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格雷五十道阴影”背后的风情世相

文穴阅读馆 2021-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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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哈利波特》到《暮光之城》再到《五十道阴影》三部曲，三部作品虽然同样畅销，但在各大网站上的口碑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说实话，幼稚得有些过分的玛丽苏再加上油腻得惊人的情色格调着实让水军找不到赞点，最后只能落脚到质量不错的电影原声上。更多观众更是因为自带的强迫症，看了第一部第二部却不看第三部实在憋着难受，由此索性看到收尾。

不过要细说起来，《五十道阴影》除了讲述霸道总裁与文艺少女相恋的故事之外，还给霸道总裁赋予一个悲情而阴暗的故事线，最为主要的是将连许多欧美人都略感羞耻的BDSM内容从原本的地下大胆地放到了观众面前（所谓的BDSM,其实是几个首字母的缩写，绑缚（bondage）与调教（discipline），支配（dominance）与臣服（submission），施虐（sadism）与受虐（masochism），经常被简称为SM, 也全程也就是所谓的Sadomasochism 中文通常译为性虐恋，其实直译为萨德-莫索克主义，萨德和莫索克这两位人物分别是历史上性虐待倾向和性受虐倾向的两大代表） (Wikipedia, BDSM-Wikipedia)。虽然所谓的BDSM早在14世纪就以性游戏的方式出现，但是却一直像同性恋一样颇受争议，再加上在常人看来充满危险性和犯罪性的捆绑以及暴力使得这类行为或者说情爱形式更加为世俗所不容。而这部小说实则是将性虐恋的主题架构在一场甜蜜浪漫的感情之上。可能作者本来就像写个重口味的小言情故事，没想到无心插柳，在明面上却凿开了世俗对于SM禁忌的堤坝，由此引发了舆论的洪流，而这本小说便作了潮头。

小说作者笔名为E.J.詹姆斯(笔名略男性，但是其实是一位有俩孩子的伦敦大妈)，说实话，人家一开始其实只是在写《暮光之城》的同人小说（仔细一对比，你会发现小说男主角一直傲娇地说“你不能靠近我”，“我很危险之类”的话，其实不过是《暮光之城》里爱德华的台词），小说原名叫做《平行世界的主人》，而且当时的詹姆斯还用了一个十分二次元的笔名“冰雪皇后的冰龙” (BOOG)，这个槽点，再加上行文粗糙，诸多语句简单重复，情节夸张等缺陷，这本书难免拉低了畅销小说的格调，由此众多中国网友纷纷吐槽国内的同人霸道总裁小说超越欧美二十年也并不是十分夸张。但是为什么这么一个文学新手写出的这部所谓的“同人虐恋”情色小说能够在全世界畅销，且让电影公司花天价买下版权。我觉得究其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它有着重口味虐恋的噱头，同样还因为在这个主题下小说又正好踩到了当今社会的敏感点。

简要说明一下，这三部作品，分别名为Fifty Shadesof Grey, Fifty Shades Darker和Fifty Shades Freed，而三部根据小说翻拍的电影中文名分别为《五十度灰》、《五十度黑》和《五十度飞》，而繁体中文版小说则除了将三部都称为“格雷的五十道阴影”之外，后面还分别添加上“调教”、“束缚”和“自由”，以此来对应小说主题。然而这两种翻译其实并不是十分恰当。首先（格雷）Grey是男主角的名字，将其译成“灰”可以说暗示着人物的两面性 (SORREN)，虽说能和之后的“黑”有承接关系，但是与后面的“飞”也构不成承接关系。繁体版的则是直接将“性虐待”当做小说的主题，难免以偏概全。其实作品第一部《格雷的五十道阴影》是取自男主角格雷面对女主角不断追问时的一句回答：“I am fifty shades of fucked up.” 这句话中的fifty shadesof fucked up，直译为“糟糕透顶的五十道阴影”，这里的“五十”可以说是虚指，整句话其实是格雷在暗指家庭暴力给少时的自己带来无比复杂而“创伤”情绪，使他性情复杂多变，可以说糟糕得无可救药。

