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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村‖俺爹俺娘的春夏秋冬/孙立昕

 乡愁文学 2021-04-27

责任编辑亚静

  

俺爹俺娘的春夏秋冬

孙立昕

俺爹出生在1939年农历八月十三,俺娘出生在1944年腊月初七,爹比娘大5岁。

爹和娘在一个村子长大,那个村子是典型的东北农村,有大片大片的沃野,每个屯子都被参天的白杨树环绕着,一条大河在村西头缓缓地流淌,流入亮甲山水库。家家户户都是泥草房,条件好的家庭还有仓房。朴实无华的乡人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把收获的喜悦挂在脸上,把耕耘的希望播种在心田。

爹的家穷得叮当响,两间土坯房,院子不大,爹家和他的二叔家住在一起。爹8岁时,我的奶奶就去世了,屋里屋外的所有活计都靠爹和我的爷爷打理。那个年代,爹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

娘的家是村里的大户人家,人多亲戚多,人气也旺。娘在村私塾小学念到毕业便回家务农了,农活干的有模有样。娘心灵手巧,她会编炕席,一天能编一铺炕的炕席,编完了,她和三舅用爬犁拉着炕席去供销社,将炕席卖了,买些日用品回来。

1961年的春天,经屯里人撮合,爹和娘开始品尝初恋的味道。最初,娘有些不同意,娘寻思着自身的条件比爹优越,她身材高,身段苗条,还勤劳朴实,如果嫁到爹家,心里多少有些不平衡。因为,爹的个头矮小,爹的家境不富裕。但是,爹聪明能干,有思想,有志向。他18岁时经组织推荐当上了村的团支部书记,娘是共青团员,村里的团支部活动,娘每次都积极主动参加。爹和娘一起修路、筑梯田、修堤坝、开垦荒地、植树造林,彼此之间留下了最真的印象。

随着交往次数的不断增加,爹和娘的爱情故事越来越多彩,感情深度越来越密实。在父老乡亲的撮合下,1962年秋天的一个早晨,爹把娘迎娶到了家里。

娶亲的晨曦,爹的发小奚忠奎赶着马车,拉着爹和接亲婆,前往娘家。爹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的,当他叫开了娘的家门,娘正坐在热乎乎的土炕上,等待着客人的到来。土炕上的那铺炕席是娘为了自己出嫁特意新编的,娘还简单化了妆,脸颊上抹了胭脂粉,脸蛋略显粉红,两根麻花辫子上系着鲜艳的红头绳,身上穿着爹给买的金丝绒面料的衣服,娘出嫁时的样子漂亮极了。

没有欢快的唢呐,没有清脆的鞭炮,没有喧闹的锣鼓,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娘幸福地走进了孙家的大门。炕上铺着爷爷给买的印有大红花的粗布被子,门楣上贴着一副喜庆的对联,窗棂上贴着一个红红的大“喜”字。乡亲们有的给送来了或一块香皂或一条毛巾或一面小镜子。

从此,俺爹俺娘开始了崭新的生活。

那些年,爹还在生产大队当团书记,每天没日没夜地在外面奔波劳碌,办理9个小队的一些生产农事。因为业绩突出,爹入了党,成为孙氏家族的骄傲,最让爷爷高兴的是,没过几年,爹当选上了原朝阳乡关桥大队的党支部书记。娘逢人就说:“俺家长贵把一切都交给了大队,家里的事他管的实在是太少了,不管咋样,大队好大家好就行啊!”

