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尽”也就随他们去说好了,先要过了自己这一关。
《草炉饼》之后,张爱玲又有《〈草炉饼〉后记》和《'嗄?’?》二文,分别于1990年1月20日和2月9日在《联合报》副刊上发表。身后面世的《一九八八至——?》,大约也写在同一时期。此前她一再表示:“目前就想写点东西,等仓库问题解决了,再把《海上花》译文整理出来,不想写考据。”(1988年12月27日致宋淇夫妇)“我想我们都应当珍惜剩下的这点时间,我一天写不出东西就一天生活没上轨道。”(1989年3月6日致宋淇夫妇)现在终于开始了一生最后一个写作时期,——袭用一句讲得滥俗的话: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关于《'嗄?’?》不妨趁便略说几句。1989年5月20日至30日,《联合报》副刊连载署名张爱玲的电影剧本《太太万岁》。张爱玲同年6月29日致宋淇:“《太太万岁》对白本经影片公司抄手滥改脱落。”《'嗄?’?》中亦云:“在《联合报》副刊上看到我的旧作电影剧本《太太万岁》,是对白本。我当时没见过这油印本,直到现在才发现影片公司的抄手代改了好些语助词。最触目的是许多本来一个都没有的'嗄’字。”这里显然有个误会:该剧本系“由香港科技大学郑树森教授根据电影上映本整理还原”(陈子善《〈沉香〉编后记》),并非出自“影片公司的抄手”的“对白本”,也根本没有“油印本”存在。张爱玲说:“对白本一切从简,本就要求读者付出太多的心力,去揣摩想象略掉的动作表情与场景。哪还禁得起再乱用语助词,又有整句整段漏抄的,常使人看了似懂非懂。在我看来实在有点伤心惨目,不然也不值得加上这么些个说明。”诸如此类的问题,实在应该由整理者负责。后来列为“张爱玲全集18”的《沉香》(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2005年9月出版)所收另一部电影剧本《不了情》,也是用同样办法“整理还原”的。不过我们知道,在一部电影的拍摄过程中起决定作用的是导演,即便是对白,演员表演时也会由导演安排有所增减改动,不可能逐字逐句照念剧本。是以根据上映的片子“整理”,并无从“还原”编剧的原作。前几年上海某收藏家曾展示张爱玲《太太万岁》手稿,计一百三十多张纸,二百多页,四十二场戏,上有大量修改字样,有些是别人的笔迹。如果得以整理出版,倒是一部她的“佚著”。 在张爱玲最后这一个写作时期,其如萨义德所谓“晚期风格”有两个可能的方向,落到实处即“虚构”与“非虚构”是也。宋淇1988年3月8日致张爱玲:“……尤其是你现在生活正常,如不断有新作品问世(最好除了写大陆的散文外,再写几个短篇,将来另写中篇或长篇,这才是你真正的métier[长处],仗以成名和畅销的工具。),我想绝对没有问题。”自从《小团圆》和《同学少年都不贱》被搁置以后,张爱玲一直没再写过小说。两人一度重新讨论她曾经打算写的以曹禺的故事为原型的《谢幕》,但随即不了了之。张爱玲1990年1月9日致宋淇夫妇:“想写的两三篇小说都还缺少一点什么。等到写出来也与出全集无关了。”同年2月15日致宋淇夫妇:“我一直想写一个中篇小说《美男子》,好两年了,有一处没想妥,先把两篇散文写出来再说。”宋淇3月18日致张爱玲:“我建议你应把《美男子》当作下一步骤的重点,这并不是说下一篇就是它,而是努力把它想通,算是一个'节骨眼儿’好了,设法解决或克服它,甚至避重就轻也可以。这篇小说一发表,立刻会有一高潮,因为题目通俗而讨好,可以在《皇冠》和《联副》同时刊出,必可轰动,出版商和读者对你发生兴趣,信心更不在话下。