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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灼

 吉普赛冰块 2021-04-25

我厌烦的并不是他人的欢喜,而是我自己对于这欢喜而透露出的焦虑。

——题记

叔本华总爱给人生定性,他说:“一切欲求的基础是需要、缺陷,也就是痛苦,所以人从来就是痛苦的,他的本质就是落在痛苦的手心里的。如果相反,人因为他易于获得的满足随即消除了他的可欲之物而缺少了欲求的对象,那么可怕的空虚和无聊就会袭击他,即是说人的存在和生存本身就会成为他的不可忍受的重负。所以人生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像钟摆一样来回摆动着。事实上痛苦和无聊两者也就是人生的两种最后成分。”他说的事实上,事实上哲学家们总爱给人生定性,试图完全剔除个人情感的部分,试图以理性攫取上帝的位置,试图替代一切形而上的东西,以自己所谓的智慧。试图改版一切先前的规则,定义自己的规则。

所以,这个著名的“钟摆理论”曾经影响了很多痛苦的人,也对很多生性快乐的人产生了致命的打击。让很多人怀疑自己是否值得去活过?这个问题会在你青春期之后产生漫长而重复的自我质问,有很多人延续了这样的质问,所以,自杀了;有很多人强硬地把难得糊涂纳入到自己的所谓的人生哲学体系中,活得不闻不问,试图瞒天过海般过日子。但无论如何,日子总会形成一个又一个的绳结,解不开也扔不掉。至于这些绳结,像是一个个突兀的惊叹号一样,总会给你偶然的打击,忽然使你感到人生毫无意义。

所以需要改变。改变,很多人不断地提及的词汇,像是一个人生计划一样,总是实现不了。它是艰难的,这谁都知道。我总是想可以立刻改变自己,像是另一个人一样疯狂地说着我爱你的情话。但我生在一个先验的语言环境里,这里充满着克制、僵持、煎熬与苦楚。想要改变,无异于剥茧抽丝。我清晰知道这只是个借口,一个理由而已。所以我也知道改变总是要从小处着手,比如头型,比如穿着,焕然一新后,审美自然而然地奔来迎合你,你笑魇如花,我浑身难受。这是改变应有的状态,因为习惯尚在遥远的地方伫立着。也正因为如此,原地仿徨变成了一种诗意的描述,无能为力是最好的注脚。通常,自我安慰中夹杂着很多安居乐业的解释,我自己说服了我自己,然后继续苦痛不堪的现状,一尘不变地安然。这就是大多数人大多数的想法。

想改变却依然这样,这是一种极其可悲的事情,像是一种诅咒一样。

当我意识到像这样类似可悲的事情给我带来了积蓄已久的厌恶时,我心中逐渐蒸腾起难以名状的心酸与无力,这种蒸腾起的气体渐渐凝聚形成硬块儿,堵在我的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我感到阵阵窒息,我忽然瘫倒在地上,凝视着天空中的云,它渐渐变黑,落雨,倾盆而下,与我的泪混成一坛,它化成了酒,埋葬到地下,留给我等待的未来人儿,毫不经意间,挖出来。

不知道为何,这种重复的场景不管隔了多少年,依然清晰如昨日。想着旁边睡着的人是很久很久空无声息的人,想着某个大雨的天我还在固执地不知道在寻觅什么的时候,想着如今面临很多杂乱无章的事情都会先笑出声音来,一副镇定自若心里却怦怦乱跳的模样,想到很多次面临的重复场景,我就想立刻喝酒,立刻喝咖啡,或者立刻去洗澡,总之,我必须立刻解决点什么用来转移注意力,必须马不停蹄的将消极的想法按住。但是眼睛必须是乱花渐欲的样子,用以迷惑生活,告诉它:“我就是个怂包”。而事实上,我真的是个怂包,我的梦里经常梦到我一事无成地死去,像是个垂死的乞丐,要不到今天的一顿饭钱。我的自尊还没有让我达到去当面乞求别人的程度,是因为我还有退路。

