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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那棵老杏树 || 作者 杨进荣

 天南地北会宁人 2021-04-25


家乡的那棵老杏树

作者    ‖    杨进荣



春风已逝,清明又过,想起家乡的山,想念家乡的河,想起老堡子山下北面的山窝窝,想念山窝窝里那一院土窑洞,更想念父亲栽下的那棵老杏树。

那个山窝窝在刘家寨子街道对面,被民国九年西海固大地震,活生生地切割成了南北两半,北面的叫北庄,是一个社,由大湾和岘湾组成,山窝窝是大湾。

老杏树就长在大湾,长在大湾我家原老宅的园子里。老宅有五眼窑洞,院西有一口水窖,敝院,院墙是多年后打起的。全部建筑用了十二片瓦(做滴水用),二十六块青砖(箍窖水眼用)。一块磨刀石,一盒单薄的石磨。上窑的一扇老门,榆木做的,很沉。一个三人榆木凳子。厨窑门柳木板板订的,很轻。其余三眼窑,没门。

贫穷的寒碜,困窘的丢人。一只叫黄老五的母狗和那棵老杏树,就是老院素日里的风景。

转过山嘴嘴,看到老杏树,就知道到了家园。黄老五老远地向我跑来,就知道贫穷亲切的家就在跟前!我的胆子会大一倍,特别在夜晚。唱几句大秦腔,自认为能把孤魂野鬼都吓远。

那时,我会经常爬在窑洞门槛上,望着不挂一丝云彩的天空发呆:这个山湾湾,下一场雨为什么这么难?云在老堡子山顶浪一圈,雷在唐家腰岘响几声,就去交连地畔的西吉、海原县旅游了,晒得土地冒着火星子,正午,光脚片子都不敢往上搁,老杏树的叶子打着卷儿,周边泛红微黄。还没到暮秋,它衰老的是不是太早点……我时常这么想。

老杏树是父亲栽的。我记起它时,躯杆不高,长得歪拧粗矮,如一位花甲已过、古稀不到的老头儿:树枝没有修剪打理过,凌乱而尴尬。树杆的折皱很多很深,象父亲饱经风霜的脸。老皮一块儿一块儿地卷起脱落。树身被砍过枝条的疤痕处,有黄稠的液汁分泌,结成黄色的疙瘩,如商店出售的拉板胡二胡用的松香一样。因为旱,多年花苞处都被麻子颗大小的硬壳虫卵布满,那卵的壳太硬,手都挤不烂。蚕食后只剩零星的杏花开放,这个时间段,杏花白花嵌红蕊,才能引来一群蜜蜂和蝴蝶嗡嗡嘤嘤。

我会追着蜜蜂和蝴蝶,在野蜂钻进的墙洞里,掏一些蜂蜜解馋。扣住一只蝴蝶,装在空玻璃瓶子里,看它啥时候能重新化茧成蝶,生育出一群色彩斑斓?或者仙了,出来个梁山伯与祝英台。只能想想,蝴蝶在瓶子里,大多活不过一个礼拜……

有年例外,一只蝴蝶大概活了半个月左右,死,是在星期六的中午。我把它装在火柴空盒盒中,象藏人一样,在老杏树下刨了个坑坑,放好盒盒,上面捧起了个土堆,不知啥时候,父亲来到了我的身后,从我屁股上一脚:你大又没死,死了你也不会这样悲哀……那年我还不到十岁。

可怜兮兮的杏花,有些年景,还会被倒春寒洗却一空,惋惜不舍,但也没有办法保全。

老杏树没有产过多少杏子,偶尔的酸杏数颗,挂在细树枝的高处。我和姐姐拿上母亲煨炕的推耙子,倒落的树叶纷纷,踩断树枝根根,也急不可耐地要把指头蛋大小的杏子弄下来,虽然酸的倒牙、衔不住口水,也等不到它成熟的时候。

老杏树上成熟的黄澄澄的杏子,我没有见过,也根本没有吃过。

好似父亲当年种它,原本就不是为了让它结杏子,只把它当成是一棵生命,一撮绿意,才把它载种在园子中。偶遇降雨,父亲总要提醒我们:去,提一个桶子,拿一个小铁碗,把院子中几个小坑坑的水刮干,倒在老杏树下。但一桶桶黄泥浆的浊水,怎能让多年受旱的老杏树茂盛生长?死不了,活不旺,就是我家那棵老杏树的宿命。

没记错的话,有老杏树的园子被父亲挖成了三级的反坡,其目的是增地盛水。老杏树长在最低层,有两根枝条搭在二层的埂子上。有一年,我从岘背后杨家要了两只兔子。有了兔子,须有草喂养。那年大旱,寸草不生。偶尔发现,在父亲挖园子垒起的埂子上,有不多的几丛彬草。中午放学回家,已生了小兔子的两只老兔子瘦骨嶙峋,看见我,后腿立起,眼泪巴巴地乞求我给它们草吃……怎么办呢,寻思来寻思去,爬向老杏树后的埂子上,准备拔那几撮彬草喂饿疯了的兔子。忽然一脚踏空,从埂子上跌落下来,三四米高的埂子,下面是很硬的红土截子,如若落到地面,非死即伤,万幸啊,我被其中一根长到埂子上的树枝盛住,划破了点腿皮,但没有伤到性命骨筋!

