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苏公子 距村里第一朵杏花盛开的日子已过去近半月了。杏花儿还没开完，这几日桃树粉红色花苞已缀满了枝桠，争先恐后地一一绽放。整个村庄再也不似刚入春时那般萧瑟冷清，总是吹不完的狂风卷着沙土……现在这光景用“生机勃勃”来形容再合适不过，入眼的是墨绿色的山头，嫩黄中带着绿意随风摆动的柳树柔条，还有一些不知名的树上满枝半开半放的粉白花蕾…… 听了古人“有花堪折直须折”的劝告，我还是照例折来了两枝含苞待放的杏花，又从村子里刚锯倒不久的一棵大柳树上折了两三根柳条，将它们一并插在了瓶子里，并听从发小的建议往水里加了一小撮食盐，希望她可以在我这简陋屋子的窗台上待得略微长久一些。当我正在写这些文字时，母亲推门而入，碰响了门边挂的风铃，气流又使未关紧的窗子动了一下，屋子里似乎也有杏花的暗香浮动，前些日子折得桃花在衰败之际，被我从瓶子里取了出来，用一根天蓝色的丝带绑起来倒挂在书桌旁，现在已经风干……     上一次用心去仔细观察村庄里的花花草草，许是小学时语文老师要求写有关春天的作文吧！打上高中之后，真的是再没亲眼瞧见过村子里的杏花开放，想起来时间也已过去六年有余，这次因为疫情宅在家里倒是给了我机会，或许我会记住这些花的香味，等年老时在某个酣睡的梦里会突然奇香扑鼻，连同梦见的是天色越来越暗的傍晚时分，邻居家传来一阵阵的狗吠声。 生活总是在平静的外表下，藏着种种波澜起伏。今日去看望了邻居家的老奶奶，她这几日病重，一直卧床，眼睛已经看不清了。我揭开门帘进去，听到我的声音，她忙唤我的名字，并说她心里好急，也好久没有人来看她陪她说话了。我正要在炕边的凳子上坐下，她却从炕上爬了起来，赤脚踩到地上，我赶忙劝她把鞋穿上以免着凉。她也并不理会，只是在门后边的杂物里寻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拿出来一沓全新的袜子，让我挑一双，我不肯，她硬把一双紫粉色的袜子塞到我手里，说：“闺女喜欢。”   躺回到炕上后，她握住我的手一直絮絮叨叨地和我说着往事，说小时候只有我肯领她的孙子去上学，即使她的孙子不懂事打了我骂了我，我第二天还是会领着。所有这些，她一直都记着（她的大儿媳当年由于逃计划生育常年不在家，大孙子由奶奶带着，说的是她的孙子小时候刚入学的事），又和我说起前段时间我帮她洗衣服的事，说起她这几日身体不适心里也一直挂念着我，本想着亲自把袜子给我家送到家里去，可是全身没力气，实在走不动，说着又握紧了我的手…… 有时候，生活中的某些瞬间真的让人感到心酸。小学那会儿的事情我已大多忘记，更记不得L调皮打我的事；至于洗衣服，只是那日正好上完网课闲转，看她盆子里泡了两件衣服，摸索着往盆子里倒水，摸索着放洗衣粉，便帮着她洗了， 却没成想她在病重卧床时还记着这件小事。 老人许是寂寞，话也多。又和我说起小儿媳的事（她在小儿子家住），眼泪就出来了。她侧躺着，泪顺着眼角濡湿了半边枕头。我本也是一个泪腺发达的人，心里一不好受，泪便跟着淌出来。又想起去年暑假我奶奶卧床病重，老人家睡在炕上久了全身都疼，每隔五分钟左右，便得让人给她翻身子，早上六点钟，往往是我睡得最熟的时候，奶奶在正房里一声声唤我的名字，可我很多时候都是磨磨蹭蹭，没有第一时间赶过去帮她翻身子，直到现在我再也永远见不到她，才痛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好好地照顾她。看到邻居家的奶奶现在也在床上躺着，心里无比难受，我奶奶去世时我在学校，之后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我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总觉得等我回家了她还是在正房的炕上睡着，和我攀谈着我在学校里经历的一些人事。唉，生老病死，虽说是人之常情，但可能活着的人一辈子都没法坦然接受身边自己亲人的离开。 其实，邻居奶奶的儿媳算不得不孝顺，老人更没啥错，可就是因为两代人观念不同，日常生活中一些摩擦总徒生出很多矛盾，日积月累，以致让双方都喘不过气。老人和我说起她小时候没有饭吃，曾跟着她母亲沿着大河要饭，当时她很小，河水横在面前过不去，过去之后衣服全都湿透了……日子好了便也格外珍惜粮食，倘若看见儿媳妇把刚坏的馍丢掉，把半烂的苹果丢掉免不了要念叨。各种小事，各种怨念，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东家长西家短的鸡毛蒜皮，可是时间久了，卡在彼此心上，便都成了过不去的坎，有时候某句话说重了，或许对方早忘了，可是自己却一直记了下来。奶奶一直反反复复地和我诉说她儿媳妇嫌她想当这个家，什么都想管，然后又自顾自地解释说自己并没有想当这个家，她只是希望年轻一辈过得好，说着说着眼泪就又涌了出来……我忙劝她不要再想这些，心情好了，病就好了，老人也只是流泪…… 其实作为邻居，我知道她儿媳妇并没有做过一些很过分的事，老奶奶也是一个心善的人，但是有些矛盾就是不可调和…… 她和我说了很多很多，她自己小时候的事，她孩子小时候的事，还有她在年轻时对丈夫的好些怨词……屋子朝阳，我刚进到屋子时房间里太阳照得通亮，到现在太阳渐渐落山，屋子里暗了下来，温度也低了，我只穿了一件卫衣，凉飕飕的，老奶奶也说不动了，只是瞪着混浊的眼睛望着窗外…… 辞了她，走出门来，我看见村子里孩子们正在缀满花苞的杏花树下无忧无虑地玩闹着。我想，老奶奶一定能好起来的，到了夏日就会更好些了，这正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光景，总会不断地再现……可是，没有一个冬天过不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 作者简介：苏公子，姓名:南苏霞，女，汉族， 甘肃定西人 ，1999年3月出生，现西北师范大学本科在读 ，珍惜生活中遇到的所有感动与温柔，心存感恩，希望用文字来记录平淡但又充满惊喜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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