这种退路源自于一个女人。她形成了一个符号,在我心中总会适时站出来,叮咛着我。那种老生常谈的语调,我会厌烦无比。但是,在这个荒芜透顶世界上,我没有人可以相信,我坚信,任何友谊像破了的安全套一样,随时会要挟你,即使曾经你们爱到昏天黑地。所以,我的身上总有一种冷漠的弊端在缓慢的伸展,像一张被染色的纸在水中蔓开,颜色在凋零。当一如往常的白色显现时,也是死亡莅临的晨曦。我怀着荡涤的情丝,蔓延蠕动在全身,痛痒难耐。欲望通过拘谨的嘴唇时所折合成了一些崇高伟大的标语,依然道貌岸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可憎中包裹着可笑。所以,我不相信很多事情,这种想法固执到就像我不相信人生无意义一样,一种幼稚的奢望。

因此,任何改变都是口是心非,延续到底就变成了一副令自己都深恶痛绝的皮囊,这样的状态确实很不好受。所以,权威通常会变成嘲讽,行动通常都是被迫的,一切照旧,停滞多时的那些青春的余温总是被适时的大雨浇灭,总而言之,即使一派欣欣向荣的风景,但我内心深处里隐匿着的恨意总在深夜里滋生着。但我清楚的知道有一个女人一直在呵护着我的敏感,维护着我的尊严,一种亲情里最令人难以招架的纽带。

这种纽带是先于我固定存在的,加上原生家庭的畸形,这条带子使我窒息。这条带子绑的紧了,反叛的种子我都在日夜不停的为之浇水,期待一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英雄主义,有时荒唐的要命。但我自己就像穿上新衣的皇帝一样,有恃无恐地等待某个人来戳穿我自以为是的面具,用以抵消我精心挑选的新衣,荒唐至极而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里总是倔强地伪装成一副成熟的姿态,将温良恭俭让装在兜子里,把礼义廉耻拿在手上,时刻准备冲到社会事件的最最前沿,第一时间发表我自己的意见,然后被信息洪流生生溺死。

所以这是些在很多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东西,它甚至会形成嘲笑的种子,一直埋葬在自己的影子里。一旦我咒骂自己越来越狠时,这个种子就越来越生根发芽。直到某一天,影子成了我,我变成了影子。这种苦痛很难具象化,它极其小众,就像你小学的时候丢失了一块心爱橡皮,后来你知道,这个橡皮是被别人偷了,而你又打不过人家,一个橡皮就不知道告老师。所以,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像人类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小。为此,多年以来,我佯装成一个所谓的好学生,到现在为止,我依然是学生。只不过,我不想再佯装而已。我行我素,一种别致的抵抗吧。我总是推开别人,故意推开别人。因为,我所有的观点,相对于这个残酷而现实的社会来说,都像是个孩子一样。而这个女人也说:“你别像一个孩子一样幼稚,理想是需要妥协现实的。”

确实,这是一件可悲的事情。面对可悲的事情,我总是厌恶,然后无力,泪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你的声嘶力竭只能被被人认为是神经病而已。所以,苦痛中,我会找到这个女人去倾诉,但毕竟隔着时代,隔阂总在不经意间变成数条鸿沟,这些鸿沟映证着我的成长,但并不代表我已经成为古老的史书中所谓的大人或者现代社会学意义上的大人物。这两点就是我需要妥协的现实,我不能再以好学生定义我自己,也不能以坏学生去定义那个偷了橡皮的同学,认识到这个,就已经渡过了我生命最新鲜的年华了。

鲜艳的时候过去,留下了满地的狼藉,摊开一本本史书,我不相信任何的叙述。就像那古老的史书一直告诉我,我还是个孩子。但真实发生的历史与凝结而成习俗会逼迫你的话语朝向久违的那些史书中的死人们。有趣的是,终有一天我们肯定也会成为死人,那个时候我们唯一的价值就是给未来的那些孩子们当作一些例子,也就是为了这点用处,我们会拼劲全力成为一个未来孩子口中稚嫩的评价标准里的“妈妈,他是一个好人吗?”

