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探索诗歌】甘肃实力诗人作品展三十五||扎西尼玛

扎西尼玛，甘肃省天祝藏族自治县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个人散文集《高原深处》、散文诗集《鹰飞在上》。诗歌获第三届中国星星新诗大奖赛“星星校园诗苑奖”。散文诗获 “全国十佳散文诗人提名奖” “中国散文诗人大奖赛提名奖”。参加第九届全国散文诗笔会。

花 儿

兰州的黄河天上来

岸边花儿，好心肠

洗净白塔山脸庞

铁桥，就是一个一直等待的人

一约百年

俯身，抓不住花儿衣衫

祁连羊圈，关不住格桑芳香

筏子客带走飞天

腾空敦煌屋檐

雁滩的石头上写文章

清眼泪，流到白纸胸膛

心头建一座小小花园

兰州的兰

黑兰州的兰，隶书繁体

吉祥兰州的兰，飞天飘逸

老兰州的兰，贴在炕周围的墙壁

张掖路的兰，霓虹点亮大眼

白塔山的兰，供游人观看

火车站的兰，上宽下窄不知根源

兰州的兰，羊角发髻

兰州的兰，剪刀手势

兰州的兰，三根助骨

兰州的兰，两根筷子一碗面

兰州的兰，一川大水叫黄河，吼一声

羊皮筏子，摆渡牧羊人亦摆渡杀羊的人

清晨记

天边，鱼肚白

医院的灯光提前打开

那个遭遇疾病的人，熬了一夜疼痛

咽下一大把启明星

用尽力气，照亮

身体里黑暗的部分

广场舞的音乐

卷走夜的帷幕

放弃懒觉的群体，手执扇子的快乐

甩动每一寸光阴

冷风拍打橘黄工服

几簇挪动的火焰

走走停停，清扫时光丢弃的碎片

只为保持干净的日子

心房，一次次接近地面

朝阳，红胭脂

化妆一幢幢高楼脸庞

一声汽笛，挤进一片汽笛

追赶时间的鱼群，涌入大街小巷

投身各自的水源

   

高  处

狼毒花，无需等待白羊的嘴唇

血液的毒素

注定孤独地绚烂

  

芨芨草，无需经受疾风的磨砺

骨骼的坚韧

注定歌声在内心呐喊

缓缓移动的羊群，无需抬头奔跑

青草的延伸

注定远方有一片蔚蓝

  

