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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那些年遂川涨过的大水吗?

 述涛说事 2021-04-28

还记得那些年涨过的大水吗

                                                       刘述涛

有一天,在河边上行走,忽听到两位上了年纪的人在争执,一位说,1970年的那场水多大,我记得都涨到我家窗户上了。另一位说,1970年的那场水能有多大?要1960年那场水,才是真正的大呢。我心想,其实都不用争,找到一栋离河岸边近的老房子,一定能够看到房主人当年留下有关于涨大水的年段记号线。只是,现如今这样的老房子在县城周边已经很难找得到了。

我记得小的时候,每一回涨大水,都会有人在自己家的房角上做记号,用红漆画一道水漫到的位置线,然后写上1970、09、12的字样,或者是用铁签在青砖上用锤子敲出一道深痕,再刻上年月日,这样,以后的人就能够知道,那一年的水涨到什么位置,后来某一年的水又涨到什么位置。

曾有人说,五年行一小运,十年行一大运,涨水这件事情也是如此,我去翻县志,每当逢五、逢十的年份,那水就非常大,像1960年的那场大水,遂川县就死了414人,伤了246人,3118户10450无家可归。足见这场大水的威力有多大,让四百多条生命,转眼之间就暗淡无光了。而1970年那场水也应该很大,倒塌房间1086间,117户无家可归,死了10人。只是这两场水,都没有给我留下印象,1960年的那场洪水,我还没有出生,1970年的那场洪水,我虽然已经出生,但只有几个月大,还在母亲的怀里抱着,不可能对水有一点印像。

真正等到我有记忆,能够记起来的那几场大水,那应该是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九十年代的大水。到现在,我仍能清楚的记得,在下过几天的暴雨之后,那原来温柔的遂川江一下子变得桀傲不驯,就像一只猛兽一下咆哮着往前冲。这时候,许多人都会站在河岸边上看水,当看到雨不停,河水里却有了木头、家俱、家禽、家兽往下涌的时候,就会知道,有可能当天晚上水就要上岸,还有些老人会蹲在河岸边牢固的地方,做上一个标记,过半个时辰或是一个时辰再来看标记是否被水淹没,还是露出了水面上的位置会更多一些。通过这样的方式,就能够推断出当天晚上,水会不会上岸。而我们这些孩子,就像是大人所说的,是老虎看筒车,怎么也看不懂,就会同人一起感叹,怎么水那么大呀,原本窄窄的两岸,一下子变得无比宽阔起来,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怎么有那么多的木头都被冲到河里。不知道冲下来的是有些建在岸边上的木材转运站堆积的木头。记得有一年,许多水性好的人,都在退水的时候,冲进河里去捡木头,特别是遂川中学边上那沙滩的回流水里,听好多人讲,都捡到了木头。

那些在水里捡东西的人,被遂川人称之为发“浮财”的人,我记得有一年,有位在遂川造船厂修船的船老大,见到河里有一头水牛正在往下冲,他一直用“玫……玫……”的声音呼唤河里的水牛,还别说,水牛还真听他的话,在被冲到滩下回流水的时候,借势竟上了岸,朝着他走来。

除了在遂川江两岸发浮财的人,就是那些在遂川江用网扳鱼的,打鱼的人。现在在遂川江的两岸已经见不到扳鱼的人了,扳鱼网也有许多人没有看到过。原来我们家里就有一张扳鱼网,所谓的扳鱼网,就是用四根竹竿的一端分别系住鱼网的四只角,另一端相交于鱼网中央的高处,并再用一根粗竹竿梢头和麻绳一起联系在这个交叉点上,而另一端则固定在岸上作整个网的支点,起到“纲举目张”的作用,此网也就称作“扳网”。这扳网四边均各长一丈有余,扳鱼时手握麻绳将网全部没于水下,网中有鱼无鱼都是看不见的,扳鱼者起网时间的长短全凭自我感觉,有点“守株待兔”的意思,完全碰运气,它和撒网捕鱼是不同的。

我的三哥是最喜欢扳鱼的,每当大水来了,他把扳鱼网放在肩上,高兴得嘴都合不扰的向河里走去。

那些打鱼撒网的人,如今的遂川江上也见得少,在以前打鱼的网是一种圆椎形的鱼丝织成的网,这种网的底下有一些铅或是锡做成的小鱼状或是秤铊状的坠子,当渔人用手撒出去的时候,利用坠子的力量将网体快速带入水中,并用与网缘相连的绳索缓慢收回来,使鱼进入网兜中并拉出水面。这些渔人的后腰上都背着一个竹篓,打上鱼迅速的放入竹篓之中。

