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楝花开

树木、草坪滚滚滔滔的绿之中，楝树铺开的枝叶，雾着一头淡紫花，风致悠然，像穿了旗袍的古典美人，被拥在职业装队伍里，令街巷的审美多了层次。德清籍著名红学家、诗人俞平伯先生笔下的“楝花”很合此境：“此树婆娑近浅塘，花开飘落似丁香。绿阴庭院休回首，应许他乡胜故乡。”当年俞先生下放在河南干校，人生一落千丈，突见到楝花开，这种家乡也有的植物，也是曹雪芹祖父的挚爱，开得那般好，定然慰藉了年逾古稀的先生。深感回京无望的老先生，便与夫人安心在他乡扎根，打麻绳、围篱笆、学农活……吾心安处是吾乡，很有聂绀弩那种“把坏心思磨粉碎，到新天地作环游”的精气神。

　　

二十四番花信风，梅花始，楝花终。

　　

我发现，最近开花的楝树底下绽出一朵遮阳伞。遮阳伞下是个卖煎饼果子的摊，出摊的是位20来岁的姑娘，戴着口罩看不清脸，眉清目秀错不了。无论穿什么，套着袖管和围裙，清清爽爽。静静看她勤快地摊饼也是一种享受。瞧她舀一勺面糊在鏊子上，手腕轻转几下竹片，面糊顷刻薄了圆了；左手磕只鸡蛋下去，右手轻轻戳散，翻个面，往上面涂酱，夹土豆丝、绿豆芽、薄脆，撒葱花，香味腾地就起了。姑娘利索地把煎饼果子铲起、包好递给你，与此同时钱款明白无误地从她嘴里报出，眸子漾起温柔的笑。小区周边科技公司多，很多年轻人的早点都在摊上打包，见姑娘做得麻利，也不催，站着刷刷手机，一会儿就能轮上。

　　

一次，我和姑娘闲聊了几句。她说是从九江来的，男朋友在这儿工地做木工，她也跟着来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事做，先盘了辆餐车，边干边找工作。说心里话，我挺感动。对这个卖早点的姑娘，还有那些深夜里卖烧烤、骑三轮车沿街叫卖水果，还有送外卖的年轻人，据说很多都是大学生。他们来到陌生的城市，从事着很不起眼的工作。我想他们肯定都有更高的希望和梦想，眼下需要积累，无论是生活经验还是金钱，首先把日子过下去，养活自己，然后才有实现理想的可能。

　　

那天我吃着香喷喷的煎饼果子，仰头望望楝花。突然想到，楝花对于春天是居末梢没错，但于鲜烈的夏，这才刚刚开始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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