散文只不过是'吊嗓子’而已,不是正式开腔唱戏。如果再多写几篇散文,又可以出一本:《美男子及其他》集子了。” 宋淇1991年8月31日致张爱玲:“住的问题解决,我告诉了你最近财政状况,应该使你心理轻松不少,不必为了杀虫的事再浪费时间,大可乘现在把心中酝酿多时已久的短篇小说写出来,还可有几年风光。说老实话,你的作品自1976《张看》以来,《惘然记》《海上花》《续集》《余韵》都是利用出土的旧作,拼凑而成,那时后来你正为'扪虱’弄得走头[投]无路,如果再不振作一番,就此萎谢,not with a bang,but with a whimper[不是嘭的一响,而是嘘的一声],太可惜了。你并没有'江娘才尽’,现在正是重振你说故事的人的地位的良机。你的《小说集》是'王牌’,但《秧歌》《赤地》《半生缘》销售都上佳,因为是fiction[小说],《私语[流言]》是第一本散文集,销路也不错。《张看》已经很勉强,其余更自桧[郐]以下,《续集》又拿《五四遗事》(先见《惘然集[记]》)重登一遍,真是急形急状之至,无怪读者都避之若浼了。《海上花》是花了不少心血的,这本书可惜只有少数人能欣赏。严格说起来,最后几本书完全仗你前作的余威,不应该出,但总不能一片空白。《对照集[记]》可能吸引一部份'看张’的人,但又是旁门左道,不像成大器的样子。原则是只要是小说,而且带点老派的讲情节的故事。你的散文近年来也只有《谈吃》是力作,放在《续集》中也起不了作用。其实,中西文坛没有人是以写散文传世的,有之,则要到英国十九世纪和晚明小品作家中去找了。台、港的红作家以女性居多,都是写情节小说的。我从来不看,但小市民都争着看,有什么话可说。”张爱玲1993年1月6日致庄信正:“另外还有几篇故事要写。”这是目前所见她最后一次提到仍有写小说的计划,然而终于未能实现。 从傅雷写《论张爱玲的小说》一文起,张爱玲即被批评为作品题材狭隘,然而终其一生,未必不曾努力予以突破,所著《秧歌》《赤地之恋》即是例子。《同学少年都不贱》后半部分背景移至美国,描写赵珏与恩娟在这里的生活,境遇,较之此前诸作诚为值得留意的变化。张爱玲1979年12月8日致宋淇夫妇:“像Mae[邝文美]说的'午夜梦回’的时候,我耿耿于心的就是有些想写的美国背景的故事没写。好坏又是一回事,不过这点故事对于我是重要的。”1988年8月30日致宋淇夫妇:“《谢幕》小说的主要内容是两个party[聚会],战后上海电影公司欢迎曹禺从重庆回来,加大演《雷雨》后的鸡尾酒会。”可知也有一部分内容发生在美国。相比之下,《美男子》显然完全是个“美国背景的故事”,主要人物也是《同学少年都不贱》两位主人公那类第一代华人移民,而且同样写的都是作者自己以外的事。可惜此篇未能写出,不然这一特色真可归为“晚期风格”了。 张爱玲没有写出《美男子》,写出的是前引宋淇信中提起的《对照记》。这也是她最后时期唯一有点分量的作品。在通信中,张爱玲往往在谈论《美男子》的同时说到《对照记》,最终则舍彼取此。而她这番写作有个契机,即皇冠计划为其出版全集。宋淇1987年6月22日致张爱玲:“皇冠最近深深体会到你作品的份量,尤其在台湾,深入各阶层,复为各女作家的model[榜样],大家都已认你为作家中的作家,多年来就是没有新书出版,销路始终可以维持水准以上。所以他们打算重新排过,出全新的版本,开本比目前稍大,这样一来,投资相当浩大,远比不上坐吃现有的版本,希望在版权上有新的协议,使他们有保障。”1989年12月3日致张爱玲:“皇冠想出你的全集,到现在为止只有十册,琼瑶是44册,连於梨华都有十数册,你到现在为止的十册虽是double digit[两位数],未免寒酸一点,所以动脑筋动到电影剧本上去。”张爱玲1990年4月22日致宋淇夫妇:“以前刘绍铭编英文小说选集,志清代向我借用一张照片。