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节将临，老王想多批点香烟回来卖，可是偏偏这段时间生意清淡，店里压了两万多块钱的烟酒卖不掉，造成资金周转不灵。想到银行去贷一万回来，银行老板却予以无情的拒绝，理由是年关到了，正在收款，年里不贷款。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老王借钱碰壁的时候，房东打电话来了，说你不是想买我家房子吗？现在可以买了，因为我接媳妇，等急要钱，巧就巧一点，已经有人要出十万买下来。你租十八年了，是老关系，当然要让你优先买。
还是十万，一分不少？
嗯，一分不能少！
我要买，但手头上钱不够数，等我三天，让我去问亲戚朋友借，好不好？
房东说好，要快点，越快越好！
老王马上打电话找他的二伯借，因为他二伯是民营企业家，是他庞大的家族中一个最有钱的人。凭他们的叔侄关系，借个十几万，应该不在话下的。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却要睬不睬地说，平时行，现在不行，因为你弟弟要办厂，需投资一百二十万，现在还差一半，正想把城里的门市作价六十万卖掉凑本呢！
老王把手机一关，倒在乱七八糟的床上说，不借就不借，何必制造许多莫须有的借口来做当箭牌回绝我，哪个不晓得你的钱多得子孙万代都用不完，不讲银行存款，就凭山上的山核桃，每年都是二三十万进账，借个十万给我，还不是九牛一毛，不借也没有人逼你借！
他在气愤中躺了一上午。吃过中饭，他把自己的一只日益变细的坏腿套护膝，忽然想起市残联可以帮残疾人搞无息贷款，不知是真是假，想去问一下周主任。如果是真的，凭他三届残联委员身份，是不难搞到的。
可是等他搭车去问，周主任却苦笑说，哪有那么回事！要是残联有那么大的权力，我们还会把一条毛巾从中剪断，做两块抹布用？不讲你们残疾人被人看不起，难借钱，就连我们残联干部都被人看成专门找国家找企业要钱的乞丐，许多人和单位对我们都敬而远之。去年我从部队转业，本来是安排在市民政局上班，谁知去报到，却被指定到残联工作，害我老婆气得好几天不睬我。他泡了一杯茶给老王，又亲切地问他的小店开得怎么样？
老王既感动，又惭愧，说小店开得不怎么样，对不起残联领导的关心。他告诉周主任，残联十年前曾经评他为身残志坚先进个人，除发三百元奖金外，还给了他一千元创业基金。按道理应该知足，不能来找残联的麻烦。但因为房东要卖屋，他不买下来，就要关店走人，让别人买，只好想办法借钱买下来。想了许多办法都借不倒，就抱着试试看的侥幸心理来问你是否真的有帮残疾人搞无息贷款的事，我也不相信会有这样的好事。既然没有那个事，你就慢慢忙吧，我走了，我必须在三天之内搞到那笔购房款，不能玩了！
周主任听说他要走，就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送客。走到门外三级台阶上，他招来一部出租车，一面扶他上车，一面安慰他不要着急，相信天无绝人之路，面包总会有的。就是实在借不到购房款，也不要难过，就把房子让给别人，自己回去吃低保。再说你不是自学成才，会写小说嘛，就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写一部长篇小说出来，到时候有了一大笔稿费，不仅能买房子，还能买车子！
老王啼笑皆非地握着周主任的热乎乎的胖手说，你真会安抚人心，我哪有那个本事！就是有，也要年把年才能写成功，远水解不了近火啊！
正说着，周主任自掏腰包，给了出租车司机二十块钱，请他把这位全市的自学成才模范，送到客运东站去。
到了车站，老王被司机扶下车，又顺便在停车场旁边一家批发部批了一点小吃，面条，糖果带回去。回到店里，天色已黑，也懒得烧晚饭，就泡一盒方便面吃了算了。
他本来天天晚上都要看新闻联播和焦急访谈的，今天却不想看了，因为不到黄河心不死，他还想做困兽之斗，又硬着头皮给另外几个亲朋好友打电话，问他们能不能帮他艰辛时候的一点忙？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说，能帮他的忙，但还是希望他不要买这个房子，因为他已六十五岁，到了应该退休的年龄，树高千丈，叶落归根，还是趁这次机会把家搬回去。听这话的意思，他们也不愿借钱给他买房子。
好了，好了，所有的路子都被堵死了。他也不想强人所难，就听周主任的话，做激流勇退，打道回府的准备。第二天，他把两万五千块钱的香烟，其中包括四条硬中华，三条软中华，二十条芙蓉王，做批发价卖给一家乡下小店，让女儿女婿开货车来把他接回离别十八年的故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