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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怀玉

 夜间列车 2021-04-18
 
山,以雄浑的姿势屹立,历经亿万年之久。山的深处,有一层层密布的林,有一汪汪奔流的水,有一个个美丽的村,更有一串串叩击人心的故事。山中的世界,交织着神秘、博大与神奇。
眼前的这座山,人称怀玉,位于江西上饶境内,传说因天帝遗玉而得名。行于山中,有一种特有的凉意扑面而来,仿佛从树荫、流水或岩石深处发出,与触摸玉石的手感高度相似。山中怀玉,本就有一种美好而动人的寓意。
怀玉山,不仅有山的高大与伟岸,还因为一个响亮而震撼的名字,变得温润如玉。一个充溢着阳光的日子,我怀着崇敬之情,走进怀玉山深处,走近那颗依然在山中砰砰跳动的心。
我仿佛看见,深冬时节,怀玉山大雪纷飞,一个高大的身影,在山中坚毅前行。1935年1月,方志敏率领北上抗日先遣队来到怀玉山。面对十几万国民党部队的围追堵截,方志敏率部奔突迂回,在怀玉山区展开一场英勇悲壮的血战。
他本来已经突围出来,进入了安全地带,可主力部队二千余人依然陷在敌人重围之中。作为全军最高负责人,方志敏毅然亲率接应部队,重新钻进敌人的包围圈。危急时刻,方志敏把危险留给了自己。青山不语,绿水无言,但记住了一个伟岸身躯的勇敢逆行。
很不幸,由于敌我双方力量太过悬殊,红军战至弹尽粮绝,加上叛徒的出卖,方志敏在怀玉山被俘。那一天,大雪纷扬,形同缟素,仿佛是怀玉山无声的悲泣。那一天,时钟定格在1935年1月29日。
遭遇国民党兵士的那一刻,方志敏一定刻骨铭心。他壮志未酬,还有许多革命工作没有来得及做,还没有看到一个“可爱的中国”,他心有不甘。然而,他知道自己在敌人心中的分量,已然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怀玉山层峦叠嶂,却无力庇护一个革命者,只能眼睁睁看着方志敏被敌人掳走。面对国民党兵士想要从他身上发一笔横财的行为,方志敏嗤之以鼻。当时的情形,方志敏在《清贫》中作了详细记述。
“我从事革命斗争,已经十余年了。在这长期的奋斗中,我一向是过着朴素的生活,从没有奢侈过。经手的款项,总在数百万元;但为革命而筹集的金钱,是一点一滴地用之于革命事业。这在国民党的伟人们看来,颇似奇迹,或认为夸张;而矜持不苟,舍己为公,却是每个共产党员具备的美德。所以,如果有人问我身边有没有一些积蓄,那我可以告诉你一桩趣事……”

几十年后,重读《清贫》,依然有一股震撼人心的力量,这是爱国主义的千古绝唱。对待金钱和物质的态度,最能映照一个人灵魂行走的姿态。
“清贫,洁白朴素的生活,正是我们革命者能够战胜许多困难的地方!”这句话,方志敏在狱中一笔一划地写下,有着穿越时空、穿透寰宇的力量,这是坚如磐的人生信仰,这是高于天的革命理想。
面对敌人的威逼利诱和种种酷刑,方志敏大义凛然,坚贞不屈。终于,敌人恼羞成怒。1935年8月6日的清晨,方志敏在南昌英勇就义,时年36岁。一个伟大的共产党人,倒在敌人的屠刀之下。敌人只能消灭他的肉体,他的精神永远不死。
怀玉山,松柏苍翠,杜鹃流丹。仔细倾听,我仿佛听见从那年那月飘来的风声,如泣,如诉。此时,距离方志敏山中被俘,已经86年之久。对一座山而言,86年仅仅是一瞬间。而对于一个伟大的灵魂来说,它将永远镌刻在巍巍群山之中。
沿着方志敏当年突围的路线,我走访在怀玉山上。清贫碑,北上抗日先遣队纪念碑(馆),犹如一座不朽的砺石,一面高扬的旗帜,巍然屹立在大山之中。面对先烈们用瘞骨铸就,用生命谱写的纪念碑,每一个慕名敬谒的人,无不肃然起敬,为之动容。
阳光普照,微风拂面。一年中最美的季节,这个当年方志敏驻足过的村子,绿树掩映着碧水,田园与房舍交错,生机勃勃,春意盎然。从血雨腥风中走来,这个山中小村,早已换了新颜。
我凝视着碑上的镌文,耳旁传来了高亢隽永的歌唱,那不仅是一个信仰者的内心独白,更是在浩大的广场足以点燃所有人的热血演讲:
“……朋友,我相信,到那时,到处都是活跃跃的创造,到处都是日新月异的进步,欢歌将代替了悲叹,笑脸将代替了哭脸,富裕将代替了贫穷,康健将代替了疾苦,智慧将代替了愚昧,友爱将代替了仇杀,生之快乐将代替了死之悲哀,明媚的花园将代替了凄凉的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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