爹娘在平凡的日子里过着相对安稳的生活,娘生了我们姐弟四个孩子,一家人老老少少和和睦睦的,家里老人更是喜上眉梢,爷爷常常和屯里的人讲:“俺家儿媳妇孝顺,年节做衣服都给老人先做,吃的喝的也先给我们。”

爹娘把家拾掇得井井有条,虽然家况一般,但是我们全家人的精神状态很好。到上学的年纪了,爹娘总是把我们的书包洗干净,把换季的衣服拿出来晒晒,把鞋子刷一刷,整理好我们的上学用品,爹娘的心情似乎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慰藉和升华。他们希望我们能够通过学习改变自己的命运,走出地垄沟,离开农村,找到一份挣薪水的正式工作。

后来,大姐上完了初中,二姐在小学只念了几天书,我和弟弟上了高中,并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和中专。而对于二姐没能完成小学学业,爹娘一直感到愧疚,在他们的心底打下了一个一生都对不住二姐的心结。

爹娘的生活殷实,他们俩喜欢看二人转,夏天挂锄时,爹骑着自行车带着娘,去十里八村外的露天剧场看舒兰文工团的下乡慰问演出。娘还愿意唱,在乡间的小路上经常会听到娘唱《回杯记》《大西厢》《马前泼水》《梁赛金擀面》等经典曲目,唱到动情处,娘的眼泪都掉下来了。每每此时,爹总是开玩笑地说:“你去文工团吧,人家演员都没流那么多的泪水,你的眼窝子太浅了,唱唱就哭,也太投入了。” 

娘听了,只是莞尔一笑。她笑日月如梭的飞转,笑拮据日子的好转,笑田野花香的辗转。爹也乐了,乐村庄面貌的改变,乐庄稼如雨后春笋般的长势,乐那一排排砖瓦房的挺立。

改革开放之初,爹娘积极响应党和政府的号召,带头致富,在自家的耕地里抚育杨树苗,从最开始的几亩地到后来发展成为几垧地的育苗基地,我们家的杨树苗销往舒兰的各个村庄。

那一年,爹娘被舒兰原县政府评为“勤劳致富模范夫妻”,一张盖着一枚红色印章的奖状贴在了家里墙壁最显眼的地方,一进屋就能看到。爹娘的成绩,得到了村里老少爷们的啧啧称赞。赚到了钱,爹娘购买了屯里的第一台电视机,第一台收录机,老乡们一到晚上就来家里看电视,看《新闻联播》和实况转播的体育比赛以及电视剧,听评书、听流行歌曲和拉场戏。

爹娘最开心的事是他们的儿女们陆陆续续地结婚生子了,而且孩子们都特别孝顺。逢年过节,爹娘都要准备一大桌丰盛的饭菜,四世同堂20多人,共度美妙时光。在家宴上,爹娘还要分别讲一讲他们的收获,诉说一下他们的人生感悟,对家族的事情做一些合情合理的安排,期许着未来的生活更加精彩,晚年的光阴浪漫满屋。

日月既往,不可追复。不知不觉我已经步入中年,我常扪心自问,是不是我们长不大,爹娘就不会老啊?多么希望属于爹娘的时间长久一点再长久一点……

2011年的腊月二十六,爹娘住上了林业棚户区改造的楼房,他们选择了这个黄道吉日,乔迁之喜,在温暖舒适靓丽的两室一厅的楼房里,度过了他们人生的第一个属于自己的楼房春节。爹娘伴随着有线电视台播放的综艺节目,一起哼唱着二人转《小拜年》。

2016年的秋天,爹在小区散步遛弯时,有意无意地在楼下一处垃圾箱旁边,捡拾了别人丢弃的一棵钱串子树,他把这棵树拿回家中,娘给栽到了一个花盆里。家人谁都没有想到,这是爹留给我们的最后一份礼物。那年冬月初一的午后,爹突发心梗躺在床上,没能再站起来,78岁的爹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5年过去了,爹捡到的那棵钱串子树在娘精心细致的呵护下,叶片铮亮,树冠茂盛,每年都会开几次花,而且树根越来越粗大,越来越结实,树杈也多了起来。娘把树杈分开,在集市上给我家买了一个别致的,盆体刻着“富贵吉祥”的瓷盆,移植了爹留下的这棵树。

爹娘的春夏秋冬,有风花雪月,有阴晴圆缺。而明媚阳光下,他们接续培土栽植的那棵有念想的树,莫非是俺爹和俺娘商量好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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