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小说《缘为兵》【四九二】闲聊你我他仨的

小说《缘为兵》【四九二】闲聊你我他仨的

小说连载《缘为兵》（初稿）未完待续

图/文：梁佛心   

    陆军璞走到水清姨的柜台前边儿，好像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跟水清姨说。水清姨催着陆军璞他们俩赶紧离开柜台，坐车回城里去，别站在柜台前边儿影响怹的工作，让领导看见了不好。

    站在水清姨的柜台前边儿，一眼就能看到商场门口儿，陆军璞和项骏泽只好转身儿往商场门口儿走。陆军璞还像十年前跟奶奶从这里走出去的时候儿一样，一直回头儿看着水清姨，一溜歪斜地蹒跚着走出了商场。

    东高地是四十一路公共汽车进城的始发站，没有调度室。车就停在站牌子那儿，开着门儿等着发车的时间。乘客随时来随时上车，不用站在站牌子底下等着。这个钟点儿不是上下班儿的高峰，乘客上车就有座位。

    陆军璞和项骏泽上了车，车里的空座儿挺多。空座儿多了，这哥儿俩反倒不知道坐在那儿好了。他们俩站在车厢里前后踅摸着，陆军璞问项骏泽：“你想坐哪儿？”项骏泽说：“坐在最前边儿，看司机开车好玩儿。”项骏泽又问陆军璞：“你想坐哪儿？”陆军璞说：“我还是想坐在最后边儿，能看见车里边儿所有的人。”项骏泽甭管什么时候儿，什么事情，都是依着陆军璞的时候儿多，于是他说：“那就依着你，咱坐后边儿。”

    那时候儿的四十一路公共汽车，是由捷克斯洛伐克进口的斯柯达大客车。大客车车身上半截儿的颜色是奶黄的，下半截儿的颜色是大红的，样子圆鼓轮墩的，看上去挺墩实。车厢里的颜色也是奶黄的，座椅是真皮的弹簧座儿，宽大舒适。地板上钉着一溜溜儿的木头条儿，木头条儿在地板上又形成了一条条儿的地板槽儿，地板槽儿里刷着红漆。

    四十一路公共汽车有的车后边儿还拖着一节儿车厢，用连杆儿把它们连在一起，连杆儿的两边儿安装着防护网。坐在拖着的车厢里边儿很不舒服，车开起来上下颠簸的厉害。拖车好像不是原装儿的，车厢里的座椅，一般都是木头条儿的，没有弹簧和海绵，硬邦邦的挺硌屁股。

    四十一路公共汽车从永定门到东高地，一路上要经过和义农场、大红门和南顶村三个铁路道口儿。每次经过铁路道口儿，坐在拖车车厢里的乘客，有时就会从座椅上被颠起来，蹾一下儿屁股。

    四十一路公共汽车一路儿摇摇晃晃地行驶着，这种老斯柯达柴油车的噪音挺大，尤其是怠速时抖动的厉害。这种抖动好像是摇篮一样，把坐在陆军璞旁边儿的项骏泽，摇晃的又要睡着了。陆军璞推了项骏泽一把：“别睡觉嘿，睡着喽就该着凉了。”项骏泽说：“没事儿，我就是眯瞪眯瞪，睡不实着。”陆军璞说：“眯瞪着也不行，陪我说会儿话儿，要不我也该犯困啦。”

    项骏泽说：“咱们聊点儿什么呀？”陆军璞想了想，问项骏泽：“打小儿，老家儿教育咱们的时候儿都爱说，你们跟大人说话儿，都得说您，都得说怹。都得说您老人家，怹老人家，不许你我他仨的。要是你我他仨的，连家里的老家儿都得让人笑话。说家里大人不会教育孩子，教出你这么一个不懂规矩，野调无腔孩子来。你知道'你我他仨的’是什么意思嘛？”

    项骏泽说：“你我他仨的就是你一个、我一个、他一个，加一块儿就是仨。仨人儿呗。”陆军璞又问：“那你我他仨的干嘛老是跟'不懂规矩’'野调无腔’连在一起呀？”项骏泽说：“'你我他仨的’，是说那些不懂礼儿，沒大沒小的孩子的，这个我知道。没大没小就是不懂规矩，野调无腔呗。”

    陆军璞说：“'你我他仨的’这句老北京话儿，是说对长辈不能说'你、我、他’这仨字儿。咱北京人晚辈儿跟长辈说话，'你’要说'您’，'他’要说'怹’。”“这个我知道，来的时候儿咱们说来的。”项骏泽说。“不过，这'你我他仨的’里边儿，还有个'我’。这个'我’也不能乱说，这到底是怎么个说道儿，你知道嘛？”项骏泽摇摇头儿说：“不知道。不能说我，那'我’怎么说呀？”陆军璞说：“这个呀，恐怕不是老北京人，知道的就不多了。”

    项骏泽说：“你们家是老北京人，你知道嘛？”陆军璞说：“你把知道俩字儿去喽。”“哦，就剩喊'妈’啦，看来你也不知道。”“错了错了错了，我是说你把那个'嘛’字儿去喽。”“知道。”“当然了，不知道敢说自己个儿是老北京嘛。我说说，你听听，在想——当——初……”

    项骏泽把一个手指头塞进耳朵里说：“又来啦，又来啦。你以后别说想当初行不行，你没说烦，我都听烦了，耳朵里都长膙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