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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3 年5月 22日，黄花塘晴空万里，彩旗飘飘。军部不远处的大操场上，人山人海，近千名干部战士以连排为单位，整齐地坐在一起，各单位相互拉歌，一曲歌唱完，又唱一曲，嘹亮的歌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大约9时许，陈军长陪同一个高个子军人来到会场。他英俊的相貌吸引了大家的眼球，有人突然叫了起来：“那不是彭雪枫师长吗?”彭雪枫不久前曾来给大家作过游击战报告，所以，不少人认识他。今天这个大会，是军部请他来作反“扫荡”的战斗报告大会。 彭雪枫，1907 年生于河南镇平一个贫苦农民家庭。小时候读过私塾，年轻时加入中国共产党。1927年大革命失败后，一直在天津、上海从事党的秘密工作。1930年调入红军工作，担任过红三军团五师师长，陕甘支队第二纵队司令员等职。长征途中，他所指挥的部队，屡为前锋，战绩卓著。抗日战争爆发后，任八路军参谋处长兼驻晋办事处主任，这一年他才36 岁。 彭雪枫高高的个子，白净的皮肤，不但相貌出众，而且是位才华横溢，文武双全的人。他指挥的四师在1942年11月15日至12月 18 日为时 33 天的反“扫荡”中，成功地运用灵活的游击战术，粉碎了敌人疯狂地“扫荡”，消灭了敌人，保护了部队。这年3月，陈毅到四师指挥山子头战役，认真听取了彭雪枫反“扫荡”汇报，觉得他在反“扫荡”中的作战经验对部队有普遍的指导意义，有必要在全军中推广。于是，他向彭雪枫提出，请他写好总结报告，有机会到军部来讲一次课。彭雪枫接受了这个任务，亲自撰写了《三十三天反”扫荡”战役述略》，并将其铅印成小册子。  报告会由陈毅主持，他简略地讲了此次会议的主题后，彭雪枫在热烈的掌声中开始了他精彩的报告。 彭雪枫首先简单地回顾了四师部队由小到大，由弱变强的成长过程。 1938年夏，徐州、郑州、开封相继失守，国民党二十多万军队节节败退，丢失中原，致使日寇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整个中原大地都是日寇的天下。他们见人开枪，烧杀抢掠，广大民众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这时，彭雪枫在河南省委领导下，组成了新四军游击支队。这支队伍 1938年10月东进，边打仗边扩大队伍，第二年就增加到两千多人，很快打出了一片新天地，建立了永城、夏邑、肖县、宿西、塞北五县政权。 1940年2月，这支队伍发展到12个团1.8万余人，游击支队改名为新四军第六支队。皖南事变后，新四军第六支队改编为新四军第四师。皖南事变后不久，蒋介石又把矛头指向豫皖苏根据地和新四军第四师。顽军乘着皖南事变后的嚣张气焰，纠集9个师，以7倍于我的兵力，对豫皖苏边区发起疯狂进攻。四师在3个月反顽作战中，遭遇到严重挫折，被迫于5月初撤退到津浦路东洪泽一带休整。在休整期间，他们不怨天不怨地，擦干眼泪，总结教训。休整中他们扩大队伍，不到1年时间，不仅恢复了原来面貌，人数还比原来增加了，战斗力也比以前更强了。  1942年 11 月7日，新四军四师正在洪泽湖西岸姚庄的抗大四分校大操场上，举行庆祝苏联十月革命节大会。会场上红旗招展，歌声嘹亮。