可怜的老杏树啊,自从我养了兔子,你周身原本不多的叶子,凡能被我够着处,几乎一片不剩,都被我采摘下来喂了兔子。夏天的你,应是枝繁叶茂时候,然因干旱我摘,低处只剩老杏树的虬枝裸露着,那些干红的虬枝,象祈雨的老农,跪在尘土中,粗糙的手臂伸向半空……这种景致和绿夏多不和谐相容?然,人岂能改变得了所有生命不该承受之重!

冬天的老杏树更残,孤立无援地站在园子的埂子下,被干裂巨大的老牛北风折磨地死去活来,枝条一会儿向南,一会儿朝北,有些枝条会被刮断,变成父亲熬茶生炉子的架火柴。

邻居盛家有棵高大的椿树,上面年年有喜鹊筑巢,生儿育女。那嗄嗄的叫声喜庆吉祥。盼望我家老杏树的树冠上啥时也有个喜鹊巢,嗄嘎一叫,亲戚来到,我趁机能吃上面条、馍馍。盼望着,只到我要走出大山,在外求学,老杏树的树冠上还是空无一窝,心情很是寥寞,难道喜鹊也会嫌贫爱富,或者是老且婑的老杏树,根本保护不了喜鹊的安全,不管怎样,它总归没有来过……

除此而外,老杏树是我夏日写字读书的遮阳伞。中午、黄昏,它稀疏的叶子斑驳在我的头顶。我在它周围,一圈又一圈地转走背诵,学黄帅反潮流的年代,我的少年时光没有虚度,那两本发黄的巜唐诗三百首》、《宋词一百首》就是在老杏树下,一首首进入到了我的脑海。

在我心中,老杏树是最美的。干旱渴不死,严冬冻不死。酷暑北风都没能让它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多病地瘠也不能扼杀它春来开花、秋至叶落的自然轮回。老杏树向死而生的情怀,永远都是我奋进路上的精神慰籍!

在我心中,老杏树是最朴实的。青松的高洁它不羡慕,杨树的伟岸它不妒忌,柳树的婀娜它不眼红。只以杏树的样子活出自己的本真。这种素心怀真的情怀,永远是我修行路上的航灯。

在我心中,老杏树是最偏我的。它不但救过我的命,还为我的学习成长提供荫凉。老杏树的护佑,让我能在爽凉的环境中,幼小就与诗圣诗佛诗仙词霸相见,诗词的美涵养了我的心灵,成就了我舞文弄墨、饶有趣味的人生。

在我心中,山湾湾里的那棵老杏树就是父亲的再生。挨着烈日的灼,遭着雪霜的冬,艰难困苦,没有放弃对活着的痴情。有时活着比死去更加难肠,能在看不见光明的黒'b0道锘钭牛且患?常悲壮英勇的事情。

昨夜做了一个梦,梦见家乡的那棵老杏树,焕发了青春,叶子丰硕,花开的无比灿烂,非常生动!父亲拿着那把老铁锹,站在老杏树旁,皱纹里都流淌着生前从未有过的笑。

"爸爸,我要吃杏儿!""大哥,你醒醒,做梦了”同室的乔君捅醒了我。哦,老杏树,家乡的那棵老杏树啊,还在我的记忆深处阴魂不散,让我如此挂念?

老杏树,老宅园子里的老杏树

多年没见你,你是否依然如故

故乡的山绿了,你是否根深叶茂了

老杏树,老宅园子里的老杏树

多年没看你,你是否还那样孤独

故乡通水了,你是否丰腴肥大了

老杏树,老宅园子里的老杏树

你绿过我的童年,我爱你的全部

盎然在我的文案前 如画如诗

老杏树,老宅园子里的老杏树

不管你生 还是你死

永远都活在我的记忆深处





作者杨进荣,曾用名绿云、罗巴、走天涯。甘肃省会宁县人。本科学历。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学时代起在《中学语文报》《诗歌报》《散文林》《诗人》《驼铃》《白银晚报》《白银文艺》《甘肃日报》《首都文艺》《乡土文学》《乡韵》《陇上风情》《天南地北会宁人》《中华诗词》中国网、神州网、《今日头条》《陇上风情》、凤凰网等网络报刊发表小说诗歌散文游记多篇。有《抱朴》散文集出版。现供职央企,从事管理工作。

作者前期文字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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