不管是扳鱼的网还是打渔的网,都是网眼不会过细,都懂得小鱼要放生,大鱼才留住,不像今天的人,用电烧,用炸药,有鱼药,目的就是把鱼子鱼孙都一网打尽。那时候的人,懂得与大自然和睦相处,懂得小鱼放生,才有大鱼收获。也许正因为如此,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到河里挑水洗菜,脚底下游来游去的全是鱼群,现如今,走在遂川江两岸,想见到一点鱼的踪影,都是一件难事。

在洪水快要上岸的夜晚,我们照样睡得好沉,真正醒来,是外面一阵紧接着一阵的铜锣声把我们催醒,那时候,只要是水上岸,发大水,都会有人敲响铜锣在外面大喊“涨水啦,各家各户要小心大水,小心火烛!”

说到铜锣,得多说一句,在以前任何声讯都不发达的年代,一户人家要找回走失的人,走失的猪崽,都是依靠铜锣来传递,听到铜锣声,也就意味着有事发生,否则,谁也不会去敲响铜锣。

我们小孩子每每听到铜锣声,就非常的兴奋,意味着又有什么好戏要上演。所以,才不会去管什么大水有多可怕,想着的就是大水进了家门,有可能鱼也来了,还别说,有一年涨大水,我们家在房间里抓到了好多鱼,我父母说是上面的鱼塘里的鱼被冲下来了。我们四里街上的孩子,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水退之后,跑到水塘里去抓鱼,那时候,那些原来没有养过鱼的水塘里,往往有意外的收获。那时候的水塘也多,不要说一个县城四处都有水塘,就是一个村子里,也有好多塘。

在县城周边,真正容易水上岸的地方,都是地势比较地洼的地方,像我们四里街,和遂川中学那边,都是很容易上水的地方。在那个年代的泉江河也不像今天这么宽阔,那时候河两边的树木还很多,但到了八十年代初,许多人为了开荒种菜,整个县城周边,都时不时的有人在河边上砍树,然后用石头垒道围墙,像以前的人跑马圈地一样,这块土地就是自己的了。现在还有不少的人讲起来,还在说,那谁谁,当年开荒占了多少土地,现如今要不是当年开荒占的地,能这么起骚发财?这也是那个人的命,我相信当年她开荒占地只是为了种菜,哪里会想到后来寸土寸金,县城周边的土地,变得这么值钱。

当河边没有了树,尽是一些菜地之后,大水一来,就会出现崩岸的事情,我小时候,造船厂的厂棚离河还不知有多远,后来随着大水的一次又一次的崩岸,现在离河道就几米远了。

在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涨大水,是水上岸的时候,四里街上有户人家要把猪赶到高处,那知道猪不听话,一下子冲到了水中,那两口子哭天喊地。谁知第二天水一退,他家的那头猪竟摇着尾巴出现在皮革厂的院门外,这两口子又喜极而泣,跪在地上直喊,天老爷,你是真的好呀!也就在那天傍晚,忽然间一街的人跑动起来,特别是水南的人,有些竟然拎着包袱,背着小孩子,牵着老人,都往北门的山上跑,我去西路街上买手电筒的电池,听人说,斗笠岭爆开来了,水直往下涌。吓得我连忙回家,同父母说,父母却说我打哑哇。

后来,才知道是那天在电影院,有位老人找他孙子,说他的“斗笠冇掉伊”,被人听成“斗笠岭爆开伊”。斗笠岭爆开,那还了得,一电影院的人都往外涌。在那个年代,也没有手机,没有QQ,没有微信,没有微博,谣言都是口口相传,就如有一年传遂川县会地震一样,传得一个个口水都没掉一滴。好在遂川人心宽体胖,听的听,讲的讲,还是该吃吃,该喝喝,生活照常,不死又过年。

现在这些年来,下再大的暴雨,遂川江的水都上不了岸,这是左溪右溪的上流建造的电站越来越多,所有的电站都知道,拦住了水,就是拦住了钱,还有就是河道也变深了。要说,洪水也一直是遂川县频发的一大灾难,从宋朝开始,一直到1970年的县志大事记中,都会时不时出现洪水淹没田屋,溺死人畜的事情,这也足可见洪水有多么无情,肆虐起来,就像猛虎一样,所以,再好的涨大水的回忆,也希望它永远只是一种回忆,而不希望它成为现实,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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