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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岁的“少年”许渊冲,生日快乐!

 美目扬 2021-0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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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4月18日,北大教授、翻译界泰斗许渊冲先生迎来100岁生日。

生日前夕,CGTN有幸与许先生做了一次近距离交流,听他聊翻译、诗歌、文学、理想,以及一个世纪以来他所经历的各个时代的风起云涌。

今天,满怀敬意与祝福,跟随我们一同走进这位百岁大家的传奇人生。

Turning a hundred, Xu Yuanchong, China’s most renowned translation master, remains a keen observer of China’s relations with the rest of the world.

Via newspapers, Xu stays tuned to global affairs. Computer is for writing and no social media in his life. Every afternoon he will read newspapers outdoors for as long as the weather and his spirit permit.

A pioneer of translating classic Chinese literature into English, Xu is a master in both languages as well as French. His translations, which include volumes of poetry, theatre and philosophy by ancient Chinese authors, have enriched global sinology enormously.

His achievements have also made him an authoritative figure among the Chinese intelligentsia supporting deeper global cultural exchanges. 


01

“诗译英法唯一人”

他与中国共产党同龄,成长于红色热土江西,求学于刚毅坚卓的西南联大,并最终扎根北大燕园,在中外文化互译的舞台上躬身治学八十余载,成就了“不老松”的传奇佳话。

1921年4月18日,许渊冲出生于江西南昌一个书香家庭。

不同于扬名四海的今日,年幼时,许渊冲学习英文的过程并不顺利。他曾在自传《逝水年华》中这样描述小时候学习英文的经历——

我虽然在小学四年级就开始学英语,但学习方法非常可笑。我把英文26个字母中的最后四个编成口诀:“打泼了油,吓个要死,歪嘴!”

——许渊冲《逝水年华》


尽管一度不得其门而入,但这样的情况并没有持续太久。


高中时,许渊冲的表叔、著名翻译家熊式一用英文写的剧本《王宝钏》和《西厢记》在英美上演,得到著名剧作家萧伯纳的赞赏,引起轰动。在表叔的影响下,他逐渐对英语产生浓厚兴趣,并暗暗下定决心以学习外文为努力方向。

1938年,许渊冲以第7名的优异成绩考取日后成为“中国高等教育史奇迹”的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外文系。

那一年,侵华日军已经占领北平。17岁的许渊冲,在炮火纷飞中“从赣江的清水走向昆明的白云”,迎来了一生难忘的大学时光。

1939年,刚刚就读一年级的许渊冲,遇见了此后对他影响深远的几个人:良师钱锺书、挚友杨振宁,以及心仪的姑娘周颜玉。

彼时,他将林徽因为悼念徐志摩逝世一周年所作的《别丢下》译成英文,送给周颜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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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丢掉》

林徽因

别丢掉

这一把过往的热情,

现在流水似的,轻轻

在幽冷的山泉底,

在黑夜,在松林,

叹息似的渺茫,

你仍要保存着那真!

一样是明月,

一样是隔山灯火,

满天的星,只有人不见,

梦似的挂起,

你向黑夜要回

那一句话——你仍得相信

山谷中留着

有那回音!

Don't cast away 

This handful passion of a bygone day, 

Which flows like running water soft and light

Beneath the cool and tranquil fountain, 

At dead of night, 

In pine-clad mountain, 

As vague as sights, but you 

Should e'er be true. 

The moon is still so bright; 

Beyond the hills the lamp sheds the same light, 

The sky besprinkled with star upon star, 

But I do not know where you are. 

It seems 

You hang above like dreams. 

You ask the dark night to give back your word, 

But its echo is heard 

And buried though unseen 

Deep, deep in the ravine.


无奈周颜玉已订婚,这一段暗恋无疾而终。


但浪漫情怀为他打开了翻译世界的大门,从此,他穿越于东西方文明之海,采撷文学的奇珍异宝,择一事,专一业,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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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96岁的许渊冲做客《朗读者》节目时,颤巍巍给董卿递出了一张名片——“书销中外百余本,诗译英法唯一人”。

在与CGTN的独家专访中,许先生与我们聊了聊他对“诗译英法唯一人”的理解。

△许老谈“诗译英法唯一人”

许先生一向不吝于自我推介,他直言,“我是狂,狂而不妄,句句实话。”

正如董卿在《朗读者》节目中所说——
“因为他,我们遇见了包法利夫人,遇见了于连,遇见了李尔王;也因为他,西方世界遇见了李白、杜甫,遇见了崔莺莺、杜丽娘。”

02

“把一个国家创造的美,

转化成为全世界的美”

如果说年少时的悸动为许渊冲打开了翻译世界的大门,那么真正引他走进翻译世界的,当数大四时一次特殊的经历。

1941年,美国志愿军来华参加对日作战。在欢迎空军“飞虎队”大队长陈纳德上校的招待会上,许渊冲挺身“救场”,借林肯的经典名句“of the people,by the people,for the people”巧妙对译了“三民主义”,化解了中美双方交流的障碍,传为译林佳话。

陈纳德一下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我头一次在翻译工作中崭露头角。

——许渊冲《逝水年华》


小试锋芒后,许渊冲被分配到机要秘书室,负责将军事情报译成英文,送给陈纳德大队长。出色的表现,让他得到一枚镀金的“飞虎章”,也获得梅贻琦校长的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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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展示“飞虎章”和P40飞机,“时速400公里的飞机,就靠这个打日本。”/ 图:CGTN

在当年的日记中,年仅20岁的许渊冲写下:“大约翻译真是我的优势,我应该做创造美的工作了。”


英国诗人济慈说过:“美就是真,真就是美。”德国哲学家叔本华更说过:“最高级的善就是美,最高级的乐趣就是美的创造。”如果能把一个国家创造的美,转化成为全世界的美,那不既是最高级的善,又是最高级的乐趣吗?而翻译文学正是为全世界创造美的艺术。

