。”

楚雄被排除,威远也不在内。范围认定太小。

(2)银生节度在今景东、元江说

《僰古通纪浅述》三十七部说:“七节度者,一弄栋,即姚安;一银生,元江、景东;一剑川,一丽江,一永昌,所在俱载前篇;并东川、通海二都督为七也。”

所说多误。丽江为丽水之误,东川为会川之误。银生节度地域说成了元江、景东,威远、镇沅被排除。

3.银生部界蒙乐山为南岳说

明万历《云南通志》卷一六《南诏始末》说:“(异牟寻)以国界内点苍山为中岳,东川界绛云山为东岳……,银生部界蒙乐山为南岳。”

(明)杨慎著《滇载记》说:“(异牟寻)僭封五岳四渎……以国界内点苍山为中岳……银生、部日界蒙乐山为南岳。”

《南诏野史》南诏大蒙国说:“(异牟寻)封岳渎,以叶榆(今大理府)点苍山为中岳……银生府(今景东厅)蒙乐山(一名无量山,在厅北九十里)为南岳。”

因为是说唐代的事,谓蒙乐山在银生府界,可以说明山的位置所在。《南诏野史》的清代注文,非要说银生府就是景东厅,很难成说了。

元代文献也说蒙乐山是南诏封的南岳,只是不与银生联系。《大元混一方舆胜览》开南州景致说:“蒙乐山,状若中国之崆峒,蒙氏封为南岳。”

(二)对银生府治所在的认识

1.景东府蒙氏立银生府说

明天启《滇志》卷二《景东府》说:“汉以来未见,至唐,蒙氏立银生府。”

(明)曹学佺撰《大明一统名胜志·云南名胜志》卷一四《景东府》条说:“唐南诏蒙氏立银生府于此。”

《明史·云南土司传》景东府条说:“唐南诏蒙氏始置银生府。”

清康熙《云南通志》卷四《景东府》说:“唐时蒙氏立银生府,后为金齿白蛮夺其地,移府治于威楚,遂为生蛮所据,宋段氏莫能复。元中统三年(1262)内附,以其所部隶威楚万户。至元十二年(1275)置开南州,隶威楚路。”

清嘉庆《重修一统志》卷四九五《景东直隶厅建置沿革》说:“唐时南诏蒙氏立银生府于此,为六节度之一。”

以上几种文献,说法都差不多,原因不外是后人抄前人。

《寰宇通志》景东府条说:“蒙氏立银生府,元改景东府,后并开南州入焉。”

这种表述就有问题。同样认为南诏立银生府于此,却说元并开南入府,明显是地理概念不明带来的错误。景东就是开南,并入之说误。

2.南诏于楚雄置银生节度说

明正德《云南志》卷五《楚雄府》说:“天宝末,南诏蒙氏阁罗凤侵硪碌,立银生节度。”

明天启《滇志》卷二《楚雄府》说:“天宝末,蒙氏置银生节度。宋段氏以银生属姚州。”

(明)谢肇淛撰《滇略》卷一《楚雄府》说:“蒙氏置银生节度。”

清嘉庆《重修一统志》卷四八〇《楚雄府建置沿革》说:“天宝末,入于南诏蒙氏,置银生节度。”

这种说法,最早出自《元史·地理志》,说:“威楚开南等路……蒙氏立二都督、六节度,银生节度即今路也。”

3.族群概念认识上的错误影响史实分辨

(明)曹学佺撰《大明一统名胜志·云南名胜志》卷一〇《楚雄府》条说:“蒙诏时银生黑嘴之乡始置银生节度。”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與纪要》卷一一六说:“德江城在府城西北二里。《志》云:威楚在蒙诏时,为银生黑觜之乡,因置银生节度。”

黑嘴之乡始置银生节度本不错,但说威楚为黑嘴之乡就错了。“黑嘴之乡”一词出自《南诏德化碑》,指有漆齿习俗的族群生活的地方,与楚雄一带无关。曹学佺、顾祖禹等人不熟悉南诏历史,造成错乱。而其他诸多类似的错误,都与早期著述者既不熟悉南诏历史,也不了解元明之际变迁历史有直接关系。后面的文献,多数都是抄前人,也就难有改变。

(三)受后来区划影响被错误拉入

1.不可信的楚雄属银生节度说

《大明一统志》卷八六《楚雄府建置沿革》说:“天宝末,南诏蒙氏以此地属银生节度。”

清雍正《云南通志》卷四《楚雄府》说:“天宝末,阁罗凤于本境立郡县,诸蛮尽附之,属银生节度,寻改置银生府。又分置俗富郡。”

这种表述还抹去了银生移置的环节,直接成了初设的银生府驻地。区划改变,说法不变,造成错误。

2.并非所有的文献都说银生府设置在楚雄

《寰宇通志》楚雄府条说:“天宝末,没于蛮,蒙氏立石桑郡,段氏立白鹿郡,后改威楚郡。”

