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中篇小说连载 冬夜美发店 4

 萧然书香 2021-04-23

冬夜美发店

文/瑞玲

4.

要不总说城市还是小的,当"杨梅"老头说出老头曾开过的厂名时,我想到了那个"美女猎人"就是她。

阿霞,是我的一个女友的发小。我很早便知道关于她的故事,一个在情场的女猎手,坦率的说是一个眼里只有猎物的女人。

阿霞不是什么失足少女,是城镇上普通人家的女儿。在我还是小学生时,我就见过她,在城厢镇最热闹的巷子里。巷子的南边是城河,巷口是一所小学,深处是县中。她家就住临街的房子中,父亲在机械厂上班,妈妈是家庭妇女,哥哥姐姐做了工人。

阿霞的妈妈,有一只食用油桶改装的煤炉,里面涂上水泥石灰,下面生着碳火,架上一只脸盆大的黑铁锅。一到孩子放学时间,推出门外,用一双毛线针般长的筷子,捞出油锅里翻滚的臭豆腐和"油墩儿",卖给放学的孩子。待业在家的阿霞常会出来帮忙,花手帕系着才洗未干透的长发,半遮着一张不是通常美人的六角脸,额头光洁的如一轮明月,她笑语盈盈招呼着我们,我攥着角票,围在最外圈,一点不心急,只为多看她几眼。

初中毕业的阿霞,十六岁就结束了学生生涯。在八十年代中期是很正常,不是读书料,初中所学用用也够了。

城河边梦笔公园柳絮飘飞的来年,阿霞在书店里找到一份临时工做,在那,碰到了令她怦然心动的"哲"。

哲在巷子深处的县中读高二,成绩好,住校生,家在乡镇,每隔二周做一个小时的公车回家,再带上一饭盒的梅干菜回校。母亲多病在家,父亲是普通工人,有一个弟弟妹妹。不回家的星期天,哲会到书店看辅导书,拿着本子抄书上的题回去做,做好再来校对书后的答案。阿霞自己读书不好,心里喜欢会读书的人,哲的衣服上别着"县第一高中"的校徽,在她眼里就是像一块缩小版的庙堂牌匾。

哲从来只看不买,眼镜腿上缠着灰色的胶布,也不掩他清亮的眼神,身上并没有穷酸相,旧衣衫难掩清贵气,背脊挺拔,阿霞开始主动接近他,把他看过的书做了记号,摘优美句子抄好夹进书页。

哲开始留意到她,阿霞比学校里所谓的校花还要漂亮打眼,俩个人的眼光频频相碰,在书香肆意的日子里情愫流动。

哲这个品学兼优的乖学生,还因阿霞被社会上的小混混调戏,在家常干活的哲仗着几分力气挺身而出,英雄救美。被学校知道后差点记过,后因班主任求情,更因成绩实在好,才没被按了下来。

这等侠义之举,让书卷气足的哲多出三分侠义,阿霞又惊又喜,想不到这个乖学生,打起架来这么狠勇 ,认定哲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她爱的人。阿霞相信自己眼力,她眼神清澈,虽不带任何欲望,也不像个会做傻事的姑娘。

第二年,哲考入上海的大学,在八十年代中期,称为"天之骄子"。作为女友,阿霞骄傲极了,把他带回家去玩,妈妈煎的"油墩儿"请哲吃,涂了一层又一层的甜面酱,阿霞的哥哥姐姐也喜欢他,约着去文化馆看录像。那年阿霞17岁,哲19岁,俩人私定终身,等哲大学毕业就在一起。


哲读大学的四年里,阿霞出落的越美了,粉面桃腮,是小家碧玉中的极品。众多追求者开始踏足书店:公务员、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做生意的小老板,装模作样借买书接近她,可阿霞眼中哪会有小镇子弟。追求无果的那些人,背后悻悻的叫她"冰狐狸"。

那几年,阿霞从每个月微薄的薪水里节约一些贴补哲,哲爱运动,饭量大,生活费常常捉襟见肘。街上流行马海毛织毛衣时,她存了俩个月才买下最好的线,打了一件白色毛衣和红色的围脖,坐五个小时的火车去快递给哲。

