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狗尾巴的春天 文/杨世扬 徐徐的微风吹过胡陈港。江水像被唤醒了一样，涟漪层层，水光潋滟。江畔开始扭动身躯，芦苇雪白的嫩芽拱破柔软的泥土；茅茅针红红的尖顶挂着清晨的露珠；草籽紫色的小花点染橘园里大片的土地……斌家网箱养殖地，就变得美轮美奂，就好像读者对曹文轩笔下的油麻地的畅想。 养殖人家不多，好像就那么三四户，依着胡陈港畔一字儿排开。每户人家，都是一排的茅草屋，都盖着金灿灿的茅草，都用网结结实实地罩着。清晨，浓稠的雾霭弥漫着整片旷野，江面也氤氲在袅袅的雾气之中，恍若仙境；正午，活泼泼的阳光流淌在这片土地上，屋上的茅草跳跃着闪烁的金光；傍晚，浅浅的暮色从江面、从旷野一点一点汇聚拢来，养殖人家豆大的渔火在夜幕中明灭。 房前屋后是一片绿色的世界。成片成片的鱼草，我是叫不上名字的。我的认知世界里只剩下：壮观！这一片绿色的海洋，是迷人的。反正听斌说，他的父母，在春天的时候撒上草籽。等草长成了，就一畦一畦地割过来，等后面的割完，前面的又长出来。哦，那割了长，长了割的鱼草在这片土地上不断演绎着生命的轮回。当然，也会腾出几垄地，种一些西瓜，种一些蔬菜，种一些西红柿。它们是这片土地的稀客。 房前屋后、田垄间，随处可见狗尾巴草，浑身刺刺的，好像它们就是这方天地的主人，展现着它们强大的生命力。斌，是奔跑在旷野上的少年。 听父亲说，因为斌的爸爸，之前去了渔业公司，回来后成了公家的人，而且有了养鱼的资格。那个时候好生羡慕。因为两家人的交情，每年过年时，斌的父母都会送来一些鱼——白鲢、草鱼……好让我们过年。这鱼真是迎接新年最好的礼物了。 一到周末，阳光明媚着整个乡野，让孩子们的心就像春天雀跃的小鸟。斌就会叫上我，逛过长长的马路，穿过长长的田埂，坐着他爸爸准备好的小船，吱呀吱呀地摇着橹到胡陈港的另一头——斌的另一个家，养殖地的家。只觉得江面好宽。有时候，斌也会撸起袖子来几下。看着他摇橹的姿势，我就想要是我也会那该多好啊！ 斌的父亲，总是一副慈祥的样子。见人就是微笑，那种真诚、平易、温和的笑，好像我就是他的孩子一般。相反，他的母亲，就是想与人拉开距离的那种，脸上很少见到笑。用父亲的话说，“慈溪人难相处”。原来，他的母亲来自遥远的“三北”。我不知道这话到底有没有道理，一直觉得父亲心存偏见。但是他的母亲确实和村里的其他人难谈得拢，也难走得近。除了我的母亲，我们家。 斌的脸部轮廓很像他的父亲，线条分明，个子比他的父亲高出不少！我一直觉得，可能跟他们家条件好有关，经常能吃上鱼有关。要不然怎么能长得那么高呢！直到若干年后，看到影视演员陈坤，那精致的五官，那骄傲的神情，我的脑海里就浮现出斌的模样。至于斌的学习，我们虽然是小学同班同学，但是大家好像从来没有特别去关注，反正大多数孩子的父母不太去理会。只要早晨背着书包去上学，下午拎着书包回家，就是了。他也好像没有特别在乎。 夏日趾高气扬地宣布它的到来。狗尾巴草经历了短暂的春天，抽出毛茸茸的穗，瞧去一大片一大片，在日头下，低垂着。从江面上断断续续地吹来清爽的风，狗尾巴草轻轻地摇晃。斌的母亲一大早挑着鱼赶集市去了，临近中午才回来。 我们在茅草屋中，睡着午觉。声嘶力竭的知了声从远处传来。茅草屋里混着青草的气息和渔网的鱼腥味。 睡过午觉，已是午后二三点。斌先从西瓜地里摘几只成熟的西瓜，把它浸在冷水里。他似乎是天生的摘瓜能手，踩着西瓜地的空隙，一路扫描过去，然后凑近选中的瓜，用手指弹几下，根据响声，判断成熟度，觉得可以了，一拧瓜蒂，端起来递给我。如果发现那些稍大些的西瓜，他就随手扯几根狗尾巴草，往上面一遮。眉宇间显露几分狗尾巴草天生的弧度。 “阿斌，帮忙！”斌的父亲准备喂鱼了。 “好嘞！”斌，绝对是他父亲的好帮手。 父子俩把割好的鱼草装在船舱里，然后驾着小船，开始一个网箱一个网箱地喂过来。有时候，是斌驾着船，他撑着竹篙，轻巧地往水里一插，朝网箱边一靠。斌的父亲往网箱里投鱼草。鱼就开始在网箱里活蹦乱跳。那种白鲢、草鱼甩着有力的尾巴，把鱼草拖进网箱深处。斌的父亲一脸的喜悦。有时候是斌投鱼草，动作也是那样的娴熟，投好鱼草，又熟练地把网箱口子系好，防止鱼儿“越狱”。听说总有鱼儿想方设法逃到宽阔的港里。如果哪个网箱的栓绳不够紧或者滑下来了，斌就哧溜一下，泥鳅一样跳进水里，把栓绳绑牢系好。 等一切尘埃落定。已经浸了一个下午的西瓜可以开吃了。吃过西瓜，斌又忙上了。原来，他早已经把细绫网沿着港畔撒下。现在准备收网，他在水里探出半个身子。紫色的脸庞沾着水珠，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可是我连简单的凫水都不会，只能在岸上一路跟着。细绫网网住了各种各样的鱼、虾、蟹。他把网收上岸，拿出脸盆装了满满一盆。 夏日终于收敛了光芒。 晚餐自然是吃鱼虾。这鱼虾新鲜极了，添上葱姜蒜，无与伦比的鲜美。 返回时，已经繁星点点。胡陈港江面平静。斌的父亲驾着小船送我们回到自然村红卫，然后我们就赶夜路回家。我至今记得，斌的父亲在船上说的那句话“杨杨，眉清目秀！”可是那时候，我才羡慕斌呢！不仅一身健康的肤色，还是什么都会的能手。 暮色中，胡陈港静默了，茅草屋静默了，狗尾巴草也终于按捺住不安分的心……  
□编辑：叶寒 □图片：网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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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