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四《楚雄府建置沿革》说:“蒙氏立石桑郡,段氏立白鹿郡,后改威楚郡。”

此说出自《大元混一方舆胜览》,谈威楚沿革是对的。《大元混一方舆胜览》威楚路沿革说:“蒙氏立石桒郡,段氏改白鹿郡,又号威楚部,归附后立总管府。”

威远、开南两州之外的其余部分,有完整的发展及变化脉络,与银生府或开南都督均没有关系。仅说楚雄府,不提银生节度才对,但明朝人因元代的威远、开南两州属威楚开南等路,强行把其他部分也拉进银生节度范围之内,造成错误。

3.元江本地不属银生节度或开南都督

明清人谈元江与银生节度的关系,说法都差不多,文字表述略异而已。具体来说,主要分“时属”“以属”两种描述法。

(1)唐时蒙氏以属银生节度说

《寰宇通志》元江军民府条说:“蒙氏南诏时,为银生节度迤南之地。”

《大明一统志》卷八七《元江军民府建置沿革》说:“唐时南诏蒙氏以属银生节度。”

明正德《云南志》卷一一《元江军民府》说:“唐时,南诏蒙氏以属银生节度,徙白蛮苏、张、周、段等十姓戍之,又开威远等处置威远赕。”

明天启《滇志》卷二《元江军民府》说:“唐蒙氏属银生节度,徙白蛮苏、张、周、段等十姓戍之,又开威远等处,置威远。”

(明)曹学佺撰《大明一统名胜志·云南名胜志》卷九《元江府》条说:“唐时,南诏蒙氏以属银生节度,徙白蛮苏、张、周、段等十姓戍之,又开威远等处置威远赕。”

《明史·云南土司传》说:“元江……南诏蒙氏以属银生节度,徙白蛮苏、张、周、段等十姓戍之。又开威远等处,置威远睒。后和泥侵据其地。宋时,侬智高之党窜居于此。”

清康熙《云南通志》卷四《元江府》说:“唐时蒙氏以属银生节度,徙白蛮苏、张、周、段等十姓戍之,又开威远等处置威远。”

(2)唐蒙氏时属银生节度说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與纪要》卷一一五说:“元江军民府……蒙氏时属银生节度,徙白蛮苏、张、周、段等十姓蛮戍之。又开威远等处,置威远。”

清雍正《云南通志》卷四《元江府》说:“唐蒙氏时属银生节度,徙白蛮苏、张、周、段等十姓戍之,开威远等处置威远。”

清嘉庆《重修一统志》卷四九三《元江直隶州建置沿革》说:“唐时蒙氏以其地属银生节度,又置威远睑。”

明天启《滇志》卷二《者乐甸长官司》说:“唐蒙氏属马龙、他郎二甸地,曰猛摩,夷名者岛,以银生府管之。”

(3)并非所有的文献都说元江属银生府

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三《元江军民府建置沿革》说:“其地在临安之西南,接百夷、和泥,旧名惠笼甸,又谓之因远部。元初归附。”

不提元江属银生府等。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于景东、镇沅、威远等条,也是同样的情况。

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四《景东府建置沿革》说:“古拓南地,蛮名猛谷,又云景董,元为开南州。”

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三《镇沅府建置沿革》说:“旧为威远州之地,其村寨有九,曰波盂、曰邦炼、曰盂列、曰孟赖、曰案板、曰者癸、曰者鹿怀、曰硬更、曰颗炼。今洪武三十三年,其州土官刀混孟据其地叛,西平侯剿平之,立为镇沅州,以元江军民府土官千夫长刀平领州事。”

明景泰《云南图经志书》卷六《威远州建置沿革》说:“蛮名孟磨,又名惠蒙陇,元初立碌必陇管民头目,后改为威远州。今洪武十八年归附,二十六年仍立为州。”

(4)元江府属银生节度起于原威远赕属的一些区域划入元江路而误认

元代元江路所属的步日、思摩等地,原属开南节度,也就是被误认的银生节度。但从前面所有的表述看,都把问题搞反了。按这些文献的表述,元江本地原本就属银生节度,威远地划入与其是否属银生节度没有关系。

(5)元江本地不可能归银生或开南

从管理方便来讲,元江应该属通海都督才对。因为即使从景东来,而归开南节度,也比从通海来更麻烦,路程更远。

南诏经营安南方向,通常由拓东节度负责,元江是通往安南的一条道路,交由开南方向管事,有诸多不便,不可能这样处理。

(四)南诏银生节度在景东成为明清时期通行的错误认知

1.将银生逻甸与移置后的银生府相混

何孟春撰《请复置永昌府疏》说:“其后元务远略,创立大理金齿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于银生崖甸。其地在伯夷蒙乐山下,去今金齿司南千余里。”

