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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的日子在乡村倍受重视，这一天从早晨到吃午饭时分，剃头匠是最忙的，从这家到那家。剃胎头不容易，那些小宝宝哭的哭，犟的犟，片刻不得安生，费尽周折剃好了，剃头师傅还会笑嘻嘻地送上几句奉承话，于是皆大欢喜。 剃头师傅的殷勤和周到，也是和自己生意关联的，灵活勤快，手艺人除了手艺，图的还是一个人缘，人缘好，生意自然就兴旺多了。 一团暖阳，一绺东风，一阵细雨，春天就开始在村庄的周围鲜活起来。最先得彩的是杏树，眨眨眼，一树就开满了粉白，抢先在树丛里张扬起淡妆，素洁里泛出丝丝红晕，有一种含隐着的妩媚。 一连晴个三五天，村前村后，岗头岭脚的油菜便纷纷扬扬地开出了明艳的黄花，由淡而浓，烈烈轰轰的大肆铺张到角角落落，行走在垄上阡陌，像是置身花海，四周都是轻轻摇曳的金波。 节气已是惊蛰，蜜蜂和蝴蝶仿佛是菜花挟带而来的，相伴着菜花不知疲倦地飞旋着自己的舞蹈，更让这些菜花蓬蓬勃勃，艳艳妖妖。 一大担小鸡篮子歇在村中的枫香树下，卖小鸡的四十多岁汉子取下长长的扁担，把扁担靠在枫香树上，揭开两头鸡篮子上面盖着的簸箕，把簸箕翻过来放在地上，再用尺把高的竹围子在簸箕边沿围好，然后把四层篮子里的小鸡分批倒进簸箕里，撒一些碎米给小鸡喂食。 那些毛茸茸、黄蹦蹦的小鸡在簸箕里咯啾咯啾地叫着，小翅膀扑楞扑楞的，浅浅红黄的小嘴啄着簸箕里的细米。黄的，白的，麻的，黑的都有，看上去是这么惹人喜爱。 卖小鸡的汉子是不用吆喝的，村中的大嫂大婶们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没等他的两只簸箕放妥，鸡篮子早已被提着篾箩的妇女们围得密不透风。 问价，还价，大声吵嚷，小声交谈，几十双手就伸向簸箕里的那些小鸡。 通黄的大个小鸡公的多，黑的和白的小鸡公母难说的准，麻袒子或麻个翘的小鸡定是母的，裤脚鸡不能要……转眼间每个人的箩里就盛满了小鸡，盖上旧褂子或旧布片。 卖鸡人接着她们递过来的鸡箩，掀开盖在上面的衣物，叉开五指伸进鸡箩里点数，收钱，为一个小零头子和那些女人们争得红脖赤脸，一笔笔买卖几乎都是在吵吵嚷嚷中完成的，最后的结果还是买卖双方的心满意足，笑脸言和。 卖鸡人满担子来、空担子走了，大枫香树下还是接二连三地热闹着，卖小鸭、卖小鹅的也是鱼上水一样地满担子来、空担子走，好像村庄需要捉不完的鸡鸭鹅。 辛苦可怜的要算是卖小猪的，一担挑个六七头小猪，百把多斤，不但不能在枫香树下歇息，还得挨门逐户不停地喊叫：“小猪哦~~小猪哦~~”早春二月里尚有轻寒，可他们常常是满头大汗。不过，一个村庄几十户人家，小猪挑来，大多情况下不会卖不完还要挑走的。 春风紧随着春分节气，越来越暖。河滩上的草色近看也很青绿了。桃花红，梨花白，都开得正艳。油菜花仍然在纵情恣肆，招摇张扬。麦苗恍惚一夜之间蹿高了几倍，乌油油的炫绿在黄灿灿的油菜花丛里，和鲜绿的蚕豆豌豆，把乡村春天的庄稼地渲染得色彩鲜艳，美到醉心。 娇小敏捷的燕子，或是回到了原先熟悉的旧地，或是寻觅到了新的中意房址，一对对往返于田间与村庄的屋檐下，营巢育雏，忙忙碌碌，叽叽喳喳，给二月的乡村带来了活泼热闹，也带来了喜庆吉祥。 乡农忙活的依旧是农事。 选一块灌溉便利，大小合适，背风向阳的肥沃小田，犁过来耙碎，准备做水稻的秧田。去年的稻草，包紧晒干的牛粪和垃圾，扭上十几个包子，挑到秧田里烧火粪。当那些包子被秧田的土覆盖着点燃的时候，整个村子外围的坂田里，腾起一团团白色的浓烟，弥散到整个村庄，傍晚的阳光照射下，村庄像是披上了橘红色的霞裳，愈发显得温暖和宁静。 地里油菜花开得正是鼎盛的时候，靠近路边的油菜地，乡农用木桩钉成一排，拴上几道草绳拦住油菜，不让它们倒向大路，以免妨碍人走路，也免于被走路的人打断。 田地是庄稼人的根本， 一年春作首，万事勤为先。冲里的水田开犁在即，每一块田都必须收拾得清爽整齐，田埂要培平，田埂周围都要清理，田拐要趁这闲一点的时候先挖好，免得到犁田的时候多一件事。 菜园里也欣欣荣荣起来，嫩嫩的菜薹，青青的蒜苗，紫叶的莴笋，淡绿的莴苣，翠嫩的茼蒿，使得一处处菜园仿佛一块块翡翠，镶嵌在油菜花的大金盘中，悦目赏心。 这个时候的村头，卖瓜秧的老头适时地挑着瓜秧担子来了，黄瓜，瓠子，葫芦，辣椒，茄子都有的，老头扯着喉咙喊一两声：“瓜秧子哦~~”，就再也不多吱声，片刻工夫人就围满了。 乡村妇女其实个个都会育各种菜呀瓜呀的秧子的，只是老头培育的瓜秧比她们的至少要早个十天半月。所以她们会买一些早黄瓜、早辣椒什么的，图个急快，自己育的瓜秧打在后，正好接上老头卖的这些早的瓜蔬，使夏天的饭桌上不闹菜的饥荒。 再来一阵蒙蒙春雨，乡村滋润得越发鲜亮。村庄的树上都抽出浅绿的新叶，竹林里冒出许许多多紫黑色的笋尖，村子后面的山上可以看到红艳的映山红，溪涧也涨了不少春水，淙淙的水流声伴着各种鸟的鸣叫，像是春山在嬉闹着春天。 日子也长多了，放晚学的孩子们跑到村东头的土场子上放起了风筝。 这些风筝都很简易，无非是细篾骨绕个八字形，糊上彩纸，就成了一只大蝴蝶，样子也不算漂亮，但是拴好线，也能稳稳地飞上去，就是孩子们的宝贝了。 宽大的土场子上，孩子们无忧无虑地奔跑叫喊，手中的纸鸢扶摇升空，长长的风筝线在他们手里牵着，好像牵着自己一段童趣烂漫，天真无邪的梦，随着那风筝越飞越高远。村庄的好几条狗似乎也喜欢凑热闹，夹杂在孩子们中间窜过来窜过去，偶尔还兴奋地叫几声。 来源：文乡枞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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