在上海吃的、住的用的都是阿霞的钱,买完返程车票后,偷偷把兜里所剩的钱放进哲的书包,在最初工作的几年,她没有一分储蓄。

"我他妈的 真是犯贱啊,谈恋爱就谈恋爱,一心只想对他好,操心他吃穿,还操着做妈的心!"这句话是女友后来学着阿霞的口气说。

大四那年,同学们都在忙毕业,哲却不知怎么想的,报了学校的一个"国标舞"培训班,在那里认识了学妹,大学党委副书记的外甥女,和阿霞当年一样,学妹注意到了高挑清俊的哲,耍了心机与哲凑成了舞伴。

她能给哲的不只是生活的关心,还能和哲聊艺术、哲学、历史、聊歌德、列侬和猫王,最重要的,她能让哲留在上海,让他拥有一份体面的工作。

勤俭的小家碧玉,在书店和城河边的小巷子里,每天两点一线,渐渐地也像蒙了灰的珍珠,在哲心里不再耀眼。"阿根廷探戈"舞曲中,摇曳的上海女郎,眼花缭乱的舞裙下,白人参般的小腿快速移动,刚中带柔的飒爽英姿,性感又有趣。这是截然不同的两条人生路,年轻的哲没有犹豫太长时间,珍珠让它散落在天涯吧,总不会没人要的。

璀璨的灯光下,每一个想走捷径的人,有一些愧疚也很快抛后脑勺去了。

哲的来信从几页减到一页,再到几行,最后连唐诗一小段都没之后,阿霞明白自己也和书店里那些爱情小说中,被抛弃的女配角一样。

火车站的显示屏前,瞪着五花八门去上海的车次,阿霞悲从中来。最后决定用一只装月饼的铁罐,装上这些年来哲的全部来信,代她前去上海表达愤怒,她不再为这段感情贴上来回的火车票。月饼罐里,油腻的余味中伴着一大迭不算数的情话、一串哲在地摊上买给她的水晶手链,红红绿绿的像可笑的塑料爱情。

可月饼罐子也没能去上海,阿霞连邮票费都不再愿花,学了杜十娘,罐子扔进了城河,人倒是没学她,:"杜十娘她该有多傻啊,明明自己有钱,少了李甲算个什么事啊!"

四月里的城河,两边的柳絮飘如雪,月饼罐"咕噜"一下闷入河底,阿霞笑着杜十娘的傻,笑的睁不开眼睛。

等再睁开眼时,她的认知变了。

阿霞后来的理论是:  谈恋爱用心的,很可能到头来人财两空,用脑的,就有财又有人,就算没人,财一定会留下来安慰你。|

后来她应该就成了社会上所说的"捞女"吧!让男人又爱又恨的那种女人。这绝非天生的,究竟她怎么看透这点的呢?我曾问过女友,才知道当年阿霞的"血泪史",是总结了教训后转头修炼成的。

看到再爱的男人也会发生变化开始的,就不相信感情了。感情没有了,自然也不会有家庭,不会给爱的男人生孩子,比起孤独终老,情愿钱财傍身,像张爱玲一样,将来又老又有钱地死去。

有了这个决心,感情中就不会投入真心,不会遍体鳞伤,不会满心凄凉无处可诉。

"书上都说过,婚姻不过是长期合法卖淫,我让男人获得恋爱感觉,他为此买单,不过份吧!"阿霞对感情的认识,改天换地了。

二千年,阿霞三十多岁,和别的恨嫁女不同,她根本就没打算结婚,身边也从没缺过男友,个个小有小权利来钱又快。她手里悄悄的有了二套市中心的房子,几十万存款,舒舒服服的过着大康日子。

"我给男人提供了良好情绪价值,怎么就不能获取回报了?我可是当一项事业来用心对待,一般的女人想赚这个钱都找不到门呢。"

她学麻将学赌术,学音乐学绘画,学历史学跳舞,学烹饪学插花,打得一手漂亮的高尔夫球,看得懂足球越不越位,所有市面上有钱有权人喜欢的时髦玩意她都学。她关注时事新闻,积极参加公益活动,我国现阶段的主要矛盾是什么,她脱口就来,这让她在一些不那么声色犬马的精英男士印象中,显出与众不同来。

