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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涟漪(上)

 新用户3069QkdY 2021-04-12
往事涟漪(上)
 
作  者:耿 铁 生
图  片:选自网络
 
许多人听到我的名字,一开始总以为我是一位男性。是的,我们都知道著名的知青作家史铁生,知道开始被称为“白卷英雄”后来被称为企业家的张铁生,还有很多很多,都是男性。但我确实是一位女性。我不知道父母为什么给我起一个如此男性化的名字,但后来我的经历证明了我确实具有男人一般的钢铁意志,父母给我起这个名字没有错。
 


十五岁的小知青
 
1965年秋天,我跨进了中学的大门。不到一年,文革开始了,全国大、中学校全部“停课闹革命”。我只学了不到一年的初中课程。两年后,我也成了一名没有学到多少知识的“知识青年”,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来到了射阳县新丹乡插队落户。那一年我才15岁。
 
1968年10月下放,12月跟着一起下放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下洋割柴(芦苇),那年的冬天出奇的冷,屋檐下挂满冰棱,我们土话叫它“冻冻钉”。
 
那天早晨,我脚穿高筒雨靴,带上磨得铮亮的镰刀,和大部队一块出发了,跑出十几里外,来到了一片开阔地,这就是我们所说的洋。洋面上已经结了冰,冰上长着一片成熟的芦苇,就像镀了金,一片金灿灿的黄金枝叶。那景致实在是没见过“洋”的人无福欣赏的,令人心旷神怡,多么迷人的冬景!即使是最有才华的大画家也难逼真的描绘出它的天然美景。
 
这种高大整齐的芦苇,是我们生产队除棉花以外的又一大经济作物。它是建造房屋用的围笆、芦席的原材料;乡里人还用它做铺面子床的隔柴。
 
到了洋边,社员们个个兴高采烈,他们破冰而入,像在做久违的游戏,呼啦潮涌而去。原来它的水不深,只齐大腿膝盖上下。年长的老汉大概发现我这城里的女学生,干部子女,怕“洋”、怕水,就宽慰我道:“最深的地方只不过一人深。保险安全的,万无一失。孩子,放一百个心,割了它,我们早早回队去!”
 
我听了老社员的话,胆子壮了,咬牙跳进水中。当我毫不犹豫地下了那冰窟窿的时刻,周身顿时感到麻木,一股莫名的寒凉之气袭击而来,简直不能自己。我猛地倒吸一口冷气。

我忘了自己正来例假,祖母说过:例假来时,不能受冷水刺激。但眼前的割柴是社员的重要劳动项目,我这“上山下乡”的知青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岂可轻视。绝不因例假来了而退缩,我不能打退堂鼓。同时,我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刚涉及到月经的事,哪里好意思提到这两个字。就隐忍着痛,硬着头皮干下去。
 
我埋头苦割起来了。没挪几步,靴底全被穿通了。脚底板碰到了芦苇桩,特别是陈年的芦苇桩,那斜割口都像把把锋利的刀刺进了脚板,疼痛攻心,实在难以忍受。母亲曾经说过我,这孩子即便在战场,刀驾到脖子上,她也不会吭一声,就那么宁折不弯的人。我紧锁眉头、挨着往前挪。后面水面尽飘着一路鲜血…所有的人惊诧、所有的人都憋气不吭声,生怕叫出来我会晕倒,我咬紧牙关向前割去……
 
妇女队长杨长英离我身边不远,她发现了我的惨状,怜悯地说:“铁生,不割了。我陪你回吧”我咕哝着,不碍事。她连连指点、带抱怨道:“你不该穿靴子来。你看我们这年轻的妇女下洋割柴都穿牢固的布底鞋。小伙子和半老汉都穿咸菜水泡过的布草鞋,柴桩戳不进的。再说,我们农民劳动惯了,苦活做惯了,一双脚长满耐磨的老茧,就在那冰冻三尺大寒大厚冰下的洋内,照样能挪动脚步。”我挺后悔,出发前不曾向人家请教取经,作事前准备。
 