到这里，其实读者看起来作者仿佛是在为“性虐恋”这种特殊的情爱像是正名，格雷在故事中常常会因为自身原因或者安娜不服从他的指示而对安娜实施暴力或者说性暴力。通常这个时候安娜就会抗拒或者直接喊出红色“Red”这个安全词（故事中不仅解释了所谓“服从者”与“支配者”的协约关系，而且还特别注明了底线，同样解释了安全词，正如在电影中格雷向安娜所解释的那样：“橘色”表示接近底线，而“红色”表示到达底线支配者应当直接停止）。作者其实就以安娜的角度区分了性虐恋和虐待狂的区别，当格雷陷入纯粹的发泄和暴力时，她就会及时制止并宣称对方的过分，而当格雷带有爱意地来“支配”安娜时，安娜表现出的却是满足和安全感。这样其实就划定了正常的感情关系与性虐待之间的界限，由此也避开了社会舆论的雷区。在当今，社会对家庭暴力和性暴力的关注和处罚力度空前加大，而社会对类似事件也是高度敏感。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倾向“性虐恋”的群体便难免会躺枪，在这种情况下，《五十道阴影》正是处在社会多样性和保护少数群体利益这个世界潮流的保护下，虽然争议满满，但是依旧迎风至上，闯进了世界人民的“热搜”。

那么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大家疑惑的恐怕是为什么正常的感情关系之中还有这种看似充满伤害性的行为。对于这一点质疑其实电影中的格雷同样有所解答：所谓的性虐恋其实展现是一种信任关系。所以我们经常可以看到不管是这部小说还是所翻拍的电影中，男女主人公常说的“信任”。作为服从者首先声明自己可以接受哪些行为。这其实在电影的第一部中有所展现，安娜和格雷是正式会议的形式来磋商这份协议，由此安娜拒绝了一些她认为出格的条款（不知道格雷有没有试过）。而在之后接受捆绑、拍打之类的过程中，从格雷阐述中我们得知，服从者享受是一种将全身心交给对方的过程，而支配者则要想方设法用各种技巧和道具来取悦对方。两者所期望的是建立更高程度的信任感，就好比是两个枪手彼此将背后的敌人交给对方一样，他们必须要全身心地交付给对方，由此获取最大程度上的信任与恋爱满足。由此在《解密五十道阴影》这部纪录片中，许多人对于这种关系也表示了理解，甚至有人还提出了比喻，这就像做饭，一开始人们总是以一两种方式来做，后来渐渐道具和方式就多样化，那么对于性也是一样，不知道这是否暗和了“食色，性也”中的日常饮食和性两者同样从属于人类本性的说法。而这样一来，“性虐恋”的正确性就得以巩固，由此另一颗“政治正确”的新星便如同先前的LGBT运动一般冉冉升起，而对外声称性虐恋与那些所谓“家暴”之类的犯罪行径绝不是一路。

“性虐恋”小说虽然在寻常百姓看来离经叛道，但是背后却同样与同性恋小说一般，暗和着多样化、反歧视的潮流，显然不仅仅是不一样的烟火，而且还正巧放在了少数派高歌的当口。由此这部小说在社会文化的推波助澜下走到了大众面前。