我的女友每次说起她来,口气中交织着嫉妒和佩服,表情难以捉摸。那段时间,女友一肚子烦心事,她那木纳的老公,得到了一个新来领导的赏识,提了科长,有了一些小权利,偶然女友用老公业务单位赠送的消费卡,请小姐妹们吃一顿过的去的饭,接受姐妹们"吃人嘴软"的餐桌礼仪:廉价的奉承。也可以,用别人送科长的烟卡,兑成现钞,充实她的小金库。更有时,收拾的漂漂亮亮陪着科长去参加档次很一般的客户招待,过一把臆想中官太太瘾。当碰到她认为特别重要的场合时,免不了要问阿霞借只名牌包、名牌大衣去撑撑场面,谁让她们是儿时的邻居,而她又一直是阿霞的小跟班,她还见过哲,据说确实很帅很清爽。


阿霞的女性朋友少之又少,那时的她还年轻,没有"深藏功与名"的意识,心思也总得有个安全的人用来摆放,她的计谋、男人,所以她对女友是坦诚的。

可就在生活前景看高一线之际,女友的科长老公出轨了,出轨一个有求于他的浓妆艳抹女子,女友因此过了一段行尸走肉的日子。

女友常在半夜升起磨刀的心,待天亮要去手刃情敌,又在东方露曙光时,舍不下,才有盼头、有假想的日子。

她的痛苦我毫无办法,我并非心理医生,在一遍又一遍听她诅咒狗男女之后,我假装起忙碌。愿上帝宽恕我的不仗义,当女人陷入情伤,怨念是变成面膜敷在脸上的,它们会传染,会复制,打造成一把把喂了毒的匕首,让说的人、听的人陷入疯狂。

当我与女友一起在餐馆用餐,见她一遍遍用热水烫着本来就干净的碗筷;机械般刷着家中的抽水马桶,洁净的可揽来当镜照,她还在那蹲着身子,左瞄又右睨检查内侧是否还有遗漏的污迹。

这个有洁癖的女人,用藏身于黑眼圈里的双眼,哀怨对我说:买了一件性感睡衣,还是决定与科长重修旧好。

当年的我不具备劝慰情伤的能力,我变得害怕独自面对她,说到底,不堪重负的陪伴,是另一种对友谊的虚伪。

她选择向阿霞寻求支持,在我看来,无论当时还是现在,没有谁比阿霞更能弄得懂男人的心。

一些让当事人绞尽脑汁的情感问题,阿霞常常三言两语就解开,也许你会说:"这个当然,我要也经历那么多,也会开悟",实例证明,这事需要天赋。

就这个领域,谁是学霸和学渣很难说。好多学霸级的女人在情感上是愚钝的,尤其文学女青年,对事物和人有一种天然的愚钝感,非要把话说个底朝天,非要别人把事做绝,在她们背上捅刀,她们是感受不到的,非得上前一步,在她们胸前捅啊捅,一刀不行就二三刀,都这样了,她们还未必感觉到,你得像潘金莲那样,伙同着西门庆压着她腿来灌药:"来吧,张嘴......啊......"她们才肯相信,奄奄一息道:"......原来真的是你啊,小潘!"

按照阿霞实战理论,掏空男人的钱包,要学会示弱,学会赞扬,不掩饰对钱的需求,该了断时绝不恋战,很多人尽一生都学不会的,往往是最后一点,而这正是好猎手最该具备的素质!

学会示弱,就是不能与男人比优秀,男人尊重优秀的女人,不代表愿意为优秀的女人买单,因为这样没有成就感;学会示弱的女人却不一样,她们什么都做不好,这让天生喜欢"英雄救美"男人从此时刻牵挂她们,替她们筹谋,为她们打算。不掩饰自己对钱的渴望,只有让男人知道你喜欢钱,他们才会为你花钱,也愿意为你花钱,钱能够摆平你,钱能够摆平的事都不是大事,他便对这份感情有了底。当然你要懂得循序渐进,不能一上来就买房买车,时间点也很重要,半年到一年内,男人还愿意纵容你的矫情任性不讲理,大概也是因为攻城未破,小不忍则乱大谋,得到身子还没得到心,让他掏钱正好。

二千年左右,阿霞注意到了老头,他的出手阔绰,赢钱后打赏喽啰的都是大笔,她开始紧锣密鼓布陷井。一边对老头若即若离,半糖主义,为了激发老头的挑战欲,一边当时她另一位已婚前男友给她投资开了一家烟酒店,同时对她的监管也上一级别,开始还查起店内的流水,这让阿霞知道这段关系到了了断时刻,她怎能让自己套牢。