我用胶带封在照相馆用的硬纸夹内寄去,告诉他只此一张,请叫他们特别当心。后来志清寄还给我,没用硬纸夹,装在太小的大信封里,塞得太紧,许多皱裂痕,我非常痛心。有些照片当时拍了就都说不像我。也可以看出没怎么化妆,是角度问题。反正是我珍视的我的一部份。出全集可以登个'回顾展’,从四岁起,加上notes[笔记],藉此保存,不然迟早全没了。过天去仓库拿了寄来,你们看附在哪本书上,也许有助销路。”她写《对照记》的念头,也就藉此萌生。而在书中选用自家照片,还可追溯到更早她起手编集《续集》的时候:“《重访边城》很长,倒不是凑字数,也觉得扯得太远,去掉一部份,但是就浅薄得多,还是要放回去。现在又搁下了。……《重访》文内提起往事,又有《卷首玉照及其他》(几篇勉强能用的旧作不收进去白送了盗印者,由别人代出也不成话),所以预备插入几页老照片,从四岁起。”(1983年10月10日致宋淇夫妇) 张爱玲1990年8月16日致宋淇夫妇:“《中国时报》转载校刊上我最讨厌的一篇英文作文,一看都没看就扔了,但是《爱憎表》上填的最喜欢爱德华八世,需要解释是因为辛泼森夫人与我母亲同是离婚妇。预备再写段后记加在书末,过天寄来。”《中国时报》转载《明报月刊》1990年7月号刊出的陈子善《雏凤新声——新发现的张爱玲“少作”》一文有云:“该期[指《凤藻》1937年年刊]的中文部还有一个'学生活动记录,关于高三’专栏,其中刊出一项题为'一碗什锦豆瓣汤’的专题调查结果。所谓'豆瓣’,是对三十五位毕业生的爱称。这项调查提出六个测验'豆瓣性格’的问题,分别由每位'豆瓣’用一句话作答。”此即张爱玲所谓“爱憎表”。她同年10月21日致宋淇夫妇:“现在先写一篇《填过一张爱憎表》,很长,附录在《面面观》末。”12月23日致宋淇夫妇:“搁了些时没写的长文(暂名《爱憎表》)把《小团圆》内有些早年材料用进去,与照片无关。作为附录有点尾大不掉,我想书名还是用《张爱玲面面观》,较能涵盖一切。”此后便不复提及《爱憎表》了。1991年1月18日致宋淇夫妇:“《张爱玲短篇小说集》书名现在又改回来了,这本新书再叫《张爱玲面面观》确是太自我膨胀,使人起反感,还是恢复原名《对照记》。”《爱憎表》仅存未完成的草稿,经冯晞乾整理,2016年7月发表于《INK》第十二卷第十一期。其中引言与“最怕死”“最恨有天才的女孩太早结婚”两节较完整,此外部分则残缺零碎,据引言可知,尚拟写“最喜欢爱德华八世”和“最爱吃叉烧炒饭”。文章写得细腻,舒徐,不同于当年《雷锋塔》“里面的母亲和姑母是儿童的观点看来,太理想化,欠真实”(1964年5月6日致宋淇夫妇),乃是站在当下立场回忆往事。 张爱玲1991年5月27日致宋淇夫妇的信中,提到她告诉皇冠编辑方丽婉,“只要求全集内原稿部份(两篇自序、《对照记》书中两篇长文)让我自校一遍”。同年7月,皇冠开始陆续出版《张爱玲全集》。每册前勒口印有“张爱玲的作品”,计十五种,最后是“15小团圆”,而《对照记》不在其列。这里说的《小团圆》不是原来那部小说,而是以此为题目写的散文。此前,张爱玲1990年1月9日致宋淇夫妇:“就连正在改写的《小团圆》也相当费事,改了又改,奇慢。”假如是指散文《小团圆》的话,那么开始写作此篇尚在《爱憎表》乃至《对照记》之前。 张爱玲1991年8月3日致庄信正:“每次搬家总要丢掉点最怕丢的东西——这次是正在写的一大卷稿子,因为怕压皱,与一包原封未拆的新被单放在一起。小搬场公司的人偷被单一并拿了去,连同地址簿等等。”同年8月13日致宋淇夫妇:“我每次搬家都要丢掉点要紧东西,因为太累了没脑子。这次是写了一半的长文,怕压皱了包在原封未启的一条新被单一起,被小搬场公司的人偷新货品一并拿走了,连同住址簿。