纵观新世纪十几年来，其实在欧美“性虐恋”作为一种看似有悖社会风华的行为已然坦然地站到了大众面前，2001年，美国曼哈顿法庭对于“哥伦比亚性虐案”一案主犯，对一位网友实施长达五年“性虐”的哥伦比亚大学博士生奥利弗撤诉，并声明只要服从者自愿，该行为便不构成犯罪 (FRITSCH)，这可以说为日后“性虐恋”寻求正当法律保护提供了先例。而表现更为明目张胆的可以说是著名的福尔瑟姆街展（简称FSF），这个以皮革次文化为傲的加利福尼亚小镇每年都举办大型的“SM皮革展”（我国消费者可能一不留心就以为那里是单纯卖皮革的了），在当地政府和警察的管控下，这些支持BDSM的人群身着皮革甚至赤裸上阵为BDSM正名，关键当场还有性虐恋活动的现场版展示 (Wikipedia, Folsom Street Fair-Wikipedia)。不过正所谓吾之良药，彼之砒霜，这些小年轻们或许就有展现肉体的欲望和恋爱自由的精神，这些人要是放在国内的相亲角，估计大妈大伯头都要摇完了。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然黄盖和周瑜似乎不是这种关系），但是找得到对象终究还是好的。

然而回到小说本身，可能作者觉得自己的作品虽然是个玛丽苏同人小说，但是作者为BDSM群体给出的解释除了强化信任关系之外，其实还指出了“精神分析”领域上另一个原则，那就是弗洛伊德提出的快乐原则（pleasure principle），作为本我（Id）在性关系中表现出来的就是性欲，而对于男女关系中实现实际意义上的性行为就是本我的目的主旨，然而在小说中作者将BDSM一定程度上视为性行为上的前戏，也就是所谓的延时满足（delayedgratification）。弗洛伊德在《自我和本我》中提到两者关系其实就像骑手和马一样，本我代表着食欲、性欲这种基本的欲望，渴求即刻的满足，而骑手就象征着自我意识的控制，通过控制本我从而实现更大的满足。那么这样一来，这一方面可以说符合了故事人设中男主良好的家教和自律，另一方面也算是自动将BDSM从“性变态”的舆论旋涡中一下子提升到了智识阶层，等于是给BDSM做了个广告：不是每一人都可以来一场BDSM式的性爱。这一下子就给现代荷尔蒙爆棚的小青年戴了顶高帽，宣称他们是新时代的青年，才不是没有情调只知道扑腾的土老帽。

当然要是再对BDSM这个主题深入挖掘一点，作者甚至还能让读者追溯到始祖级人物莫索克，要是他知道现在人们把他这种感情关系叫做性虐恋，他肯定会一脸无语。在大众认知中对于“性虐恋”较早的文学著作就是他的《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英译名为Venus In Fur），但是从根本上来说，这根本不是关于一场畸形爱恋的描述，显然这是一种道德正统论下的偏见。因为莫索克从来就没说过自己描写的这种爱恋是一种犯罪或者变态行为，最多只能说他认为的男女关系存在追求极端的趋势。而且我们要注意一点，莫索克其实并不是情色小说家，他给自己的定位是文学家，人生目标与之后的许多文学大家一样，是期望用笔来表达当下的时代。由此他著作等身，分为爱情、战争、死亡等总共六卷，而《穿裘皮大衣的维纳斯》只不过是“爱情”这一卷的第五部。其真正描绘的是一个贵族男子对于理想爱情追求至极致的一种表现。