急于脱身钓大鱼的她,必须和前男友分手,以清白形象接近新目标。她开始逼前男友离婚:"我爱你的,真的爱你,不想失去你......"这违反了他们之前的约定,男友是公职人员,离婚影响仕途,而且家中黄脸婆虽不精明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事发了,有可能祭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招。情人又不断问他要钱扩大投资,更提出结婚要求,并且通过留蛛丝马迹,已经让他家中那个不太聪敏的黄脸婆有了一些察觉。

男人不胜其扰,本来只不过在平庸的婚姻中呆久了,露出水面呼吸口新鲜空气,这下好了,情人要和他结婚,把他头又一下子按进水底。他开始厌恶起阿霞,没有了家庭,没有了事业,又怎么继续婚外情?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说到底婚外情是婚姻的寄生产物,"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情人贪得无厌,老婆又在磨刀,男人当机立断斩情丝!既然男人主动分手,投在店里的钱自然要不回来,再一次性补偿二十万给阿霞,能用钱解决的事不叫事!

"其实没人比我更专一了,我只要钱!"这是屡屡全身而退后,阿霞对自己的总结。

据女友描述,阿霞后来和老头的关系维持了有六七年,是她的两性关系中最久的一次。不知是老头糊弄妻子手段高,或阿霞配合好的缘故,老头的妻子从来没找过麻烦,俩人在一起的时候,甚至电话都没有打进来过。在俩人相好后的后几年,阿霞戒了泡夜店的生活习惯,开始在约会的日子里,打扫居所,买菜煮饭,情侣毛绒拖鞋置于门前,齐屁股的蕾丝性感吊带加身,赤着大白萝卜般的胳膊大腿,在灶上炖着牛腩丸子白萝卜,翘着兰花指,用长柄木勺舀出汤来尝着咸淡,盆碗"响叮当",阿根廷探戈"中的甩头,甩的刚中带柔,连烧菜的姿势都像在进攻。

在这段关系中她渐渐有了交付真心的迹象,如果可以,她偶然会有,就这样与老头伴到老了也可以的念头。

不光是衣食无忧的原因,老头是她历届男友中含金量最高的,更惊喜的他提供的情绪价值,和他在一起的时光总让阿霞忘记过往。在历经多个男人后,阿霞厌倦在床上虚张声势,她越来越想面对真实的灵魂,身体深处渴望有扎实的抵达,骤雨的迅猛、小鹿溪边饮水的细腻小心,他们一一尝试过。彼此抚摸对方的身体,吻和手指摁响着每一个音符,血分子在欢唱,静脉起伏,将抑将扬,似翱似翔,就像和全世界的男人做了一遍爱那样。

我想阿霞是动过真心,她又怎么会真是铁石心肠,只是越这样她越不安,怕有一天她真的会离不开他,猎人反沦为猎物!

她用他豪赌赢回后给她的钱,在上海悄悄的置了房。每次老头去澳门,她都会跟随,一起出国,像夫妻一样挽手逛,这对年龄差距二十几岁的美女与野兽,总会得到一些回头率,可他不管,她也不在乎,紧紧拉着手,宛如天生一对。

"做这行她绝对专业级别"!若干年后,再说起阿霞,女友脸上只有欣赏。

阿霞每选择一个目标,之前都做过细心观察,和初恋男友分手后再没上过班,却总有五花八门的投资项目 在谈,令她的各界男友们在短时间内慷慨解囊。

"必须让男人在一年之内尽快为你出钱,过了一年后,新鲜感和激情在消退,再想让男人为一个不断在贬值物品买单,那就难了。"

这也是阿霞在实战后得出的结论。

但也并非 每个男友都尽如她愿,除了钱她还倾向跟着男人获得成长。曾交往过一个房地产公司的老总,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工资卡被老婆紧紧攥的,如同炸药导火索。每一次他们的约会,老总都要做好几个预案,反复和阿霞对好口供,以防万一被戳穿 该如何对供。约会消费也全靠阿霞,开房、催情药和避孕套。有几次借口与客户应酬和阿霞会面,为消除老婆的疑虑,阿霞还去买了高档化妆品冒充客户所赠,让老总带回取悦老婆,这行为曾让女友不得其解。

