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万吨福岛核污水入海，影响究竟有多大？
文 | 陈根
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海域发生强烈地震并触发海啸，引发了日本福岛第一核电站核泄漏事故。为控制反应堆温度，东京电力公司注入大量用于冷却的水，大量含辐射的污水就此产生。
十年后，也就是2021年4月13日上午，在日本政府内阁会议上，日本首相菅义伟正式宣布，决定将东京电力公司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放射性污水排放入海。日本政府计划在两年后开始从福岛第一核电站排放污水，直到2041至2051年左右核电站拆除为止。一时间，舆论沸腾。
一方面，是福岛民众、日本渔民乃至国际社会的谴责和质疑。其中，福岛县内59个市町村议会中有41个市町村议会不赞成排核污水入海的方案，韩国则发表声明称，此举可能给韩国国民安全和周边环境带来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另一方面，又是美国国务院回应称支持日本政府的决定，并表示该做法“似乎符合全球公认的核安全标准”。
140万吨福岛核污水入海，影响究竟有多大？
大海是唯一的归宿？
事情还要从十年前开始说起。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部海域发生强烈地震并触发海啸，摧毁了日本福岛第一核电厂，使其发生灾难性辐射泄漏，4个核反应堆不同程度受损。
事故之后，福岛核电站开始实施清理措施，包括封闭破碎的屋顶，移走受损反应堆中的乏燃料，并在沿海区域建造了新墙，用冻土修建了1.5千米的“冰墙”以阻止携带着污染物的地下水从核电站流向海洋。
经过多年清理，除了发生爆炸的核反应堆附近的海域，其他地区的放射性已降低到了安全状态。如今，日本已允许在这些海域渔民进行捕鱼和其他海产品，但一个新的危机逐渐浮出水面。由于核反应堆持续发热，核电站需要不断使用水对其进行冷却，这一过程产生的放射性污水正在逐渐累积。
2014年，日本核污水增加速度高达每天540吨，在有关管理机构采取了建设地下水旁流系统、防渗墙、地表硬化层等措施，并在先进液体处理系统建成后改用净化水冷却堆芯后，污水增加速度目前已降低至每天150吨，并有望在2025年降至每天100吨。
然而，东电公司数据显示，截至今年3月，用于冷却核反应堆的辐射废水依然高达125万吨。目前，核废水全部储存在核电站的储存罐内，东京电力共准备了约1000个储水罐，所有储水设施的总容量约为137万吨，目前9成已装满。到2022年秋季，储存罐容量更将会达到极限。
显然，剩余时间不多了。如果不排放，到2022年污水将会灌满所有储罐，超过120吨的核污水去处就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东电曾提出五种处理方案：增加储罐及容量、在其它地方设置储罐、固化后进入地下、处理后排入大海、以水蒸汽形式排入大气。后来，解决方案集中到两个——排入大海和排入大气。
究其原因，福岛厂区的储存能力已近极限，再增加储罐难度太大，而若要在异地新建储罐，也将对新建储罐地区带来极大负担。至于埋入地下，且不论成本如何，也很难保证不泄漏。于是，对于日本当局来说，只剩下的向大海或大气排放的方案。但这两种方案，无论哪一种，都在挑动着公众的神经。
事实上，此前就有报道称，日本政府工作组在2016年提出5种处理污水的方案后，分析发现将污水稀释后排入大海是所有可行方案中花费最低、也是最快的方式。但要知道，即便是通过技术处理，已经大幅削减了福岛核废水的辐射性，达到所谓的“危害有限”，但那也是一百多万吨的核废水。