在这个女人教我背唐诗的那些幼稚年月里,我问过无数次这般评价的标准“妈妈,这个李白是好人吗?”“杜甫是好人吗?”……为此,这个女人不会不置可否,她说“印在书上的都会是好人啊。”多年以后,这个女人的这条标准在所谓成熟的我看来显得荒腔走板。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度过了一切以好坏为标准的年龄了,我已经处在了对一切周遭都不置可否的态度上,并且日渐强烈地感觉到这周遭总是荒诞不经的。我对于曾经向这个女人质问的好坏评价的问题没有答案,为此,我极度讨厌小孩子。他们的弊端需要所谓的大人们一点一点的去救赎。像太宰治厌弃自己的话一样,生而为人,确实是很抱歉的。



你看那史书上,因为好坏标准而被冤杀的人总是令我荒诞的笑了,类似比如像文字狱这样因为文字游戏被灭族的事例在我写下这些字时心都在颤抖。权力,不灭的争斗之源,它能生产真理,鼓励丑恶,将好坏的稚嫩评价标准玩到了极致。因此,史书上那些被迫走向刑场上的人们豪迈地呐喊着看破生死与淡然一笑的场面总是令我笑声失控:“嘿,你他妈就要被杀了?你他妈的笑个屁啊!”当我翻到下一页时,这个人已经死了好久了,我突然冷静下来,刚才自己的嘴脸也好像史书中小人得势的模样,于是我急忙往前翻,翻了几页后,这个人又活了,并且是人生最得意的时候。恍惚间,我的手指穿过了史书,仅仅几页,便是一群人荒唐透顶的死亡。



我缓慢地合上史书,如果不是那样的,历史将改变,一切好的善终,恶的得报,那这史书必将看得我昏昏欲睡。我的历史考试必将不及格。这历史就像是我花了好久去等待一个注定失败的希望一样,它冷漠地按照现实主义去描述,拒绝任何挑逗,就像一整天聊着闲天的情人最后尴尬的沉默一样。这一刻,才是情人最终疏离、还是拥抱的关键时刻,而就是这样的时刻,历史的天空总是阴霾的,狂风日甚一日的凌冽,一切温情脉脉都将被吹散――纸醉金迷的不是你,因此你才会痛恨满目疮痍的历史以及一地鸡毛的生活。这一种被轻易承认的生活逻辑会肆意蔓延,直至你成为你自己的奴隶,成为囚徒,堕入死亡。



更甚的是,死亡也并不能抵消历史最终带给我的荒芜。伫立于此,我摊开那张浸湿的白纸,我连写一封情书的力气也没有。根深蒂固的困扰,来源于哪儿,该宣泄在何处,一并入尘埃,无迹可寻,却会在某个没来由的深夜滋生开来,形成黑洞,进入每一个梦魇。在梦境的深处,每一个痕迹都是曾经梦到过的,这该死的重复的场景使得清晨昏沉的意识变得更加凝重。我继续昏昏欲睡着。这荒唐的梦就是毒药,必须抵制。用力切开迷雾后,所说的每一个词语都带着被威胁与被侮辱的危险,坚持与执着,就像是夜行人的执拗一样,明知道早已经路尽天黑,非要找到一个有路灯的地方,自欺欺人的充当短暂的光明。

所以,这女人教我如何现实,我自己固执让我自己远离现实,所以我现在依然是个学生。这就是我的方法,改变的方法,一种无力的抵抗,仅此而已。

我伴着这样重复的虚空感觉,感觉不到我的心在跳动,穿过漫长的道路,然后顺理成章的迷路了,我的心平静地就像个机器人一样。反正都能走丢,那哪里不是歇脚的地方呢?就这样,我走了好久好久,穿过了好几个世纪一样,来到一座房门前。我上手一敲门,所有的一切轰然坍塌。就是这种感觉,我的左手就在这种感觉中越来越麻,腰越来越疼,眼睛越来越模糊,我感觉不到一丝的存在感。就这样飘了很久,我以为会找到很多东西,我以为会遇见很多的人。事实上,我一个人走了好远,远到我的心不再平静,我开始泛起不断地恐惧,像是一个本来会游泳的人在溺水,一种特别诡异的毁灭方式,像一场电影没有结束的意思,情节不断地变换,所有人都开心的要死,但电影已经持续了五个小时,一天,一个月,甚至是几年了。他们还坐在这里,乐此不疲地看着,笑着,我想走,却没有人起身让我走。操,看这场电影前我为什么没选择我最常选择的靠过道的位置,反而选择了靠墙最里面的位置。