多年后再看,阿霞在这个房地产总经理指导下买进多套优质的房产,倒进倒出,早就赚的盆满钵满,俩人分手后,也不似别的情人撕破脸,对她的不计后账的感人事迹令总经理心怀感恩。

一张A4纸恐怕也写不完前男友的名单,她片叶不伤身,次次很纯情,很天真,为他们洗手做羹汤,做他们魂飞梦绕的乖宝宝,让前男友们想起她时又爱又恨,念念不忘,只是她再无回想。

怎样用少的感情,来吸引对方投入较多的感情,且次次都赚呢?我想阿霞自有解锁能力。

 当阿霞拎着名牌包,在百货商场名品专柜前大肆采购,势力的导购小姐,都当她是一名白领精英,艳羡的目光一直延伸到她影子。

她真的活的很开心,因为钱是最能让她开心的部分,而她求仁得仁了。

相对阿霞,可如此轻易的离开任何一个爱她的前男友,女友的脚步就格外滞重了。

汶川地震的那年,科长再次出轨。

在渡过最初几天的以泪洗面,女友还是忍下这口气。

我们相约在育才路口的火锅店,冬日的阳光看起来和夏天一样晃眼,女友沉默不语,用公筷捞着红色的肥牛片塞嘴里,白细的脖子像在吞咽一把把匕首,艰难梗阻,看得让我想咳嗽,只能再一次暗自呼唤上帝。

"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他妈的是猪!是狗!"她眼里也闪出匕首之光。

火锅店里,我们的前后桌,多数是她嘴里的猪啊狗啊的男人,有所察觉的向我们投掷来管闲事的目光。

我不得不一再示意她压低声来,她把脸凑到火锅上方,用在被窝里放暗枪的音量:

 "说到底女人也没一个好东西,难道不是吗?"

 "本来这世上就没几个好人!"

 "都是在争夺利益,哪有什么真感情?"

 "他出轨了,我不敢闹,不敢离婚,还藏着掖着,怕这怕那,是在纵容他的行为,就是从犯"

 "是因为对他还有感情?和外面那个女的不一样"

 "放屁!是我不敢离婚,舍不得衣食无忧的生活,怕离婚没面子,没尊严没骨气的人,活那么虚伪,你不知道,我每晚,在他睡着后,不知有多少次,想从把他从被窝中拖出来,用鞋底抽他几耳光"

 "羡慕那些敢撕破脸皮的女人,爽,解气"

 "有这勇气,就啥都不怕了。可我还是怕事挑明了,他下不来台,真的就离婚了,他再成家容易,我可成了一个笑话。"

女友一番自问自答后,表情放松些,仿佛冬眠的江水在苏醒,她放下筷子,背脊拔直,僵硬的坐成一个伟大的姿势。

女友做着一份不咸不淡的工作,是科长在第一次出轨回归后,为按抚她,托人找的工作。在这之前女友一直就是过着炒炒股票,接送孩子上下学,煮饭烧菜的主妇生活。工作很清闲,上班时间也能溜出来和我分析人性,薪水当然也只有意思意思,纯属解闷。

这几年,阿霞劝女友去学个手艺,或者提高电脑操作,并且要多多存钱。她断言,科长会再次出轨:臊动的心一旦点燃,就是潘多拉磨盒被打开,除非他碰的头破血流。阿霞从不相信天下有浪子回头这事,都是实在混不下去,才会消停。

一个完成了基因传递的中年男人,升职受阻,又有那么一点领域中的小权利,上班工作清闲,指挥指挥编制外人员干活,然后算成自己的功劳,回家扮老爷,孩子住着校不用管,身边偶有求于他的女子,婚外情容易酝酿,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无聊平乏人生中,梦寐以求的事,在他看来总比在手机中"斗地主""打麻将"赢取话费要罗曼蒂克的多。

而女友属于会被"小潘"喂药的,那种后知后觉的人,眼见她好了伤疤忘了疼,眼见她逐年发胖,抱着零食追《甄嬛传》,《如懿传》大女主的连续剧,也没见她有变身为钮钴禄氏的迹象。

不是每个人都能结束不幸福的婚姻,也不是每个女人敢于冒险,更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有余生可能孤独到老的勇气。