淮北地区的党、政、军首长坐在主席台上，师长彭雪枫做完纪念报告演说，主持会议的师政治委员邓子恢刚宣布文艺演出开始，侦察科长递给彭雪枫一份敌情通报。彭雪枫看完通报，迅速递给邓子恢、参谋长张震传阅。没等看完文艺节目，彭雪枫就通知团以上干部到司令部开作战会。 张震首先向大家介绍敌情，他拿着竹棒，指着墙上挂着的地图说：“济南、徐州的日军第十六师团和独立第十三混成旅，以及伪淮海省长兼保安总司令郝鹏举的伪军第十五师、第二十八师，共6500 人，在第十七师团中将平林师团长和田原参谋长指挥下，分五路向淮北'扫荡'。第一路由泗县到青阳，第二路由宿迁到曹庙，第三路由淮阴高良涧到蒋坝，第四路由盱眙到洪泽湖，第五路由五河到郑集。平原师团长坐镇睢宁指挥。这次’扫荡'，敌人采取了海陆空并进方针，出动飞机12架，骑兵600人，坦克20辆，汽艇、汽划子20 艘，汽车120辆。他们计划在11月12 日占领壕城、草沟、藕庄一线，15 日以后各路敌人进入攻击位置。” 彭雪枫掐灭了手中的纸烟，镇定地站起来说：“敌人此次'扫荡'，采取的战术是长驱直入，分区’扫荡'，反复'扫荡'。目的是分进合击我首脑机关，企图将我四师主力聚歼在洪泽湖以西。当然，我们不会束手待毙，也不能摆开架势和敌人硬拼。虽然敌我兵力相比，他们是 6500 人，我们将近1万人，数量上超过敌人将近一倍。  但是，从武器的质量和官兵的战术素质相比，他们又远远超过我们。这一点，我们必须有清醒的认识，不必护短，平时护短，战时要流血。再说我们弹药也比不上敌人多，敌人有飞机、坦克、汽车，进攻速度快。在敌优我劣的情况下，不能与敌人硬并，死拼硬干恰恰是敌人所欢迎和求之不得的。” 接着，他引用《百战奇略》兵书中所说，“凡敌人远来气锐，利在速战，我深沟高垒，安守勿应，以待其敝，若彼以扰我求战，亦可不动。要以静观动，等敌疲再战。”果断地决定，“我们的战术方针，采取灵活的游击战术，先让日军逞凶一阵，看其弱点再反击。在兵力部署上，主力跳到外线，迂回到敌人侧后，待敌人疲惫不堪后，集中兵力歼其一路。” 邓子恢政委接着说“我同意彭师长的作战方案，不同敌人正面硬拼。要粉碎敌人'扫荡'，还要紧急动员党政军民，进行破路挖沟和空舍清野，以走光、搬光、藏光，来对付鬼子的杀光、烧光、抢光。” 散会时，彭雪枫对骑兵团长周纯麟作了个别交代，说：“要先发挥骑兵的威力，你们从半城洪泽湖边上，渡过淮河和安河，插到正北敌人后方交通要道上，袭扰他们，要弄得他们晕头转向。”  地方干部离开师部，回去后迅速动员群众疏散，地方武装和民兵进行破路挖沟。半年前，三师的九旅与四师十旅对调，这时的四师主力部队只有九旅和十一旅，按照部署，除九旅的第二十六团留在内线坚持外，其余部队都跳到外线。 当晚，彭雪枫、邓子恢率领师部机关，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了淮河和女山湖之间的郭家村。这里是江苏的盱眙与安徽的凤阳、嘉山三个县的结合部，三面环水，南临津浦铁路，中间丘陵起伏，淮河在北边弯弯曲曲绕过，女山湖泛起碧绿的涟猗，清幽闪光。 郭家村地处淮河以南，鬼子此次“扫荡”，是以淮河为界的，没有注意到仅一河之隔的这个小村庄。 彭雪枫和邓子恢带着指挥所，就在这里指挥整个淮北区的反“扫荡”。战前，彭雪枫命骑兵团的周纯麟带着电台，每隔一小时向他报告一次敌情，叫九旅旅长韦国清、十一旅旅长滕海清时刻等待他的出击命令。 11月15日开始，鬼子、伪军分五路，以四师驻地半城为中心，进行疯狂地“扫荡”。他们走一路烧一路，一个个村庄被洗劫。