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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情系春袍 公元721年五月，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长安城中，榴花似火，繁花如锦。 通过吏部选试的士子们，纷纷呼朋唤友、踏春赏景。一时间，长安的各条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从曲江池到乐游原，绿杨深处，杏花影里，处处花逐车动，香随人飞，一派太平盛世景象。 官授太乐丞的王维，第一次穿上官服，以大唐官员身份踏进了巍峨的皇城大门，成为朝官行列中的一员。 在“学而优则仕”的时代，对一个读书人来说，从捧起圣贤书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学成文武艺，货于帝王家”。这是一条既不能回头、也没有退路、更没有尽头的漫漫长路。 太多人倾其一生，都只能在庙堂外徘徊，可望不可即，郁郁不得志。而王维呢？年仅二十一岁就诗名远扬，状元及第，一举成了闪闪发光的政坛新星。当他走过上朝的百官队伍身旁时，他不必抬头，都能感受到大家纷纷投来的艳羡目光。 然而，对此时的王维而言，心情却是轻松不起来。因为他清楚，状元也好，官职也罢，这一切的背后，都和一个人有关。而这个人，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正在强有力地牵制并影响他的人生。他想逃，可天下虽大，却都是李家天下，他又能逃往哪里？ 想到这沉重的事实，他不禁眉头微蹙，在心里沉沉地叹了口气。 和王维的沉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此时的璎珞，却是连在睡梦中都会甜甜地笑出声来。 半个月前，当她收到王维从长安寄来的喜讯后，崔府上上下下，无不沉浸在一片喜庆之中。 崔老爷捋着长须，心满意足地说：“摩诘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高中状元，果然是人中翘楚呐！咱家璎珞好福气。” 最高兴的，自然是璎珞。其实，她高兴的不仅是王维状元及第，更是因为他在信中告诉她，等参加完吏部选试后，他就回运城挑选黄道吉日，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来迎娶她。 一想到十里红妆的成亲之日，璎珞脸上不禁泛起一阵红晕，垂眸微笑起来。 半个月来，多少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在橘红色的烛光下，璎珞为王维一针一线地缝制新衣。 “摩诘肤色白净，眸色清明，用这块清爽的露草色缎面做成春袍，穿在他身上，想来自然是极好的。”她不曾量过王维的身高尺寸，只是估摸着他的大致身形，就一针一线地剪裁了起来。她要将她所有的喜悦、思念、牵挂和期待，都缝进这件春袍里。 璎珞素来擅长女红，尤其善于绣各种花草动物。她知道王维不喜花哨，就只在春袍的袖口处，淡淡地绣了祥云对雁的花纹，再配上福字纹织锦镶边，看去不觉花哨，只觉清雅。 当春袍终于缝制好后，璎珞就在烛光，细细端详了一番，遥想王维穿上后的模样，满足地笑了。 十多天后，当王维收到璎珞亲手缝制的春袍时，他刚在道政坊买下一处清幽雅致的宅子，安顿了下来。 当王维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这件饱含璎珞情思的春袍时，他的心，不禁微微颤动起来。此刻的他，有欢喜，有心疼，更有苦涩，眼角竟也不知不觉有些酸胀起来。 如此雅致的春袍，如此柔美的花纹，不知耗费了璎珞多少眼力？多少神思？她这样心心念念只为他，他却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外力而不敢定下婚期。和璎珞的情比金坚相比，他是否就是一个懦夫？如果璎珞知道了他的懦弱，不知将会怎样看待他？ 王维越想越沉，压抑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不舍地放下春袍，反手踱出屋外。院子里，石榴花正开得云蒸霞蔚。王维久久凝视着那朵朵灿烂的榴花，真想摘下其中最美的那朵，亲手簪在璎珞如瀑的秀发上。 “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鬟。”王维酸涩地想着，眼神迷离中，仿佛璎珞就在眼前，正对他娇羞地笑着。 一阵轻风吹过，榴花微微晃动起来，惊醒了王维的梦，将他重新拉回冷酷的现实。 现实是，他该如何委婉拒绝既权倾天下、又恩重如山的玉真公主？思之再三，王维只能去求岐王帮忙。 岐王正在府中专注地临帖。见王维到来，岐王很是高兴，招呼他说：“摩诘，你来得正好，帮本王看看今日临帖可有长进？” “不敢，不敢。”王维忙上前一步，仔细欣赏。原来，岐王今日所临帖子，乃初唐书法大家欧阳询的绝世之作《九成宫醴泉铭》。 和“草圣”张芝擅长草书不同，欧阳询擅长楷书。他出生于公元557年，逝世于公元641年，与同时代的虞世南、褚遂良、薛稷并称为“初唐四大家”。他的楷书，劲道秀美，颇具神韵。 王维看了岐王的临帖，已经颇得原贴精髓，可见功力不浅。 “王爷的书艺向来精湛，今日之作，更是精妙。”王维发自肺腑地真诚赞道。 岐王心情大悦，乐呵呵地说：“《九成宫醴泉铭》由魏征撰文，欧阳询书写，文奇书妙，堪称双绝。此贴真迹就在凤翔府九成宫的碑亭上，待本王得空时，带你去那里揣摩品鉴一番才好。” “多谢王爷，王维心向往之。” “朝中诸事，一切顺心吧？” “多谢王爷提关心，朝中诸事，倒是一切都好。只是，王维今日另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岐王笑容微凝，似乎已经猜到了王维接下去要说的话。他放下笔墨，缓步走到王维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沉声问：“可是你的婚姻大事？” “王爷明鉴，正是此事。那日在骊山别馆聆听王爷教诲，这些日子以来，王维夙夜梦寐，想了很多人，很多事。我明白，王爷是真心为我着想，但王维纵然不才，也明白'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的道理。王维今生已和璎珞结为夫妻，请恕我注定只能辜负公主的一片心意了。”说着，王维向岐王拜了下去。 “这……”岐王虽料到王维会提此事，但并未料到他会说得如此果决，如此不留余地。这无疑给他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他默然不语，良久之后，叹了口气，说：“想当年，本王费尽周折引荐你认识公主，到头来，却又要千方百计帮你婉拒公主。摩诘，你和公主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缘分？” 岐王如此说来，是否意味着愿意帮他去恳请公主了？王维心里顿时有种长久压抑之后的欣喜，他抬起头来，目光恳切地看着岐王，动情地说：“王爷，您和公主对我的恩情，我今生今世都将铭记在心。王维斗胆恳请王爷，请王爷替我恳请公主原谅，请再受王维一拜。”说着，又深深地拜了下去。 岐王叹了口气，轻轻扶起王维，说：“摩诘呐，你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持盈确实没有看错人。只不过，让你一往情深的，另有其人罢了。” （未完待续） 《王维传》全部连载 王维传（第一章）王维传（第二、三章）王维传（第四、五章）王维传（第六、七章）王维传（第八章）王维传（第九章）王维传（第十、十一、十二章）王维传（第十三、十四章）王维传（第十五章）王维传（第十六章）王维传（第十七章）王维传（第十八章）王维传（第十九章）王维传（第二十章）王维传（第二十一章）王维传（第22章）王维传（第23章）王维传（第24章）王维传（第25章）王维传（第26章）王维传（第27章）王维传（第28章）王维传（第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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