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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然看到一篇文章，讨论杨振宁先生关于“《易经》的重大缺陷影响了中国近代科学的诞生”的观点。让我想起十几年前，第一次读到杨振宁先生在“2004文化高峰论坛”上所作的题为“《易经》对中华文化的影响”的演讲，令我十分沮丧。 今天，再看当年杨振宁先生的观点，我有不同的感受。  01 杨振宁批判《易经》思想的依据是什么十几年前，我尚未学习国学，更没有研读《易经》。杨振宁先生则是深受《易经》启迪而发现“宇称不守恒定律”，并因此获得了诺贝尔奖的大科学家。连他都说《易经》在逻辑上有重大缺陷，影响了中国近代科学的诞生，我等普通人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杨振宁先生的原话是这样的：“《易经》影响了中华文化的思维方式，而这个影响是近代科学没有在中国萌芽的重要原因之一。”  杨先生指出，近代科学为什么没有在中国萌生？已经有很多人讨论过了。归纳起来大概有五种道理： 第一，中国的传统是入世的，不是出世的。换句话就是比较注重实际的，不注重抽象的理论架构。第二，科举制度。第三，观念上认为技术不重要，认为是“奇技淫巧”。第四，中国传统里面无推演式的思维方法。第五，有“天人合一”的观念。 杨先生认为第四与第五两点跟《易经》都有密切的关系。关于第四点，归纳与推演都是近代科学中不可缺少的思维方法。  他举了Maxwell（1831~1879）创建Maxwell方程的例子，来说明近代科学采用归纳和推演两种基本思维方法。又举了徐光启与利玛窦合作翻译欧几里德的几何原本，却没能在中国引发应有的影响，来说明中国传统文化缺少推演思维方式。 徐光启似乎也对西方近代科学的推演法思维表示赞叹。杨振宁先生替徐光启说：“推演法一个特点就是'欲前后更置之不可得’，就是一条一条推论不能次序颠倒。这跟中国传统不一样。中国传统对于逻辑不注意，说理次序不注意，要读者自己体会出来最后的结论。徐光启又说推演法'似至晦，实至明，似至繁，实至简，似至难，实至易’。这也是推演法的特点。懂了推演法的精神以后就知道推演其实比归纳容易。”  02 《易经》不是科学，甚至也不是哲学我不懂物理学，也不懂几何学，实在无法就以上论述与科学家进行辩论。我只是希望提出新的思路，讨论《易经》究竟是不是影响中国近代科学萌芽的罪魁祸首。 首先，《易经》不是科学，而是科学的科学——哲学。其实，说是哲学也不准确，不如用中国的词汇——道学，比西方哲学更高的学问。科学和哲学是理性思维，而道学是非理性思维，如何能混为一谈呢？ 虽然《易经》的占卜体系看起来似乎存在着逻辑，但是逻辑在占卜过程中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比如占得何卦何爻，有固定的卦爻辞。但是，起卦是随机的，解卦是随心的，都不是逻辑科学。这一方面，反倒是瑞士心理学荣格研究的“共时性”理论，更接近《易经》的层次。  虽然逻辑推理的比重不大，但是《易经》到底有没有运用推演？易经由八卦演绎为六十四卦，本身就是推演吧。而在易经的占卜实践中，又无时不在进行着推演。 其次，在近代以前，中国的科学技术始终处于绝对的领先地位。这与《易经》又有着怎样的关系？是否可以这样说，《易经》思维一直支撑着中国科技的发展领先世界。 很多人认为中国传统文化不重视科学技术，认为那都是“奇技淫巧”。真是这样的话，为何直到明朝末年，中国仍然是科技强国。四大发明这类“旧梗”就不必炫耀了。翻开《尚书》，早在舜的时代就有璿玑玉衡这样精巧的天象观测仪器。  “奇技淫巧”这个词最早也出自《尚书》，本义并非科学技术。原话是“（商王）作奇技淫巧，以悦妇人”。尚书记载这件事，本是要提醒统治者，为政以德，不可以游心于两性之事而影响工作。 03 科学的发展需要独立之思想、自由之精神是从何时开始，统治者将科学技术称作是“奇技淫巧”，随之对民间的科技发展进行打压的呢？ 这个时间点，恐怕是在清朝。现代人可能无从想像，在乾隆年间，天文学竟然被朝廷列为禁学。当然，清朝不仅打压科学，更主要是打压人民自由独立的文化精神。据统计，仅乾隆年间的文字狱多达一百三十余案，烧毁珍贵典籍十几万册。包括科技巨著《天工开物》。 除了思想精神上的控制，更有那不堪回首的屠杀，对人民进行肉体上的摧残。有骨气的人都被处死了，有骨气的书都被烧毁了。老百姓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完全失去了独立思考能力。这样一群沉闷、压抑、木讷、软弱的国民，还能发展出什么先进的科学和文化呢？  西方近代科学发展的前奏是文艺复兴，是这场思想解放运动，促使西方人的思想从宗教束缚中解放出来，追求理性、尊严和思索的价值，进而促进了近代科学的诞生与发展。 令人颇感有趣的是，西方近代科学的诞生与发展，又或多或少与中国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英国近代生物化学家、科学技术史专家李约瑟先生曾经写过一本《中国的科技与文明》，称宋代大儒朱熹的理学与自然科学是一致的，反映了“近代科学的立足点”。 李约瑟认为，朱熹理学作为一种有机主义的哲学，它很可能通过莱布尼茨传入西方，而成为西方有机主义形成的重要材料。最现代化的'欧洲的’自然科学理论基础应该归功于庄周、周敦颐和朱熹等人的，要比世人至今所认识到的更多。  比较杨振宁先生和李约瑟先生的观点，我虽不敢断定杨先生说的一无是处，但至少他对中国科学与文明史的研究要比李先生差得远了。 杨振宁先生得益于西方科学研究方法而获得的成果里，除了受到《易经》的启发，或许还要感谢朱熹理学为西方近代科学的奠基。 试想如果没有清朝对人民思想的压制，如果中国人一直延续宋人独立自由之精神风貌，现代科学，会是什么局面呢？ 当然，本文并不想批评杨振宁先生，而只是就先生的观点进行探讨，并提出另外的讨论思路，供读者参考、指正。  杨先生在那次演讲中已经说过了：“我是研究物理学的，没有研究过历史学、考古学、语言学、语音学、美学、哲学等等，只是大胆地谈一谈我的想法。研究中国哲学的人可能觉得我对于中国的传统哲学攻击得太厉害了。我完全没有攻击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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