由于战前老百姓有了准备，敌人所过的村子，大部分群众家里东西都搬光、藏光，人也走光。敌人狼奔豕突，到处扑空。但也有一些村子，总有几个老人舍不得房子不肯走，结果都成了鬼子的刀下鬼。还有的村子的群众，缺乏经验，组织不好，再加迷路，碰上鬼子都很难幸存，往往没有一个活的。成川集的200 名群众，碰到鬼子，妇女惨遭奸辱，男人被无辜枪杀，孩童被挂在尖刀上。 五路鬼子、伪军于11 月27日会师泗县城，他们除杀害了五百多群众外，一个新四军也没抓到。就这样，鬼子、伪军还召开了“祝捷大会”。平林师团长和伪淮海省长郝鹏举在泗县开过庆祝会后，又赶到徐州，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洪泽湖的1万名新四军被皇军一网打尽，无一漏网。 11 月28 日，日伪军开过庆祝会，便到了青阳镇、马公店、金锁镇、归仁集、老韩圩、新关、黑塔、赵庄、双蔡圩等地据点，准备长期驻扎。  彭雪枫、邓子恢立即分析敌情，认为鬼子伪军筑据点，分兵把守，是我们逐个歼灭据点的最好战机。机不可失!他们立即命令留在内线的二十六团，开始集中兵力拔据点：命令外线部队，一部分打击敌人后方据点，部分配合二十六团向内线进攻。 各部队接到拔据点的命令，从12 月1日起进行大规模的拔据点战斗。1 日当晚就拔掉了老山庙、田河、小蚌埠、蔡圩、王圩等敌人的五个据点。 拔据点是攻坚战，打得不好就会久攻不下，造成巨大伤亡。为了减少伤亡，韦国清的九旅将迫击炮改造成平射炮，往往一发炮弹就能击毁一个碉堡。迫击炮在拔据点战斗中发挥了很大威力，几天工夫就摧毁了十几个据点。 在拔据点中，发生了不少有趣的事。 滕海清的十一旅第四营拔掉泗县以东的屠园圩据点，这个据点碉堡外表损害大，为了迷惑敌人，第二天早上，王营长叫战士将鬼子的膏药旗仍插在碉堡上。有的战士不知是计，问王营长碉堡顶上挂太阳旗干什么。 王营长神秘地说：“今天下午你们就知道挂太阳旗的用途了。” 距屠园圩20余里的双集圩鬼子据点，看见据点碉堡上仍挂着膏药旗，不知屠园圩鬼子已被歼灭，第二天下午仍派出补给汽车，向那里送枪支弹药和粮食。补给汽车开到距屠园圩不远，司机看见碉堡上那迎风飘扬的膏药旗，以为碉堡还在自己人手里，便放心地向屠园圩疾驶，谁知汽车还没靠近碉堡，就被地雷炸飞了。 日军的淮北大“扫荡”，从11月15 日开始，到12 月18 日结束，在这33 天中，除了屠杀一些手无寸铁的农民，烧掉一些房子外，没有任何收获，其所筑的碉堡反而大部分都被拔掉了，因此不得不草草收兵。但是，平林师团长在淮北“扫荡”失败后并未罢休，又从开封调来第三十五师团，加上原来的日伪军一共1.2 万余人，在上有飞机侦察，下有坦克开路的情况下，像决堤的洪水，向淮海、盐阜根据地滚滚涌来。四师从11月15日至12 月18日为期33 天的反扫荡中，同日伪军作战37次，其中战斗最激烈的要数朱家岗战斗。  12 月9 日黄昏，分工在内线牵制敌人的四师九旅二十六团进至朱家岗，准备 10日晚攻击金锁镇。团长罗应怀布置了宿营地，团部率四连驻曹圩：一营、二营驻张庄：三营驻朱岗：-连驻孙岗向金锁镇方向警戒，为团前哨连。之后，罗应怀指示各营即去宿营，连以上干部留团部等待开会，即与政委谢锡玉、副团长严光带参谋人员观察朱家岗地形，以防万一。 朱家岗位于洪泽湖西北 20余公里，是淮北根据地的腹地。其北岸是洋河、埠镇敌据点，西是归仁集、金锁镇、老韩圩、青阳敌据点。 朱家岗是一个稍高于平地的东西走向的土岗子，南北均是开阔地，岗上座落着曹圩、张庄、孙岗等几个自然村。其西1公里是民便河，其东是散居的村庄，居民多住草房。