杨廷和撰《新建永昌府治记》说:“元务远略,创立金齿大理都元帅府于银生崖甸,其地去今府(永昌府)千余里,是所谓金齿也。后以远不可守,改为卫,移就永昌府,仍冒金齿之名,其实非也。”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舆纪要》卷一一八《金齿城》条说:“杨廷和曰:元务远略,创立金齿等司于银生逻甸,其地去今府千余里。”

则明天启《滇志》录文之银生崖甸为银生逻甸之误,逻误作崖。

(明)张志淳撰《南园漫录》卷六《金齿》条说:“后元立通西府于银生甸,即金齿夷之地,地有蒙乐山。最后不能守,移金齿卫于永昌府。”

以移置而认为银生甸在蒙乐山所在的景东,才是错误的根源。何孟春、张志淳、杨廷和的说法一致,说明同出一源。何孟春(1474-1536),正德间任云南巡抚。张志淳(1457-1538),成化二十年(1484)进士。杨廷和(1459-1529) 成化十四年(1478) 进士。以年代论,恐怕是出自张志淳,何孟春、杨廷和不过是引用。错误出在张志淳,问题却是明朝人通有。张志淳是保山人,都不清楚来龙去脉,其他人更难知晓。

2.大理金齿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不在银生逻甸

大理金齿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于银生逻甸为误。按张志淳说,是分大理金齿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与通西府,认为前者管内,后者管金齿地区。按元代的设置,金齿地区最早是设金齿宣抚司。地不能守而退,疑在元末,还设过通西府,是仅剩的区域。

3.银生逻甸不在蒙乐山所在的景东方向

(1)施甸长官司唐时为银生府北境的说法是对的

明天启《滇志》卷二《施甸长官司》说:“唐为银生府北境。”

(清)顾祖禹撰《读史方舆纪要》卷一一八说:“施甸长官司,在府南百里。唐时蒙氏为银生府北境。宋时段氏置广夷州。元至元十一年(1274),置石甸长官司,后讹今名。明初因之。”

这一说看法起来很另类,却是对的。说明对银生府的位置,有在施甸以南方向的看法。

(2)通西府应在永昌方向

(明)张志淳撰《南园漫录》卷六《金齿》条说:“至元伐缅伐八百,为金齿夷所遮,遂伐金齿诸国。……后元立通西府于银生甸,即金齿夷之地,地有蒙乐山。最后不能守,移金齿卫于永昌府。洪武十六年,永昌府为思伦所屠,指挥李观犹以通西府印来署掌永昌府事。又元初设大理金齿等处都元帅府于永昌,则内外之分犹严。自指挥胡渊革永昌府为金齿司,彼武夫逞私,固无所知,然王靖远骥、杨刑侍宁,能立学校为碑记,竟不知其原,而以金齿夷名误称至今,祗可叹也。”

《明实录·太祖高皇帝实录》卷一五二说:“(洪武十六年二月庚子)征南将军颖川侯傅友德遣人送故元云南右丞观音保、参政刘车车不花及酋长段世等一百六十人至京,献马一百七十匹。赐钞有差,仍各赐其家属衣服。寻以观音保为金齿指挥使,赐姓名李观。”

《明史·云南土司传》说:“洪武十五年定云南,立金齿卫。以元云南右丞观音保为金齿指挥使,赐姓名李观’。”

《明史·云南土司传》说:“(洪武)十八年置金齿卫指挥使司。二十年,遣使谕金齿卫指挥储杰、严武、李观曰:'金齿远在边徼,土民不遵礼法。尔指挥李观处事宽厚,名播蛮中,为诸蛮所爱。然其下多恃功放恣,有乖军律,故特命杰、武辅之。观之宽,可以绥远;杰、武之严,可以驭下。敕至,其整练诸军,以观外变。’”(也见《明实录》)

银生甸有通西府,而李观以印掌永昌,说明在永昌方向。从通西府的名称来看,也只应在滇西方向,而不可能在景东方向。

李观就是观音保,元右丞,是明政府任命的永昌卫指挥。洪武十六年的任命,是在其见过朱元璋回来之后,并不是旧土官就地改任明官,从其任职过程看不出与景东有什么联系。张志淳之所以将其与景东联系,纯粹是因为自己认识上的错误而乱作比附,提到银生就说是景东,提到银生逻甸也同样认为指景东。这样的错误恐怕不是张志淳的时代才有,是明初以来一直存在的错误认识,明初编撰的《元史·地理志》就有大量这样的内容。这样的错误认识也与元末被思可伐占领的资料缺失有直接的关系。
载于《楚雄师范学院学报》2021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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