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从一块石头开始说起。 这世上有人爱金,有人惜玉,然而这留园里,风月情浓说尽,偏生留下了一场石头记。 而这记事之人,正是这里的二代园主,刘恕。 刘 恕 清时苏州人,喜书法,好名画,尤爱峰石 字行之,号蓉峰,又号寒碧主人、一十二峰啸客 园子二代主人,更其名为“寒碧山庄” 乾隆五十一年(1786),刑部云南司主事刘家传来喜讯,膝下“弱冠能文章”的麒麟儿刘恕应试中举,阖家喜气洋洋,仿若未来光明、前程似锦。 然而三年三年又三年,自从九年前中举之后,刘恕的考试之路便再也没有顺利过。他五赴礼闱均不中第,眼见年纪渐长,仕途难进,不得已为自己纳捐了一份前程,离乡远赴广西,做了一个右江兵备道,又先后代理了柳州庆远两府事。 尽管在任期间勤勤恳恳,很是做出了一小番政绩,然而刘恕那被江南水乡娇惯的身子很快便承受不住西南边陲的特殊风候,最后还是选择了告病归乡。 刘恕本居于苏州府吴县东山岱心湾(今岱松),在他谢病归里后,便移家苏州城西花步里。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里有一座在明末战火劫掠下曾散落做民居、围裹成踹布坊的旧时名园,曾狼狈寄身于时间的夹缝中,在此刻牵挽住了他不期然的翩然一顾。 再后来回首看来,他本应乏善可陈的一生之后的无限风光,都应始于乾隆五十九年的这一场相逢。 “金阊门外旧多名园,前明徐太仆之东园、项宫詹之芝园,其最著者。自物换星移,烟云变灭,……东园改为民居,比屋鳞次,湖石一峰岿然独存,馀则土山花阜不可复识矣。……(园)屡易主而吾友刘君蓉峰得之。兹当修葺落成,深喜园之得主,乌能已于言哉。” —— 清·范来宗《寒碧庄记》 嘉庆三年(1798),旧时东园修葺一新,再度落成。园中披竹盖松,竹色清寒,波光澄碧、平池渺淋,故更名“寒碧庄”,而刘恕更是颇以为豪,自号“寒碧主人”。 寒碧山庄馆外有桥,过桥有山,循山历竹,绕竹见水,中见奇峰,拖青横黛,争妍戏媚,当得起一句“神仙窟宅”。 而生性爱石的刘恕更搜罗了天下奇石共十二峰,并请昆山王学浩作画,潘奕隽等人题诗,又自刻闲章“寄傲一十二峰之间”,自号“一十二峰啸客”。 为此,他更是得意地在《石林小院说》中挥毫写道: “采石数年罕见其可,今得一峰甚奇,磊珂,错落崔巍,体昂而有俯势。形而有灵意,余为虚院之乾位位焉,故曰独秀峰,与晚翠若迎若拱,歧出以为胜。 “又于废圃中得湖石数块,其较大而可以峰称者,一如屏如帆,如朝霞之起晴空,故曰段锦峰。其小者或如圭,或如璧,或如风茎之垂英,或如霜蕉之败叶,分位于窗前砌畔墙根坡角,则峰不孤立, 而石乃为林矣。 “余维湖石不一其状,高者仰,卑者承,爱者耸,寝者蹶,捷者攫,盘者蹲,裹者陀,奔者航,附者确,独者铣;垒之为冈,平之为磴,欹之为崖,驾之为。虚之为谷,以石之可以饰观也。 “好之者每岩搜薮剔,疲人力劳心计而弗之惜。今余之石皆不期而聚,费十夫之力,不数日而散布成林。” 不过,纵然身居神仙府邸,登高揽园望景,刘恕却仍知有一丝派遣不去的遗憾缭绕心尖。 “不够。”他心想,“这些不够。” 纵然有馆有堂、有竹有花,纵然坐拥天下奇石十二峰,但人心终究不足。 园子的主人向东怅然而望,那里有抹微云缠绵着若有若无的一痕山尖,然而那不是山尖,而是寒碧山庄至东的石林小院之外的民居里,昂然高耸的奇石——冠云峰。 一墙之隔,咫尺之近,天涯之遥。 修园所耗巨大,无能为力继续征地扩园的主人,终其一生,他只能眼睁睁与那座传奇的峰石遥相对望。 那是属于刘恕永远的遗憾。 “无声色之好,惟性嗜花石。”这是世人对留园二代主人的评价。 那么面对那尊求而不得的奇石,嗜石如命的刘恕难道真的肯这样放过吗? 请期待下一期——“寻影撷芳丨二代园主:乾隆五十九年的相逢(下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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