小说主人公萨乌宁向貌美的寡妇旺达坦诚自己是一个超感觉追求者，他从小饱读经典，深陷在对理想爱情的追求之中，由此在他的理解中，理想的爱情无非是拥有一个完全忠贞且服从于自己的女人，如果这不能实现，那么他甘愿被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所奴役折磨。他痴迷于古代经典例如《奥德赛》中被女巫变成野兽男人，嫉妒《尼伯龙根的指环》里被女武神捆绑起来的王。他追求的不是世俗的而是极端理想主义的爱情。既然旺达坦诚自己将不会作一个被世俗教条规范的女子，那萨乌宁便期望她能够如女神一样“践踏”像他这样的凡人。其实萨乌宁的背景和女主角颇为相似，反观《五十道阴影》三部曲，大家肯定不能忘了即将毕业的大学生安娜的专业是文学（准确地来说，安娜说的是English Lit.，其实从说话方式这一点，就能看出文学生的调调来）。作为文学系的毕业生，难免拥有浪漫而追求极端理想主义的一面，而看过第一部电影的各位应该也能记得，当时格雷问她，夏洛蒂·勃朗特、简·奥斯丁、哈代她最喜欢哪个，安娜犹豫了一下选了哈代。此时的这个细节暴露出的则是安娜的个性：对于世俗道德的不屑以及对爱情理想的执着，反观这三位作家的代表作，《简·爱》、《傲慢与偏见》、《伯雷家的苔丝》，恐怕是苔丝这个理想化的悲剧性人物让安娜最为着迷。哈代在对于世俗道德的批判和对人生悲剧性的描画上可是一把好手。由此他深深地吸引着安娜这样似乎都带点理想主义和悲观主义的文学生。由此虽然格雷展现出令人畏惧且黑暗的一面时，并说自己有对性爱特殊癖好的时候，安娜还是会咬咬嘴唇，欲拒还迎地说，让我惊喜吧（“surprise me”），这个解释虽然有些牵强，但是说起来其实也没毛病。因为文学所展现其实也是艺术本身所拥有的先锋性，现代意义上的文学追求在广义上可以说是对艺术的追求，既然文学生的目标是作时代的先锋者，那么其背负的任务便是对世界包括自我的探索。由此对于艺术本体也好，对于爱情也罢，他们一生所追求的无非是眼眸中无穷尽的深度。

正如萨乌宁一样，他比常人都渴望着永恒而坚贞的爱情，可是旺达并不想做一个受荒唐俗世教条规劝的女子，她不会因为爱上一个男人就永远与之相守，因为她知道年轻的感情终究是会厌倦，倘若当初爱上的人已然不爱的，那为了世俗的眼光而继续在一起简直是一件再愚蠢不过的事情。由此萨乌宁只有更深入地进入这段感情，赋予对方完全能够伤害自己的肉体的权力，才能至少从外在形式上完成将自己完全交给所爱的对方的使命。而且对比《五十道阴影》，其实我们发现男主角格雷本身并非是一个萨德主义者，虽然他喜欢豢养服从者，对女性物化，但其实不过都是基于他对于爱情的怀疑和慌张，而在安娜对于他身世的深入挖掘中，我们发现这正如弗洛伊德所说，深受他原生家庭的影响，格雷或许是因为自恋情结才喜欢上了豢养服从者的，因为他在类似莱拉这样的服从者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其实也迫不及待地期望有个人能够像之前的艾琳娜一样向他“施虐”。正如弗洛伊德所说，小时候男孩本身就因为自恋倾向促成的恋母情节，而在这种情况下变得更加复杂，爱恋期望因为母亲的一次次“残忍”离开而落空，男孩便不得不改变自身姿态来摆脱这种被动的局面，以“呼喊母亲离开”的方式来实现掌控局面。正如小孩常常喊着“丢了”，将玩具丢掉，再重新找回一样。克里斯丁从小就面对着虐待和生母的离开，由此他的恋爱观充满了矛盾，女性是他的追求对象，却同样深深被他厌恶和抗拒，他不期望女性触碰他的身体，与他同床共枕，只是因为对女性身怀恐惧，一方面是担心产生依赖感而重蹈覆辙，另一方面是自己有受过女性虐待的阴影。但是女性又是他的爱恋对象，一旦永恒的关系出现裂痕，他就果断觉得事先放弃。用王家卫式的台词来说就是，“要想不被拒绝，就要学会先拒绝别人。”由此我们又折回了安娜与克里斯丁开始的一幕，克里斯丁一开始就像《暮光之城》里面的男主角一样，虽然忍不住和所喜欢的人相拥，却转眼将人拒之千里，宁可作爱情的逃兵。这种与其说是极端，不如说像浪漫主义者一样对于爱情追求得太过于纯粹。由此衍生出来的心态便是既然得不到永恒，不要也罢。

