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做题家是最近几年才冒出来的提法。意思是出身二三线城市以下的乡镇，通过国家教育体制如高考，跳出小镇，进入顶级大学入985大学后，留在城市里工作和打拼的一群人。这是一群很有天赋和能力的人，他们的天赋与能力最早体现在冲出重围，跨过千军万马，战胜高考时期。从智力层面和学习能力层面而言，这是一群极其有竞争力的人，某种层面上，也正是国家通过高考制度，从社会各阶层选拔出来的“精英”。也可以说，国家经济建设、各行各业需要的人才，几乎都从这群人中出来。但是，为什么这群人进入大城市之后，发展却似乎走到了天花板，并逐渐开始以“小镇做题家”自居，逐渐开始在同温层抱团自嘲了呢？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些跳出小镇的天之骄子，长大后变成了在大城市里为了一份工作而努力打拼的普通人，再也升不上去的主要原因在于：当大家抵达同层同质化竞争阶段时，智商上的优势输给了盘根错节的社会背景、权势地位以及家庭条件等隐性社会因素。于是，这一群人上不去，又不甘心下坠，只能半死不活地撑在中间，一眼看不到光明灿烂的未来，眼前身后却有无限的生活琐碎要去安排和面对。毫不夸张地说，小镇做题家们的现状，尴尬无比。不过，说到底，这只不过是一群人的自嘲而已。因为，长远看来，相较于4%以下的中国普通民众，小镇做题家们的人生其实并不算悲惨，顶多算是没有达到自己理想中期望的生活而已。与在小企业中艰难打拼的大专生、高中生乃至失学人员相比，小镇做题家们至少已经处于白领或金领层级，生活虽然不算特别富裕，但起码吃穿不愁，跟得上潮流，甚至某种程度上还能制造潮流，也是各大营销电商平台，以及各类高级奢侈品品牌重点经营与拉近乎的群体。而社会上通行的所谓逼格，往往就是他们在“装”。也正是他们的奢侈与向往，撑起国内一线城市中的一些轻奢消费。老实不客气地讲，这一群人不过是满足温饱之后，希望晋升想阶层跃升，借以实现想象中的贵族式精英生活。生活和人生之路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特别难以渡过的难关。但可惜的是，越想向上，就越能感觉到窒息无望。为什么？因为顶层的窄门可不是随便开给普通人的，而是一早就设置了很多障碍。虽然，很有才华的小镇做题家来到大城市中的大厂工作、生活、立足，对于他们而言，已经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本身已经是一个极大的突破。但是，若想更高地提升自我，跨入更高阶层，进而改变后代的命运，则非常困难，理论上，几乎不可能。城市中的顶层人群关系盘根错节，轻易不会放任普通人靠近。城市顶层是什么？不是你有钱就能进的，也不是你有一般才华或4%之内人群就能染指的。顶层人群往往来自家族三代以上传承，在一个城市中家族关系相互缠绕，产业行业相互渗透，人员安插互相方便，已经集结成了一个非常稳固的经济人脉体系。普通有才华的小镇做题家能以自身实力参与其中，甚至抵达高层高管级别，已经非常罕见，更不要说再向上升级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一个了。要知道，越是向上，才华往往越不重要，因为，盈利体系业已建成并运转良好，某种职位空缺上的人，并不需要非常能干，却需要被顶层权势圈子极为信任和可用，需要极好的人脉关系和领悟领会能力。在某个高级管理岗位上，这个人要做的，并不是具体的事情，而是四面八方以及前后左右上中下各种关系、口径、资源的协调与管理。
这种管理，几乎不拼智商，而是靠理商、情商以及交际手腕。因为，越是利益档口，越是各方势力云集，每一股既得利益势力背后，都不能得罪。毕竟利益风口也是既得利益者们一起攒局攒出来的。因此，能坐到某个高位上的人，不见得能具体干什么事情，不考察你的专业能力，而是要看你作为看守人的情商品行，以及平衡能力。而这种能力，并非一直处于这一圈层并耳濡目染者，不能习得。在小镇做题家的成长过程中，最缺乏的，就是顶层环境中所需要的人脉平衡术。设若小镇做题家来掌局，他很可能会以促狭的具体专业思维去分析局面，无形中就会得罪很多人，进而破坏既得利益者和其背后的势力集团。情商、理商、人际平衡术、利益分配能力，都是兢兢业业只会专业只懂具体工作事务的小镇做题家们所欠缺的。从这个层面而言，有才华还远远不够。顶层运作中的利益分配问题，根本就跟才华（具体专业、业务能力）毫无关联，是另一个层级的问题。小镇做题家们在大城市里没有自己的根基，更没有应对更大格局的气度与战略战。客观地说，仅仅是考到大城市，留在大城市，就已经耗费了这一群人的所有精力。所以，在剩下的人生中，不仅要完成学业、工作、结婚、生子等人生既定程序上的事情，还要努力与各种社会隐性规则较量和适应。几番搏击后，最好的结局也不过是成为体系之中得力的工具人，成为具体的中台中转。走到这一步已经35岁，35岁的梗大家都清楚，绝无可能更进一步，改变阶层属性。再加上他们在大城市里没有自己的根基，更没有应对更大格局的气度与战略战术。这一切，从一开始，从出身上，就已经决定了的事情。特别有才华如刘强东，人大毕业后创业那几年，也开垮过饭馆、卖过小影碟，最终，还是跟因为与一名字中带“京”字的有父辈官方背景的女性谈恋爱而在事业上有所成。尚未创立万科的王石，彼时的岳父是当时深圳特区一部门的局级干部……有才华的人为什么上不去，这是一个社会学命题，也是一个伪命题。有才华，还得有时运，有了时运和才华，还得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和时代，是不是最好的；而这些都具备之后，还得看自身擅长的专业领域和行业，是否得时代发展东风，自己可以趁机起飞。互联网发展的这十余年，很多人看似一跃成为富豪，平民英雄，实际上，能够白手起家的绝对是少数，多数都早就死于浪潮之中，真正存活下来并发展壮大的，其背后无一不是体制内关联、富豪家庭背景在起决定性作用。
一个人的成功，可能只是某一次某个机会上的撞击和成功，但不代表次次都能踩准人生的节奏点。当有才华的小镇做题家以举国选才体制改变了自身出身和命运之后，剩下的社会竞争，才是真正的丛林竞争和较量，而这种较量，不仅考验一个人的综合水平和能力，更是对一个家族社会生存实力的考验。所以，改变阶层，获得成功，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它关系到时代，更关系到家庭、家族。虽然，其中外界因素影响大局，但不可否认，个人努力仍然占据主要地位。不断努力，才有押准时代脉搏和命运机遇的可能；而若只寄希望于外界因素，那么，等待普通人的，只会是镜花水月一场空。毕竟，你不努力，必然会下滑。顶层上不去，底层在追击，你敢大言不惭地放弃吗？参考资料：Lucia Nixon and Michael Robinson. 1999. “The Educational Attainment of Young Women: Role Model Effects of Female High School Faculty.” Demography 36(2): 185-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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