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诗歌不光是在远方,也在脚下、在身边。诗人冯强生青年时期有过一段下井挖煤的经历,他一直迟迟不敢动笔写那段难忘的、刻骨铭心的经历,从天堂到地狱、从光明到黑暗、从身体到心理,生活的磨难、痛苦的回忆,如今变成了诗,其实还是他内心永远的痛、真情的痛……痛定思痛才是真诗! 仇恨石头 石头叔一辈子与石头结怨 似乎仇恨石头这个名字 仇恨石头的冥顽不化 他每天都要钻进大山的胸腔 在石头上凿眼 带着防尘口罩也不敢大口呼吸 只能让风钻代替他痛快地喘气 他知道,锉骨扬灰的石头 无孔不入,有锁喉的毒 坑道里的石头异常强硬 被炸得粉身碎骨也不流血 倒是石头叔有一天开始喊痛 他的胸口堵得慌 里面有一群石头在嘶嘶乱叫 石头叔转而与自己身体内的石头抗争 较量了许多年,还是他最终败下阵来 至死,那些石头占领着他的胸腔 不肯撤退 黑臭屁 班组的人喜欢拿小李开玩笑 譬如在澡堂里洗澡时 叮嘱他一定要将“二弟”洗干净 不然,“二弟”跟他一样黑不溜秋 最主要的是,将来讨不到老婆 即使讨到了,女人也要屙三天黑尿 小李信以为真 每天下班后都要将要紧的部位 搓了又搓,洗了又洗 似乎那儿比脸还重要 不久,小李新婚 几天后来上班 班组的人问他 新弟媳屙没屙黑尿呀 小李胀红着脸申辩 没有,绝对没有 你们放的都是黑臭屁 徐富贵的手 富贵这个名字起得好 可他的手黑 有一股子煤腥气 黑事做多了 无论怎么洗也洗不白 据说他的女人身上 时常有黑手印 就是这双令人生畏的黑手 救了好几个兄弟的小命 那一次,县上的一位领导 毫不犹豫的伸出温软的巴掌 紧紧握住他的手 黑白分明 全矿的人都敬重那双手 并认定,那真的是一双富贵手 铜牙 万祥哥能说会道 一张嘴,能将水说得点着灯 尤其嘴正中镶有一颗铜牙 发出疑似金子的光 大伙儿都说 此人应该靠两片薄嘴唇吃饭的 跑这黑巷道里头来刨食 实在对不住他那颗“金牙” 问起他那颗“金牙”的来历 问出一段传奇故事 他年轻时追的女人嫌他穷 并且嫌他还缺一颗门牙 说话漏气,不关财 于是,他狠下心去到镇上 花了五元钱镶了颗“金牙” 于是,那女人成了他的堂客 那年,附二井发生透水事故 万祥哥没来得及跑出来 还有另外的两个兄弟 一起被大山的唾沫湮没 几个月后,找到三具白骨 谁也认不出那些骨骸各自是谁 唯有万祥哥的堂客 一眼就认出了他 那颗铜牙,黑炭水掩不住 一擦,仍闪着金灿灿的光 川娃儿 一群煤黑子当中 他是少有的白 操一口好听的川音 大伙儿都叫他“川娃儿” 龟儿子多情 每逢隔壁塆的张寡妇来矿上 他都能奉上一担又黑又大的煤果子 还有几张捏得出水的票子 张家宗族的人护食 肥水岂能流外人田? 几次将川娃儿揍得鼻青脸肿 川娃儿默默承受 仍傻傻的对张寡妇好 忽然有一天 川娃儿不见了 不见的还有张寡妇和她的黄毛丫头 只有大山知道这个秘密 那天深夜,它心怀悲悯 目送那两大一小三个人儿 手牵手走远 2021.4.11.夜 冯强生,黄石市黄金山开发区汪仁镇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黄石市作家协会会员。1985年开始文学创作,小说、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黄石日报》《散花》《黄石周刊》《大河诗刊》等报刊和平台。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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