山坡上睡觉的牧人，无需走得那么遥远

老旧的毡衣

注定让顺畅的呼吸接近停顿

温暖的肉体

被时光的勺子一层层腾空

出出进进的灵魂

听见一对红鸟的热烈交谈

雪 豹

白雪生存的山巅，忽隐忽现的身影

那是雪豹，低缓游走

红外摄像机，拍到它，已经

等待了两个季节

这次的现身，可以确证，很多年来

面对缺氧和高热，雪豹的步履

由雪线而下

经过岩崖，靠近灌丛的清泉

每一步方寸不乱

它灼亮的双眼，依然四处探视

再往低处，溪流带走无数白银

一些删减光滑的木头

乘水势溜走

静默的远方，尽管没有一个人

只留寒风的呼吸，雪豹还是掉头

转身，拖着沉重的长尾

沿来时的路途返回

这位独居者，皮毛植入珍稀图案

坚硬骨骼撑起的圆形斑点

独一无二的华丽，足够它孤独一生

凉州词

抖落征尘，鼓声停息，大功告成

遥望黄河东去，流入云间

一片孤城，远离烽火

花门楼头，且饮且歌的我呀

梳理箭矢的黑羽

丝绸女子

瓷器的身端

我听闻的羌笛

曲调飘雪，诉说杨柳返青的渴意

祁连北侧，寂静天涯，众神的良宵

弯月眼眸

翻转柔波

葡萄酒的红晕，头枕妖娆琵琶

慵懒……迷醉

请勿笑我

平安归来，实属不易

幕府寂静啊，沙场万里！

南飞的大雁

落在心头

唯有写诗，才能融化体内沉重霜冻

赠给别离的壮士，他们

同样需要

诗意的生活

置身大漠，风退了

篝火挥动欢愉的手臂，青烟扶摇直上

浑圆落日

远离大悲喜

红色夕照……天幕透明

开合的简牍，岁月旁白

干爽词语的队列

还魂而来！

青铜牦牛

古老的高原，我沿着青草的方向

埋首行走，贴近身下的大地

那些被我咬断茎叶的草本植物

必先经历春天的温暖

年复一年，一茬茬延伸绿意

闻讯而来的一簇簇野花

载歌载舞……芬芳相拥

季节流转轮回，时有大风猛烈

我静伫不动。额头的一对犄角

原本就有注定的使命

我无需慌恐――

冷兵器时代，浩荡之披肩长毛

以及肺腑的勇气，就是最好的武器

我的肉体就是我坚强的城堡

翻阅典籍之页，我只是一个侧影

长河清洗蹄足，窖炉收拢杂念

我被浇筑以熔铜的汁液

瞬间在炽烈的火焰中凝固成器

众多信奉苯教的亲人

咒语喃喃，敲击羊骨板者

原地旋转，腾跳

祈我以哞叫，退去连年的战乱

愿我用长尾，拂扫反复的疾患

后来啊，繁忙的历史无尽地奔波

游牧的帐篷早已远撤，六谷部

仅存垭口的玛尼石回望尘烟

我在泥土内部一睡千年

顺从虫蚁的剥食

空气的氧化。斑驳绿锈

环绕的一生，我的替身

一个个诞生，漫游在故乡的山野

我来自，唐？元？或者更早

迷案，悬而未决

这，并不妨碍我凝听天籁

谁铸我魂魄

恩情难偿还！使我选择驻留人间

鼻腔，响亮的颤音，偶而

携带锐利的鞭子，掠过天空

雨后彩虹是一孔完美的门洞

此岸到彼岸

我用弓腰负载的方式摆渡

二目圆睁，看清远途的去向

双角高扬，构造一轮朝阳

我坚挺的脊背，一片辽阔疆域

给每一个赶路的人

留一束金色光芒

五花马

 

时光深处，总会遇见你

萤火照亮的一匹五花马

 

你骑乘黄河之水，从天而降

你抛洒月亮的白霜，覆盖故乡额头

你的一叶孤帆

装载，万水千山

 

你的身上，五色丝绸光滑

你的脖颈，鬃毛盘起五朵鲜花

你的双眼，圆睁的，灵魂明灯

你的长尾，行走的毛笔，清扫人间灰尘

 

金樽，盛满飘逸歌声

千金裘，换做下酒的牛羊

三百杯，浇开银河堤坝

猿声啼叫，你和你的故人，早已在

茫茫江面，把万古愁绪，一饮而尽

 

一路足迹，眷顾的痣

积雪里，有一株躬身的香草

你磨一根铁杵

总会成针

缝补被风吹散的露珠

 

老电影

他们在幕布上唱着说话，村庄里男耕女织

我坐在一块石头，醒来时，他们有了孩子

我再次睡着，醒来后，他们成了两颗星星

又一次，他们在墙上边唱边说，读书玩耍

瞌睡虫让我睡着，被大人叫醒，四周漆黑

他们从坟墓出来，变成蝴蝶，相对起舞

记不得哪一年，整个村庄，在大火中燃烧

他们挖地道埋地雷，遍地开花，我用手指

枪毙了活着的几个鬼子，心里稍作解恨

山梁上开战，谁也不愿扮演仁丹胡子的军官

上初中时，跑三公里路，到另一个镇子

第一次看见，他们提水桶也是在练功夫

直到长大，才理解方丈坐到火堆的用心

可惜没听清，他念念有词地说了些什么

之后的江湖，武林门派，打打杀杀

总会在荒郊野外，出现一位落难女子

习惯了以貌取人，好几次，我判断失误

最后时刻，败类终被铲除，奸细原形毕露

五角星光芒四射的片子，总压到第二场才放

真正的烈火金刚，他们翻雪山过草地

修炼出高超内功，胸膛，堵住扫射的机枪

手臂，托起炸药包，我也高声大喊，冲啊

大红沟

沟脑的磨脐山，石磨凸起的脐眼

以隆起的力度托举沟谷的高度

先人们想象，它的下面有一盘金磨

事实上，千百年来，这座山的底部

并没有流出黄灿灿的金子

倒在近几年，山下的千亩梯田

种植出金灿灿的油菜，一层层

纯黄的花朵，连缀成金色琴键

弹奏舒缓的田园交响

蜿蜒攀升的木栈道，通往蓝天

沿途芳香，过滤肺腑的尘埃

执著的蜜蜂，流连油菜花海

为质朴的爱，写诗，谱曲

酿制生活更多的甜蜜

梁山伯与祝英台的蝴蝶，飞入

红檐亭榭，跳起慢四的舞步

清凉微风，吹来铃铛鸟的歌唱

带来衣袂飘飘的云朵

给流淌的岁月，注入温馨眷恋

阳光拨开的草丛，一群溜达鸡

吃虫子，怪不得人们倾心它的美味

美好梦想，顺着山脊的彩虹隧道

迈足向上，在名叫排路台的高地

无论多大的心病，都会被

眼前辽阔无边的山川治愈

山坡，一个个精巧的小风轮

汇聚成一面巨幅国旗

铺陈在绿水青山的胸膛

每时每刻，飘扬鲜红的温暖

大红沟，红了！远道而来的游客

直播一幅幅世外桃园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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