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杜甫五古《石龛》读记

杜甫五古《石龛》读记

（小河西）

石龛

熊罴哮我东，虎豹号我西。我后鬼长啸，我前狨又啼。

天寒昏无日，山远道路迷。驱车石龛下，仲冬见虹蜺。

伐竹者谁子？悲歌上云梯。为官采美箭，五岁供梁齐。

苦云直簳尽，无以充提携。奈何渔阳骑，飒飒惊烝黎。

唐朝诗人写“石龛（kān）”，均与佛寺有关。如：《九真山净居寺…》（唐-沈佺期）：“小涧香为刹，危峰石作龛。”《送方尊师归嵩山》（唐-王维）：“仙官欲往九龙潭，旄节朱幡倚石龛。”《雪》（唐-司空曙）：“王屋南崖见洛城，石龛松寺上方平。”《游少林寺》（唐-戴叔伦）：“石龛苔藓积，香径白云深。”《题龙门僧房》（唐-刘沧）：“僧宿石龛残雪在，雁归沙渚夕阳空。”石龛或专指供奉佛像的石窟。本诗石龛，应指距上禄县龙门镇（今西和县石峡镇）不远的八峰崖石窟。杜甫到达后龙门镇，没马上东去同谷，而是拐了个弯。据本诗，杜甫可能去了古仇池国腹地飞龙峡和寺儿湾一带。寺儿湾在八峰崖石窟之下。杜甫曾“驱车石龛下”，但由于寺儿湾一侧没上石龛的路，所以杜甫或没上石龛。（从石峡街有近路上石龛，但无法驱车。）

熊罴哮我东，虎豹号我西。我后鬼长啸，我前狨又啼。

天寒昏无日，山远道路迷。驱车石龛下，仲冬见虹蜺。

熊罴：《招隐士》（汉-淮南小山）：“虎豹斗兮熊罴咆，禽兽骇兮亡其曹。”《苦寒行》（汉-曹操）：“熊罴对我蹲，虎豹夹路啼。”

狨（róng）：一种猴子。《埤雅》卷4：“狨盖猿狖之屬。轻捷善缘木，大小类猿，长尾，尾作金色。今俗谓之金线，狨生川峡深山中。…狨，一名猱（náo）。”《白马篇》（魏-曹植）：“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道路迷：从石峡街到石龛有两条路。近路是沿着山沟向西步行五里然后爬山二里。此路不能驱车但无歧路不会“道路迷”。远路要绕道古仇池腹地，约五十里，可驱车，但易迷路，且只能到石龛之下。

虹蜺：虹霓。《礼记-月令》：“孟冬之月，…虹藏不见”。《高唐赋》（宋玉）：“仰视山颠，肃何千千，炫燿虹蜺。”《归沐呈任中丞昉》(梁-刘孝绰)：“虹霓拖飞阁，兰芷覆清渠。”

大意：熊罴在俺东边咆哮，虎豹在俺西边吼叫。身后有鬼长啸，身前又有猿猴啼。天气寒冷阴云无日，山路遥远道路易迷。驱车来到石龛之下，仲冬时节竟见到彩虹。

伐竹者谁子？悲歌上云梯。为官采美箭，五岁供梁齐。

苦云直簳尽，无以充提携。奈何渔阳骑，飒飒惊烝黎。

谁子：《咏怀》（晋-阮籍）：“宾客者谁子，倏忽若飞尘。”《白帝城最高楼》（杜甫）：“杖藜叹世者谁子，泣血迸空回白头。”

云梯：山上的石阶。《宋中遇林虑杨十七山人…》（唐-高适）：“萝径垂野蔓，石房倚云梯。”

美箭：好箭；美竹。《为安丰王延明让国子祭酒表》（北魏-温子昇）：“臣闻宝剑未砥，犹乏切玉之功；美箭阙羽，尚无冲石之势。”《登越州城》（唐-孙逖）：“山风吹美箭，田雨润香粳。”

梁齐：梁指汴州或宋州。齐指山东。泛指河南山东安史之乱波及之地。

簳（gǎn）：竹竿。《竹》(唐-李峤)：“高簳楚江濆（fén），婵娟含曙氛。”《答箭镞》（唐-白居易）：“插以青竹簳，羽之赤雁翎。”

提携：手提的筐篮。

渔阳：古地名。指唐蓟州（渔阳郡），安史叛军老巢。《别冯判官》（唐-高适）：“碣石辽西地，渔阳蓟北天。”《长恨歌》（唐-白居易）：“渔阳鞞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

飒飒：象声词。《山鬼》（屈原）：“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变行路难》（唐-王昌龄）：“单于下阴山，砂砾空飒飒。”

烝黎：百姓，黎民。《潜夫论-班禄》（汉-王符）：“太古之时，烝黎初载。”《庄居野行》（唐-姚合）：“上天不雨粟，何由活烝黎？”

大意：山中伐竹的是哪一位？唱着悲歌登上高危石梯。为官军采伐制箭的竹子，五个年头供应平乱军需。他苦言适宜制箭的直竿已伐尽，身上的袋子无以充填（官家任务没完成）。可恨的安史叛军铁骑，为啥要驰奔中原惊扰蒸黎？

诗意串述：这首诗前8句写驱车石龛下。杜甫所去之地在大山深处。熊咆虎啸鬼哭猿啼或是实景。天寒阴雨山远路迷亦实情。就在此时，杜甫车到了“石龛下”。石龛下从前有一个寺庙，也许杜甫去时已成废墟。杜甫没看到寺庙，也无路上山看石龛。但奇怪的是看到了虹霓。后8句写石龛下一次采访。杜甫看到山上有一个伐竹者，正唱着伤心的歌。于是便问他干啥，伐竹者说他在为官军“采美箭”，干这活儿已五个年头。现在苦于没直的竹竿，完不成任务交不了差。杜甫明白。安史之乱不仅使自己有家难归流离失所，也不止前线无数军民流血流泪，它甚至还影响到深山的百姓。这些生活在虎豹熊罴鬼哭狼嚎荒山野岭的山民，也一样为之付出代价！此诗叹乱世民生，语言古朴，章法新颖，内涵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