其实电影最大败笔就在于将艾琳娜与克里斯丁关系的转变写得太过自然，其实两人关系从恋人到朋友最终还是由于艾琳娜被她丈夫发现，然而这种虐恋的关系却让克里斯丁获得了满足，正如莫索克笔下的萨乌宁所说，如果得不到一个忠贞女子的完美爱情，就让我臣服在一个冷酷女子的脚下，受尽折磨。克里斯丁本身将自身完全交付给艾琳娜的期望却因为她丈夫的出现而不得不落空。这种状况下，他便更加怀疑爱情，由此不再愿意接受俗世的爱情，只愿意和女孩签订契约建立主仆关系，一旦对方稍有出格便直接将对方开除出局。由此，正如许多读者所言，从深层次的角度来说，小说虽然表明在给BDSM正名，但是从深层次上却解构了BDSM，正如弗洛伊德解构了达芬奇的同性恋倾向相同，打个不恰到的比喻，就仿佛“查病因”一样，作者和弗洛伊德都给出了社会相对特殊的存在一个逻辑自洽的解释，反而证明了这些人是因为小时候遭遇挫折由此产生了心理障碍。

如果从这个方向入手，那么再重新看这本小说，读者便会发现其实小说其实在推出BDSM这个猛料之时还十分机巧地在小说中插入了两性政治，且暗自亮出了女性主义这张王牌。当然可以说这里的女性主义虽然斗志昂扬，但是在主张上却倾向保守，正如安娜所展现的那样，作为女性她需要平等和自由，但是她不与男性分庭抗礼，而是在默认男权社会框架下争取自己的最大权益。小说塑造出了格雷这个物质上完全符合世俗想象但在精神上却深陷地狱的男性形象。但是我们想想文学史上难道就没有一个生得天使脸庞和恶魔之心且姓氏还接近的人物么？想必稍有些文化常识的人，看到这部书就会想起大名鼎鼎的王尔德所写的《道林格雷的画像》，虽然Gray和Grey不同，但是本质上两人却又类似的一面。主人公道林·格雷虽然罪有应得，但是结局难免有些悲情，而且小说中的女性还确实是被主角物化十分彻底。由此脑洞一开，我们难免会怀疑，作者写的同人会不会也借鉴了这本小说，实质上想写一个玛丽苏女性反制文学经典人物格雷的搞笑小说呢。个人觉得，既然她都能写小说了，不能低估对方的脑洞。

恋爱从精神分析的角度看来很大程度上混合着“美化”了的“生殖活动”与“两性政治”。由此在这场性别战争中，面对着在物质等外在条件上占主导的男性，作者给广大女性的良方唯有“诛心为上”。安娜虽然人生履历浅薄但是始终在精神上克制格雷，虽然格雷谜一般地被安娜吸引无不有作者“臆想”的成分在，但是从细节上还是能看出安娜的“精明”之处。首先她在精神上却不断“克制”着格雷，正如上文所讲，一开始就给格雷划定界限，一旦格雷越界，她便断然翻脸，绝无二话，格雷这时候这才重新在安娜身上找到了依托，其实由于母亲早逝，所以他终其一生都在找寻母亲的替代品，但是这种依恋却由于早期的悲惨经历而混合着对稳定关系的畏惧和对女性的仇恨，这才使得安娜靠着精神上的魄力成功地填补了格雷心中的空白。格雷其实在感情上并不成熟，一直处在逃避的状态。而格雷展现的控制欲其实不过是他对于他早逝的母亲依恋情节的外在表现。身为富贵总裁的他不惜动用自己的所有力量来“保护”对方，包括派遣保镖豪车接送，开掉女方心怀不轨的上司，买下女方的公司等等。然而这不过是一种障眼法，看上去是格雷在追求安娜不断向安娜示好，其实作者写的却是安娜如何一步步走进格雷内心且成功取代了格雷的母亲成为正牌太太的故事。可以说第三部电影中一个细节很是明显，当女建筑师试图挑逗格雷时，安娜暗地里连忙对她翻脸，一展女主人身份震慑了女建筑师，可以说算是完美通过了格雷对实际上的“支配者”潜在的考验，由此两人关系才变得更加牢固。