不打算改变,就想想,有什么可以让自己在被背叛后,不会沮丧的灵丹妙药,尽快强壮起来,获得免疫,女人最难就是过情关,过了就成了。

我不得不想起那个夜夜笙歌、凌波微步于香木铺地的酒庄、入口唯有82年拉菲的阿霞,在每一年新年钟声后,她都会拥有一段新的恋情。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年也是阿霞挥手告别老头的年份,转年,就交了北京某高校的音乐系一个70多岁、丧偶的教授。我见过教授的照片,没有鳏夫的倒霉样,红光满面的国字脸配一头卷曲的白发,随时随地有引吭高歌的气派。

教授手里有资源,阿霞常常参加各种热门的综艺活动,偶然也会高歌一曲,多才多艺的她转眼成为文艺界新晋红人。

而老头的企业在疏于管理以及用人不查之下,早在两年前已经进入破产清算,阿霞在那时就逐渐消失于他身边。老头的好运彻底破产,在澳门也欠下了大笔赌债未偿,黑社会来讨债的前一天,之前在赌场收买的人员怕老头被抓后供出他,提前通知了老头,才得以让他及时带家人逃离了这个城市。

逃离是极其狼狈,路费无处筹措,狐朋狗友们避之不急。老头拉下脸面,去问阿霞借路费,阿霞知道他着急要走,谎称钱投资亏光了,并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

女友费解阿霞的无情,区区的路费,只够她入手一只名牌皮包,何必如此吝啬的让人鄙视。

阿霞笑得深藏不露:一个对她不再有价值的人,何必去心生怜悯,投这笔注定要不回来的钱呢?等于给他一个希望,增加日后纠缠风险。这样反而帮他认清事实,以后才会戒赌,好好过眼前的生活,安心待家人。

不过我想老头未能懂她的"苦心",阿霞的冷漠无情,是上天对他的宣判。他的自尊让他不屑于指责曾经的女人,毕竟他们曾经旗鼓相当,同流合污过,同登极乐过。被打回原形的老头,东山再起无望,连夜携妻他乡投亲。

那年,人到中年的阿霞,容颜依然娇好,未曾生育的身材窈窕轻盈,一点没有手握数千万资产富婆的土豪样。

这之后,我再也没见过阿霞,连女友也不知道她的行踪,大概她存心远离这个城市,对她的回忆不得不停止于此。

前年,女友约我喝咖啡,顺便掏出一份小众时尚杂志,里面有阿霞所在的民间女子合唱团,在日本交流的介绍:  唐代遗留下的千年古刹里,樱花绚烂,辉映碧空,一方素净手帕绑着"666"的卷发的阿霞,和十几个中年妇人红唇霓裳,素手相挽。

女友点着照片中的阿霞:"这些年,她也老了,这没老公没儿女的,还能潇洒几年啊?老了,都没依靠,抱一堆钱多凄凉啊!"

女友在国家开放二胎后的二年前,以四十二岁的"高龄",追生了小女儿,据说是为挽回科长的心。

科长升职了,虽只有半级,好在前景又有展望,生活上确实也收敛了,不知是否练成了《葵花宝典》?手机密码有段时间没设了,业余时间又在手机上玩起斗地主赢话费了。

女友大概是心宽了,胖了,鱼尾纹撑淡了,咖啡大口大口的,跟喝白开水一样,言谈除了孩子,就是动员我加入她的"微商下线"。

"嗨,知道吗?我让小女儿看阿霞的照片,问阿姨漂不漂亮呀?你猜我小女儿怎么说的?"

 "一定是说是妈妈更漂亮吧!"我不假思索。

"错啦,孩子才不像大人,有啥说啥,她说阿姨不漂亮,像动画片里白雪公主的后妈!"

我莫名其妙的笑起来,努力让自己露出八颗牙。书页里的阿霞抿着嘴 ,沉默不语,笑意自眼角,若隐若现鱼尾纹盈盈流露,就这样看着我们,神秘而深沉。

咖啡在杯子里起了微澜,像撒进一把细沙,橱窗外,樟树在街角"扑簌簌"的抖着落叶,不远处有列火车正在通过。(未完待续)



---------------------------------

官方微信:shu2016816   


萧山网络文学第一平台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