我费劲气力,挣脱了一排的人。他们向我抛来憎恶的眼神,有一个男人还抓住了我的手。我忽然惶恐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他双手握拳,站起身要打我,我平静地等待着。忽然这家伙盯着电影屏幕笑了,缓缓地坐下,招呼我赶快离开,不要挡住他的视线。我奇怪地透过电影屏幕的光影看到了他脸上我的掌印,我也缓缓地离开了。走到门前,大门紧闭,但却是用劣质的锁子锁着。我大嚷着要出去。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走过来,用刚刚褪去的稚嫩的声音跟我说:“你想好了,你一旦离开,从这里走出去,你的生命就不是你自己的了。”然后投来一个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恐怖的眼神。我被吓住了,我怂了,我恐惧了,我的脚不听我的使唤,又飘回了我最靠墙的位置。路过那个男人的时候,他笑着说:“回来了?这电影多好笑,你看前排那几个女人都哭成啥样子了。苦的梨花带雨的。哦对了,对不起啊,刚刚我要打你,不好意思啊。”我感觉这个道歉这么突兀,这个男人的话语语焉不详,语词也突兀的要命。我满腹狐疑地钉在了我的座位上,一动不动地看着电影。不一会儿,我就加入了他们的笑声中,当我感觉有水在我座位上往下滴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居然在这里尿了一地。



是不是很鲁迅式的“黑屋子”,是不是很柏拉图式的“洞穴”……我没有那么高风亮节,社会也不需要我去拯救,我就是一潭死水,一个怂包,一事无成的死去。

正因为如此,我总是习惯性地望向高楼的边缘的时候,总以为会有人跳下来正巧砸死我。那些自杀并且成功的人,之前肯定无数次的自杀过,像太宰治一样是偶然拯救了他。但这种执念就像你对希望的执念一样,这玩意总会使人感觉芒刺在背,奇痒无比。事后,你会痛恨希望,像很多人对于生活无休止的攫取一样,像我祖父晚年来那非人的沉默一样,像一个男人酒醉后瘫软的样子,像一个女人委屈而倔强的眼泪一样,总之,它可以像任何东西,唯独不像你以为的那个。这就是我们沉溺希望的后果,希望只是个词语,它同屎尿一样,没有多大意义,只是因为它背后锁住了太多人的眼神,因此伪装的人模狗样的,还要伪装多久呢?

这时间不过十载的光阴,我便已经凝结成了固执的偏见。要拥有一种怎样的眼神才能将它遮蔽住,虚伪地一团和气,然后执拗地分离。黑暗中要有多少光亮才能恢复些曾经断裂的记忆碎片,但它混乱的异常决绝,拒斥我将它连接,我凝视着我梦中的芳香,醒来后又尿了一床,来自一种成人的耻辱。

一个沧桑的讽刺,一种莫名的苍白央告……蝇营狗苟的人那么多,碌碌无为的门栓都在为人敞开,常患孤寡的的人又夹杂在其中,无病呻吟。一面追逐一面躲避,总想两全其美甚至万全之策,但总是口是心非,表里难一,甚至应该是道貌岸然。负面情绪总要被隐匿,被迫隐匿,被迫被他人夸赞为一个他者以为的夸赞,然后我竟然跟着这狗屁夸赞而微笑了……他妈的,我抽了自己一耳光,试图让自己清醒,但我就是傻笑,一直都在该死的笑,笑他者想让我笑的那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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