同样的，在婚姻保卫战之前，安娜依旧打过艰苦的恋爱保卫战，除了格雷那些个拥有这受虐人格的“服从者”。安娜最大的敌人无非是真正的前任，格雷的性爱启蒙导师艾琳娜。在出场一开始艾琳娜便倚老卖老，一开始明面上和安娜表示好感，实际上则一直在否定安娜的存在感，就是企图利用与格雷建立的亲密关系将这个新介入者物化，以此协助克里斯丁重新在这段感情中获取主导者地位，但这场阴谋在格雷声明了自己与安娜的婚讯后便宣告失败，由此艾琳娜再次主动出击，打出温情牌，向安娜表示格雷所需要的是一个真正服从于他的“服从者”，而所非像安娜这样渴望正常感情的人。她既然爱格雷就不能自私自利不顾格雷对于性虐待的需求，只顾享受这个霸道总裁给予她的种种好处。然而实际上安娜却因为坚持自己的原则，没有沦为精神失常的莱拉，反而是将格雷从少时家暴的阴影中拯救了出来，并最终收获美满爱情和家庭，由此在第三部中格雷因为安娜意外怀孕重新去找艾琳娜时，艾琳娜表示安娜其实正是格雷要找的人，恐怕也是在暗指其实只有像安娜只有精神魄力强懂得手段的人才能真正满足“格雷”内心“受虐”的需要，有安娜在他才能够有安全感，由此安娜成功了实现了对格雷的救赎，并最终获得了美满幸福的爱情和婚姻。

而这道关于“救赎”的大菜背后恐怕就是作者所理解的两性观或者可以说她所倡导的倾向保守的“女性主义”。曾经主流的男权社会幻想中似乎只有勇者斗恶龙救美人，王子吻醒睡美人，圣女贞德、花木兰毕竟还是占少数。在这里女性算是从恋爱中实现了曲线救国，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作为女主角的安娜不靠武力、不靠财富，靠爱情和牺牲解救深陷在家暴阴影下的爱人，结局温馨甜蜜仿佛一切都是女主角的功劳，虽然只有的说法难免有些偏颇。但是确实这里的女权虽然没有像类似《饥饿游戏》里面走得那样极端，本身男性占优势的武力、勇气这些都被转移到了女性身上。相反，作者将男主角塑造得更加阳刚和强势，而将女性的优势表现在了精神层面上，比如善解人意、聪明睿智等等。

其实可以说这样的两性观女性主义展现的是相对保守的男女恋爱观和婚姻观，可以骨子里是颇“经典”的男性阳刚打下江山女性阴柔操持家事的传统恋爱价值观，配上情色气氛。由此会被叫做Mommy Porn（意为“妈妈级的情色”），不啻为上一代人的爱情春药。

那么总的来说，这部小说明面上说是一场青春之恋或者女性的情爱幻想，但从阴谋论的角度讲不过是一场女性在两性博弈中通过对男性的精神反制最终名利双收的春梦。其既符合民间保守派对于男女婚恋关系的完美想像又迎合了当今堪称政治正确的女权。虽说写女性以甘心“受虐”的姿态来控制恋爱关系中的男性恐怕会被真正的女权所“不齿”，但是其难免是一种“曲线救国”的表现方式，因此对于大众而言也是喜闻乐见。

综上，我们说其实这部作品算是取悦了所有人，不过也同样冒犯了所有人，由此也使它颇受欢迎同样颇受争议，这恐怕是学习了韦小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