除曹圩四周有高约1.5米、厚约1米的土垣和一条宽约3米、水深约1.5米的水壕外，其余村子皆无有利地形可依托。为开展平原抗日游击战争，当地人民沿岗子南北构筑有宽约2米、深约1米的交通沟，通往界集、金锁镇、曹庙等处，交通沟内每距 30～40 米有一横垛，可做依托。 罗应怀等人看完地形，即回团部与等候在那里的连以上干部开会。会上，罗应怀团长作了攻击金锁镇的思想动员，布置了攻坚准备工作，总结了7日晚攻击青阳南小街的经验教训，还讲了注意改善战士生活的问题。会议结束，已是 10日凌晨1时左右，各营连干部即回驻地休息。 这时，从团到各营、连的干部，以及全团每一个战士，都在思考着10 日晚怎样攻击金锁镇之敌的事。 战争就是这么残酷，你寻找敌人，暗算对方，攻击对方，同时，对方也在想方设法地寻找你，计算着如何消灭你。当晚，二十六团的宿营地一片寂静，大家都进入了梦乡，岂不知，危险已悄悄朝他们袭来。原来，白天日军联队已侦察到二十六团行踪与宿营地，后半夜，他们乘新四军熟睡之际，派出一千五百余人，悄悄地兵分3路，突然包围了朱家岗。 清晨5点40分，突然枪声大作，团长罗应怀被枪声惊醒，他披衣下床，准备探个究竟，一连二排排长朱善堂跑了过来，报告说：“报告团长，我们已被鬼子包围了！” 罗应怀一惊，忙问：“敌人有多少?”  这时，作战参谋来报告，说鬼子和伪军共计 1500 人左右。 这时，很多连队干部纷纷跑来，请示如何动作。有的说，敌人刚来还弄不清我们的兵力，主张立即突围。有的说朱家岗四周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平原，现在天色大亮，一只兔子都跑不掉，往哪里突围？ 此时，罗应怀心里正后悔着，他后悔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部队带到这没遮没挡的朱家岗来。后悔之际，他的脑子里闪过十年前的一幕。那时，他在许世友团长手下任职，他们在陕南打过一场漂亮的守备战。当时的情景和当前差不多，红十二师三十四团遭到多于自己6倍的胡宗南部队包围合击，双方血战三昼夜，许世友奋力带部队从敌人结合部杀出一条血路，一部分兵力得以突围。这场战斗不仅完成了掩护主力转移任务，同时也保存了自己的实力。这场绝境逢生的经历在罗团长成长生涯中，刻下了一个优秀指挥员临危不惧的烙印。他知道面前这场战斗关系到二十六团的生死存亡，也关乎他们主力部队反攻的成败，他必须竭尽全力打这一仗! “传我的命令！”罗团长想到这里，坚定了决心，果断地命令，“二营进至曹圩阻击敌人，三营一个连守朱家岗，另一连向北包围孙岗敌人，一营二营向北增援一连，各连坚守阵地，打到天黑，等待援兵，随机歼敌！”  罗应怀已视察过朱家岗四周的地形，估计曹圩是敌人进攻的主要方向，他跑步来到曹圩。此时，曹圩北面已挖了交通沟，交通沟西端是一片平地。日军正从这里蜂拥而入，半小时内，连续3次的冲锋均被二营击退。罗应怀现场指挥，命令二连跑步赶来增援。二连奉命前来，三、四百个敌人被打得抬不起头，但是，二连伤亡逐渐增加，本来二连在12月7日强袭青阳南小街战斗中，担任主攻连时伤亡大，最后全连只剩下六十余人，为保存二连战斗骨干力量，罗团长命令五连一排接替二连坚守交通沟西端，将二连调至西小庄二线待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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