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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浪③

 陈艾桃子 2021-04-22

            

2021-16——总 436 篇


迎向阳光,坐一花树下。

夜不能寐的时候哄自己说:日出后的山坡上靠着棵花树补睡一觉,一定更美。                                 

怎么可能呢?

美催泪,美令人速醉,就是不能助眠。

整个杏花沟山谷和阳光一起张开双臂,环抱我。我在最中心,最温暖的那一处,被亲爱地照护:

远处阳光下山丘光影温柔起伏,沟内坡上杏花正是最酽时候,密密织就,间疏有致,像抹茶蛋糕上随手堆洒的粉白紫红糖屑,活泼任性,碎碎挤挤,铺了高低深浅没个够的一幅,甜美甜蜜;有白顶蒙古包和几间木头房子,小小只,安生地停在山脊某处,被阳光兜头兜脑泼出光辉,像已有千年之久的一派坦荡深情。

近处花树,统统满实满载,像是努了整个冬天的劲儿,在某个约定的时分,忽然野性、恣意、不管不顾、齐齐开放。如果这是金庸笔下射雕英雄里黄老邪的桃花岛,那么我相信,老邪江湖豪拓、放浪不羁、踏马经过山谷留下的每一声大笑,就是这一树一树的花开。

是的,这一树一树花开,就是兼具人神气质的赤诚浪子,在山谷里留下的沧海清风、气盖云天的笑声:无拘无束、逍遥烂漫、自然而然、痴肠烈心。

天蓝盛着清晨 9 点的 37°阳光,暖暖地淋向花树下的我,像全世界最温厚手掌的安抚,忽然想起那本不肯再看第二遍的书里铭心刻骨的几句:“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林梢鸟在叫, 我们不知怎样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鼻头一酸,又落了满脸泪。

小风一阵一阵吹过来,对面杏树雪白花瓣落雪一般零星飘飞。

一对喜鹊忙着在花枝中间筑巢,嘁嘁喳喳。一只衔来比身子还长的树枝,灵巧的侧飞进花树密处,另一只沙哑的啼两声表扬,同样侧身灵巧飞出来,没入山坡后的某处,一下又衔了根茅草飞起,朝向筑巢的花树殷切而来。

这对翘尾巴好夫妻简直迷住了我。平常听到的喜鹊声多是张扬闹热呱燥,可这对夫妇忙碌在花树中间,短而轻柔的叽喳着,有来有往,定是有商有量。 

“老公,这枝太长了吧?”

“老婆,它是做外围加固的。”

“那我去多找些软和的,中间要铺厚。”

“老婆加油!”

 它们就在我对面的树上,分工合作,不知疲倦,翩飞起落。我呆坐着,看鸟儿与花儿的幸福生活,一时也忘了何时何地,被魇住了一般。

直到有南方普通话的女声打破了这一切:

两个披挂着红袍、黄纱、滴里搭拉一身彩色的女人爬了上来,一个开着抖音,配乐铿锵,另一个连着耳机,在和电话那头叽呱,这女的甚至站停在我侧前方,拿开耳机,好像我是空气一般,扭头气喘吁吁对那个还在往上走的抖音女喊:这里好!在这里拍照好!

留意了下对面花树,两鹊儿已惊跑,没了踪影。看时间,10 点多了。阳光越热,听得山下越嘈杂大声。

待不成了。

慢吞吞下山。

乌央乌央的人散在山谷里,轰鸣的慢摇音乐,旅游团导游的大声召集,呼朋引伴的各种口音招呼,色彩鲜艳的大妈女人女孩兴奋地在各处坡上摆 pose 留影,一团团,一群群,一撮撮,一堆堆。

迷路了。

这些忽然就汹涌过来、不绝不休的人群和吵声,比开始烫脸的阳光更厉害地整晕了我。搞不清楚自己走什么路线上的山,为什么半个多小时就攀了顶?而下山的膝盖已然明显旧伤复发的痛不可当,怎么还是看不到头?

我一次一次边停下歇息膝盖,边生无可恋得怀想着被这些拥挤和吵嚷彻底打碎了的“清晨的吐尔根之梦”。

应了红楼梦里那句:可知世间万般,好便是了,了遍是好。

用了 2 个小时下山,坐进车里,阳光刺眼的热,凶狠得扎进车厢,疲惫像泥石流一样从后背倾斜而来淹没我。

忽然就累得不能动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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