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文 | 城北 八十年代的交通还不发达。每到周末,成百上千的学生涌向长岭车站,给这个小站带来周期性的压力。特别是去蔡店的学生,由于人多车少,往往长时间滞留车站。于是后来,每到周末,学校就联系专车,送蔡店和部分姚集同学回家。所谓专车,就是一辆大货车,百十号男女学生,就那么站在敞篷车厢里。除了站在四周的学生,其余的人都是无依无靠的。那时的道路,都是原始土路,而且转弯多坡度大。车厢的人一路前倾后倒,一路尖叫;一路左搀右扶,一路欢笑。我虽然身体单薄,毕竟是男生,总是极力保持身体平衡,以免身边女生尴尬。曾同学应该就是这个场合认识的吧。我与达·芬奇的审美相去甚远。曾同学有蒙娜丽莎的微笑和单眼皮,最让我无法说服自己的,是她也像蒙娜丽莎一样——似乎没有眉毛。这些,并没有影响我对她的好感,只因为她姓曾,与母亲同姓。不仅如此,她竟然是曾家老屋的人——曾家老屋是祖母的娘家,我祖母也姓曾。父亲十七岁时,祖母就去世了。小时候经常听母亲对父亲说:“嗯的妈要是待,几好哦!”因此,虽然我的生命与祖母没有任何交集,但意象里,却有祖母的强烈存在。湾里若有婆媳不和,母亲总是好心相劝:“婆媳合的是前世修来的福哇,媳妇有个婆婆帮忖,不晓得几享福。婆婆有个媳妇传后,喝口凉水也润贴!”1959年全国大修水利,像母亲这样的小脚女性也是征用的劳力。母亲带着还在吃奶的二哥,随着劳工大潮,来到夏家寺水库工地,挖土挑土。我不知道母亲那个被完全折断、紧贴脚掌的小趾头,是怎样承受得住这超强度的劳作。一次,母亲给二哥喂奶,从工棚里出来,就是迟到了几分钟,带工的队长硬是不让母亲吃晚饭。可怜的母亲饿了一夜,第二天还得照常去挑土。其时,父亲被分配到了另一处工地,家里尚有二岁的大哥,四岁的二姐,八岁的大姐。八岁的孩子能做饭就不错,可大姐还得照顾弟妹的吃饭、穿衣、睡觉。也许是母亲备留的食物吃光了,大姐带着弟妹,手拉手去外婆家。我家离外婆家只有三里地,但必须趟过一条小河,走过一条崎岖山路,穿过一个村庄。这对于二岁到八岁的孩子来说,不亚于一次艰难的长征。大姐依次把大哥二姐背过河,慢慢走过寂静的山路。路过村庄时,为了不受那个村庄孩子欺负,大姐拿着小树枝,与别人斗狠。今天的大姐年过古稀,在我的印象中轻言细语、胆小如鼠。无法想象当年的大姐为了弟妹,是怎样超然发挥生命的潜能?时隔多年,每次讲到这段历史,母亲总忘不了感叹一句:“要是有嗯的婆婆待,不晓得几好!”凡此种种,让我在内心,对从未谋面的祖母,有着无限的怀念。也许,如果有祖母在世,哥哥姐姐童年的苦难会减少许多;也许,如果有祖母在世,母亲的生活压力,也会得到一些缓解。曾同学做梦也不会晓得,我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只因为她姓曾,是曾家老屋的人,是我唯一接触过的祖母娘家人。人的情感世界有时是很怪异的,连我也不认为曾同学与我浓厚的亲情,有什么必然联系。快毕业那阵子,她拿着本子要我写点文字,作为十七岁生日纪念。这是我第一次给一个晚届女生留言,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同桌郑同学。郑同学是那种非常漂亮的女生,应该算是下一届的届花吧。学校女生喜欢结对子,一般自带光环的两个女生,是结不成对子的。郑同学与曾同学就是一对互补性很好的朋友,我们才有几次见面之缘。那次给曾同学留言,也顺便写了几句给郑同学,算是一个纪念吧,不负同学一场。投稿&联络:admin@mulangul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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