只好凭记忆再写出来,反正本来要改。《对照记》一文作为自传性文字太浮浅。我是竹节运,幼年四年一期,全凭我母亲的去来分界。四期后又有五年的一期,期末港战归来与我姑姑团聚作结。几度小团圆,我想正在写的这篇长文与书名就都叫《小团圆》。全书原名《对照记》我一直觉得uneasy[拘束],仿佛不够生意眼。这里写我母亲比较soft-focus[委婉]。我想她rather this than be forgotten[不愿忘记这些]。她自己也一直想写她的生平。这篇东西仍旧用《爱憎表》的格局,轻松的散文题裁,剪裁较易。”10月12日致庄信正:“搬家后忙着添置东西,因为全扔了,灯都没有,非常不便,所以一个多星期后才发现稿子遗失,再查也一定早给扔了。反正本来要改,凭记忆写出来,不过多费点事。” 这里不妨稍作归纳:1991年7月皇冠出版《张爱玲全集》时,原定包括《对照记》和另一篇在内的那本新著,书名已由《对照记》改为《小团圆》,即所列“15小团圆”是也。同年五月张爱玲说的“《对照记》书中两篇长文”,其中一篇是《对照记》,另一篇应该已经由《爱憎表》换作散文《小团圆》。张爱玲只说散文《小团圆》“这篇东西仍旧用《爱憎表》的格局”,两篇在内容上是什么关系则不得而知。不过能够确定,它们都“把[小说]《小团圆》内有些早年材料用进去”,——也许从某种意义上讲,“晚期风格”笼罩在小说《小团圆》未能问世的阴影之下。同年七八月间散文《小团圆》已经写到一半,但却不慎遗失,只好从头再写。张爱玲1992年7月8日致夏志清:“我出全集还有几篇东西要写。”理当包括这篇在内。1993年1月6日致夏志清:“为了出全集写的一篇长文迄未写完。”同日致庄信正:“我正在写的一篇长文还不到一半。”说的都是散文《小团圆》。 《瑰美的传奇,永恒的停格——访平鑫涛谈张爱玲著作出版》有云:“张爱玲写作多年的散文作品《小团圆》终究未能出版,则是一件令人遗憾且痛惜的事。本来,她已应允,《小团圆》可能于一九九四年二月'皇冠四十周年庆’时刊出,也可与《对照记》合集出书。但是她写作此书的进度非常缓慢,主要的原因是她的健康状态时好时坏,让我们也深感忧心,因此不忍催促。她先后来信表示:'……《对照记》加《小团圆》书太厚,书价太高,《小团圆》恐怕年内也还没写完。还是先出《对照记》。(一九九三年,七月三十日)……’'……欣闻《对照记》将在十一月后发表。……《小团圆》一定要尽早写完,不会再对读者食言。(一九九三年,十月八日)……’'……《小团圆》明年绝对没有,等写得有点眉目了会提早来信告知。不过您不能拿它当桩事,内容同《对照记》与《私语》而较深入,有些读者会视为炒冷饭。(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十日)……’也许,从她来信中的字里行间,可以得知一些讯息,可能《小团圆》是她的某部分自传,可能她已写成一半,可能已在完成阶段,可能……最后还是不及问世,委实令人扼腕长叹。”从所摘录的信件中约略可知该稿的写作进展情况。 1993年11月至1994年1月,《对照记》连载于《皇冠》第四七七期至第四七九期。1994年6月,《对照记》由皇冠文化出版有限公司出版。该书包括两部分,一是《对照记》,一是《散文六帙》,即《罗兰观感》《被窝》《关于〈倾城之恋〉的老实话》《'嗄?’?》《草炉饼》和《笑纹》。《笑纹》系比较新的作品,1993年3月发表于《皇冠》第四六九期。《罗兰观感》等三篇则是陈子善发掘的张爱玲旧作,1993年5月1日重新刊载于《联合报》副刊。张爱玲同年6月9日致苏伟贞:“《写〈倾城之恋〉的老实话》我不记得有这篇东西。对于这些旧作反感甚深,但是无法禁绝,请尽管登。先问我,我已经十分领情了。”