我下洋割柴戳破双脚的事,很快传到五队、六队叔爷爷他们那里了。耿家六爷爷传讯,五爷爷立马赶做布草鞋。到了中午,我们在滨边午餐,队里派老年人做的小麦饼。大家乐呵呵地吃着,我因疼痛难耐,终究咽不下去。
 
不一会儿,五爷爷真的给我送来一双厚厚的、扎实的布草鞋。他说道:铁生宝贝,你是城里的大小姐,不知下乡干活要懂农活经,下洋割柴要穿特别的鞋。五爹我这双布草鞋,你不要瞧它不上眼,它这玩意儿可不简单,很能派用场。下水实在,湿了,更不容易穿通的。 你不信,试试!我已领教了妇女队长的教诲,当然相信五爷爷的话,就换上这布草鞋。
 
我喜出望外。我向五爷爷道谢。五爷爷眯起双眼,直摇晃着头,真一副老农淳朴仁慈相。午饭后,我重新振作起来,再度下洋。还没到傍晚,我的脚帮缝隙处又被穿透了。新伤旧痕,一起复发。每挨一步,都有鲜血迸出。
 
放工了,社员们急急赶回家,升起炊烟。我不善言语,又觉得知识青年刚接受教育就被这稚嫩的肌肤,不堪一击,出尽洋相,真难以启齿啊!苦在大哉哥哥又不在一个工地,他被调出挖河,当了壮力河工。
 
忍着钻心的痛,不能站立行走,我从沟渠坎上爬回了家。外公和龙舅舅给我敷了药。隔日,还是化脓感染,疼得我不能直立行走了。但是一早上,我用旧布条缠紧了双脚,伸进那双布草鞋里,勉强地走到工地。又一天的劳累,化脓的脚始终泡在水里,疼得我钻心。后来因此得了关节炎。
 
尔后,我又得了伤寒。大半年不能进茶饭,青菜汤维持着生命,还要咬紧牙关下地劳动。终于有一天撑不住了,昏睡了过去。奄奄一息之时,外祖父的妹妹已嫁入西乡的道家二姑奶奶叫她儿子,我那高大舅用独轮车把我拉去西乡。她嘴里唠叨着:“你们中西医(指我外公和龙舅舅)不能救的,我能救,多好的孩子,不能耽误了!”
 
我被拉到二姑奶奶家,她娘儿俩对我说“媞儿,我们救了你不要外传,天机不可泄露。不然的话,即便这次好了,以后会有多难的。”二姑奶奶对我强调“小乖,你一定要乖乖的。”我点头答应了。
 
一小张纸片屑加一碗水下肚后,我好像换了个魂似的,不知道饿的肚皮现在好像饿极了,朝着姑奶奶说“我饿死了!”姑奶奶脸上笑成一朵花:“媞儿好了!我早就给你煮好了你喜欢吃的山芋枣儿。”(小山芋煮熟后晾干的,可当蜜饯吃。也可煮着吃)我海海地吃了一大碗,满满的出了一身汗,浑身劲头上来了,跟好人似的。
 
关节病痛实在难捱!那一天,在几里路以外的生产队的东南块田间地头劳动,晌午时分,突然乌云密布,队长吩咐各自回家抱草做饭。呼啦农友们散光了。我挪步往回跑,那双腿关节疼痛难以站立,在水渠旁直扑扑的倒下了,顺着渠坎用双臂往前爬。不一会雨滴和泪水浸湿着我,十五岁的我,也还是个孩子呀!我哥大哉上河工去了,我没能抱回干柴火,只能饿肚子了!
 
1970年,地区革委会主任陈连生去五七干校调回我父亲建立新厂。1971年有一次,工厂设备气体泄漏,为了保护周边的农作物不受影响,父亲奋战在一线,氯气中毒住院,看到面部肿胀还未苏醒的父亲,心里难过至极!尔后当地政府将我和哥哥调到了盐城附近的农村。


作者简介耿铁生,女,1953年生。江苏射阳人。1968年盐城中学初中毕业,下放射阳新坍插队落户。盐城机械研究所高级工程师,《全国技术制图标准化技术委员会》 委员。喜爱读书、听歌、朗诵。网名:三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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