就连美国史上最严重的核事故——1979年三里岛核电站事故，核废水的处理量都不到福岛核电站的1%。这也就是为什么日本正式决定向海洋排放福岛第一核电站核废水的同时，会引发巨大的舆论声讨的原因。
早在去年，韩国济州道知事元喜龙就警告说，如果东京电力公司计划排放核废水，济州道政府将会在国内和国际法庭上对东京电力公司提起诉讼。4月11日，福岛县民众更是自发举行集会，希望日本政府不要单方面的强行决定。据组织此次集会的民间环保团体统计，截至2020年12月，该环保团体已经收集到45万份日本民众签名，反对将福岛核电站的核污水处理水排放入海。
危害究竟有多大？
核污水的危害性是可怕的。因为核污水的高辐射性，对人类和自然环境具备极强的破坏力。但偏偏所有的物理、化学和生物方法都无法消除其放射性，只能依靠自身的衰变而逐渐减少。核污水的半衰期，动辄万年起步，有些甚至达到了几十万年。对于此次面临排放进海水的一百多万吨核污水，世界民众的担心不无道理。
究其原因，即便东电建设了ALPS先进液体处理系统，采用吸附、脱盐等工艺，去掉除了氚以外的放射性核素，如铯137、锶90等。并且为了满足排放，又建立了二次净化处理系统，在经过两次净化后，铯137浓度降至0.185Bq/L，锶90浓度降至0.0357Bq/L，但处理后的氚浓度仍高达730000Bq/L。
氚可以通过皮肤吸收，吸入污染的水蒸气和摄人污染的食物或水等途径进入人体。一旦进人后，氚很快被人体吸收和利用，结合到蛋白质、脂类和碳水化合物，尤其是像DNA这样的核蛋白质上的氮被称为有机结合氛。多项研究显示，受氚或其他类型辐射的人群中儿童白血病和先天畸形的病例增多。
核电厂附近的空气，水和食物中含有高浓度的氚，因此会对周围的居民造成辐射，并可能引发癌症或白血病。《韩国时报》曾指出，福岛核废水中的氚元素即便经过反复处理也不能去除，这种放射性元素会导致细胞的损坏和变形。如果长期积累在人体内，最终会导致癌症的发生。
除了难以去除的氚之外，2018年，科学家发现在处理后的污水中还存在一些放射性同位素，包括碳14、钴60和锶90。和氚不同，它们需要更长的时间降解，并且它们很容易进入海洋沉积物，且与海洋生物如鱼类具有很强的亲和力。这些同位素对人类具有潜在的毒性，同时能以更长久和复杂的方式影响海洋环境。
其中，碳14作为人类集体辐射剂量的主要贡献者，甚至有可能损害人类DNA。并且，碳14的半衰期长达5370年，而且会进入所有的生命体内，它在鱼类中的富集程度是氚的数千倍。把这些可能会在未来五千年持续威胁人类健康的放射性物质倾倒入海，让这种健康风险持续到子孙后代，后果是不可想像的。
而根据伍兹霍尔海洋学研究所的海洋化学家Buesseler在发表于《科学》的一篇观点文章表明：即使经过了第二次污水处理，为了评估处理过的放射性污水释放后带来的后续影响，仍需要对污水的每一种同位素含量进行全面的核算。不仅包括目前已经了解放射性同位素，还应该包括更多可能的污染物，例如钚。
此外，对于日本将核污水排入大海一举，外界对东京电力公司是否会严格执行污水处理也表示怀疑。东京电力公司自2013年以来就宣称他的核污水处理技术能将辐射水平降低到比允许的排放标准还低。然而到了2018年9月，东京电力公司承认其污水处理技术有缺陷，1000个储罐里超过80万吨的污水并未达到此前宣称的辐射性标准，里面就包括了残留致癌的锶-90。
并且，福岛第一核电站因其所处的位置问题，还导致了大量地下水受到污染，而东京电力公司也未能遏制这种地下水的污染，这些污染水只是不断被收集到储罐里。鉴于过往东京电力公司的信誉问题，如果污水处理达不到标准，准备排放到大海里的污水辐射会更严重。
国际上将核事故等级共分为7级，日本福岛核泄漏事故已被定为最严重的第7级特大事故。特大事故之所有重大，不仅仅是因为当前人类所面对的可能的危害，更因为其对全人类以及人类的后世造成的深远影响。哭声是遥远的，海洋健康以及无数人的生命，都将取决于这件事的妥善处理。（本文首发钛媒体AP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