(苏伟贞著《长镜头下的张爱玲:影像·书信·出版》一书卷首影印)《散文六帙》如何编进《对照记》,张爱玲与皇冠编辑或曾有讨论,然无从知晓。张爱玲留下一篇为《笑纹》所作的后记,写于1994年5月以后,不知为何没有编入书中,生前亦未发表。《对照记》一书前勒口印的“张爱玲的作品”,为“15对照记”“16爱默森选集(译作)”,已无《小团圆》。《爱默森选集》于1995年5月出版,所列“张爱玲的作品”与《对照记》相同。 从现已公表的张爱玲信件中,可以得到她继续写散文《小团圆》的一些信息。1994年9月11日致《联合报》副刊陈义芝:“她[指苏伟贞]信上提及《联副》《皇冠》合刊《小团圆》事,请转告痖弦先生,以后《小团圆》当然仍照宋淇教授原来的安排,在《联副》《皇冠》同时刊出。《对照记》因照片太多,有些极小,零零碎碎,宋淇恐易遗失,径寄皇冠(详见《痒》Ⅱ),所以是例外。不过《小团圆》与《对》是同类性质的散文,内容也一样,只较深入,希望不使痖弦先生失望。”(《长镜头下的张爱玲:影像·书信·出版》卷首影印)所云“《痒》”,指1993年12月28日《联合报》副刊所载张爱玲的文章《编辑之痒》。1994年10月5日致庄信正:“我正在写的《小团圆》内容仝《对照记》,不过较深入。”同年12月8日致宋淇夫妇:“这本书[指《对照记》]没什么情节可改编影视,除了引《孽海花》部份。作为我的传记,一看《小团圆》也顿然改观。等写完了《小》要声明不签合同,还照以前的合约。”结合张爱玲所说“《对照记》一文作为自传性文字太浮浅”和“作为我的传记,一看《小团圆》也顿然改观”来看,其以自传为主要载体的“晚期风格”,应该更充分地体现于散文《小团圆》,可惜终其一生,此稿未能完成。 张爱玲1992年2月25日致宋淇夫妇信中谈及立遗嘱事,有云:“《小团圆》小说要销毁。”1995年9月8日,她被发现在洛杉矶寓所逝世。后事系由林式同料理。庄信正著《张爱玲来信笺注》云:“她去世后林式同于同年十月十八日在电话上告诉我,他见到《小团圆》有两种手稿。”张爱玲1976年3月18日致宋淇夫妇:“昨天刚寄出《小团圆》,当晚就想起来两处需要添改,没办法,只好又在这里附寄来两页——每页两份——请代抽换原来的这两页。以后万一再有要改的,我直接寄给皇冠,言明来不及就算了。”1979年7月21日致宋淇夫妇:“《小团圆》(翻查几处,已经看出许多地方写得非常坏)女主角改学医,……”都说明除宋淇处存有一份张爱玲寄去的小说《小团圆》的手稿——即我们后来所见到的——外,张爱玲自己也留存一份。所以林式同所说“两种手稿”,可能一份是已完成的小说,一份是未完成的散文;如果张爱玲自己已经将那份小说稿销毁了,则有可能是两份不同版本的散文稿。无论如何,可知张爱玲死后,散文《小团圆》的手稿仍然存在。 林式同作《有缘得识张爱玲》云:“张爱玲去世后,各方反应的热烈程度,真是大出我意料之外!心想管理她的遗物,责任可不轻,面前摆着的这些信件手稿和衣物,不小心给什么人拿去,又会大作文章,这样我的罪过,可洗也洗不清了。我特别谨慎,按照遗嘱,把所有东西,全部寄给宋淇夫妇,不得有所遗漏!”可知这一环节未曾发生问题,散文《小团圆》的手稿已经寄给宋淇夫妇。 然而冯晞乾作《〈爱憎表〉的写作、重构与意义》云:“外界一直猜测,宋家的遗稿中还藏着一篇《小团圆》散文,连宋以朗自己也不确定有没有,这次整理《爱憎表》,正好顺带澄清这个疑团。照目前状况来看,遗稿中并没有一篇完整的《小团圆》散文,即使有一些初稿,也是非常零碎的。”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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