——许渊冲《逝水年华》


1948年,许渊冲赴巴黎大学留学,得以精通法语,深入研究法国文学。

自20世纪40年代起,他投身文学翻译的世界,并为此倾注一生。先后出版中、英、法著译百余本,包括《诗经》、《楚辞》、《李白诗选》、《唐宋词一百首》、《西厢记》、《红与黑》、《包法利夫人》、《追忆似水年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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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的书架上摆满了他的译著 /图:CGTN

2007年,86岁的许渊冲被医生诊断患有直肠癌,断言只有7年可活。

而7年后的2014年,他成为摘得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之一——“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的首位亚洲翻译家。

在许渊冲笔耕不缀的七十余年里,诞生了不计其数的经典译文。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The boundless forest sheds its leaves shower by shower;

The endless river rolls its waves hour after hour.

《登高》杜甫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The setting sun appears sublime.

But O, it’s near its dying time!

《登乐游原》李商隐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There is a beauty in the northern lands;

Unequaled, high above the world she stands.

At her first sight, soldiers would lose their town;

At her second, a monarch would his crown.

《北方有佳人》李延年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Be man of men while you are alive;

Be soul of souls e'en though you're dead!

《夏日绝句》李清照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By riverside are cooing

A pair of turtledoves;

A good young man is wooing

A fair maiden he loves.

《诗经·关雎》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From hill to hill no bird in flight;

From path to path no man in sight.

A lonely fisherman afloat

Is fishing snow in a lonely boat.

《江雪》柳宗元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I look for what I miss;

I know not what it is.

I feel so sad, so drear,

So lonely, without cheer.

《声声慢·寻寻觅觅》李清照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Abed, I see a silver light,

I wonder if it's frost aground.

Looking up, I find the moon bright;

Bowing, in homesickness I'm drowned.

《静夜思》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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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至今仍保持着每日看报的习惯 /图:CGTN

如今,已100岁高龄的许渊冲仍恪守对自己的学术要求,保持每日看报的习惯,对当今世界发展有着清晰而独到的见解。
许老谈“西方为何不了解中国”

他说,要“好上加好,精益求精”,“不到绝顶,永远不停。”

03

回首百年人生,归来仍是少年

1983年,许渊冲到北京大学任教。自此,他与夫人照君在北大畅春园不足70平米的小屋内,生活了将近40年。

他蓬勃的才情随着改革开放的时代浪潮喷涌而出,大放异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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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收藏的西南联大同窗合影,左起依次为:朱光亚、许渊冲、杨振宁、王传纶、王希季。/图:CGTN

1997年5月,我和许渊冲久别重逢。这真是一件乐事。我发现他对什么事都像从前一样冲劲十足——如果不是更足的话,就和60年前我们在一起读大学一年级的时候差不多。

——杨振宁为许渊冲《逝水年华》所作序


“许渊冲教授是我们大四的翻译老师,其上课风格和激情,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是我们当年最喜欢的老师之一。我们全班(80年入学北大英语专业)20周年聚会的时候,请了许老师来参加。当时他已经80岁,依然侃侃而谈、气势恢宏,能够把我们班大部分同学的名字叫出来。”

——俞敏洪


搬到北大畅春园后,许渊冲依旧习惯在傍晚时分一个人骑着自行车,遛上个把小时,也不许旁人跟着。2017年中秋夜,出门赏月时右腿不小心摔成骨折,此后便改由保姆下午用电动车载着他去海淀公园散步。

回忆起那晚的月色,他感叹,要不是为了走这美的路,就不会摔了。可再到柔和月夜,旁人问他为什么喜欢看月亮,他却又激动道——
“嘿!月亮美啊!人生就是要追求美!不会看月亮怎么会翻《静夜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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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先生在北大骑车

2018年,夫人照君过世后,许渊冲的生活起居虽有保姆照料,却依旧保持着每天翻译写作到凌晨三四点,次日上午十点又雷打不动起床继续工作的节奏。

他说自己是“偷时间的人”,将“熬夜”也变成一种浪漫——
“延长白天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从夜晚偷几点钟。我现在就是每一天从夜里偷几点钟来弥补我白天的损失。”(“The best of all ways to lengthen our days is to steal a few hours from the night.”)

耄耋之年,他制定了“每天翻译1000字”的工作计划;93岁时,他朝着翻译莎士比亚全集的目标发起猛攻。

在与CGTN的交谈中,许老透露,目前正在撰写自传《百年梦》,“中国怎么样发展到今天,我自己怎么样从不知到知……”

这部跨越时间长河的巨著,是中国百年变迁的见证,也是他筑梦一生的记录。

许老谈《百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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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许渊冲用英文朗读毛主席诗

在与CGTN的专访中,许老朗诵了一段毛泽东《念奴娇·昆仑》的英译片段。

钱锺书曾称赞他英译的《毛泽东诗词》好比“带着音韵和节奏的镣铐跳舞”,“灵活自如,令人惊奇”。

如《七绝·为女民兵题照》中一句“不爱红装爱武装”,许渊冲译为:

To face the powder and not to powder the face


在英文中,“face the powder”意为“面对硝烟”,“powder the face”则为“涂脂抹粉”。这两个地道表达是许渊冲大二阅读英国报纸时默默记下的,此时妙手拈来,豪迈勇健的巾帼形象便宛然在目。


又如《沁园春·雪》中的“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一句,许渊冲用英文写出了中国志士以天下为己任的风骨,被业内誉为“神来之笔”:

Our motherland so rich in beauty,

has made countless heroes vie to pay their duty.

戳视频
听许老朗诵毛泽东《念奴娇·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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