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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过朱店,走过我自己-5

 非名流WO 2021-04-29

相个朱店伢儿做“姑爷”

        刘家塆很可能是块风水宝地。同样是经历了四年三灾和文化大革命,我们塆里人却在1970年代末率先吃上了“年均600斤”的口粮。我觉得成功的经验可能有二:一是人勤地不懒,二是选种育秧方面下足了功夫。

        这两点经验足够让塆里人津津乐道的。因为汪岗公社的前进大队(前进公社的书记邱宏祁那时候是继饶兴礼之后浠水农业的又一面“红旗”)都派人来观摩学习了;朱店公社的冷水大队更绝,干脆派了一个十多人的学习组,进驻刘塆学习水、土、肥、种、管等全方位的农业技术。一年下来,冷水人学会了刘塆人选种育秧的技术,也选走了他们所需的优良稻种。而他们之中,有两个小伙子被刘塆人相中,成了刘塆的女婿。当年那两个小伙子,一个姓石,是这十多人的带队组长,刚刚高中毕业不久,有文化,有头脑(听说后来成了冷水村的村支书),我一直叫他“石姑爷”;一个姓翟,话语不多,吃苦耐劳,踏实肯干,是个耕田种地的行家里手,他成了我堂姐夫,我叫他“翟哥”。

        对于别处的伢儿,选他做女婿的话,刘家塆人似乎还会斟酌再三,而相中了朱店伢儿做女婿,往往表现得非常果决,不拖泥带水。记得冷水的翟哥和我堂姐刚刚有点眉目传情的苗头时,我王大妈还有点迟疑,问我爸讨主意,我爸给大妈吃了定心丸:这小翟,不油滑,肯做能干靠得住,我侄女婿就是他了!

        我家近两代四个“姑爷”全是朱店人:我大爷(大姑)虽饿死在1959年,当年选的“水儿”姑爷是五丰村垱儿塆人;我二爷(二姑)1975年出嫁的,姑爷姓李,是易凉村细李家塆人;我姐夫是朱店童凉村人,我妹夫是朱店村人。除了“水儿”姑爷,另外三位“姑爷”全是我爸首肯的!

        说起我二爷的婚事,是我婆在世时候最满意的事情了。首先来我家提媒的是同一个大队茅屋塆的占婆婆,占婆婆是自雄二哥的岳母、清香二嫂的娘。因为自雄二哥和清香二嫂这对小夫妻当年堪为村里年轻人的模范,我婆当然愿意接受这门亲事。接着第二步就是女方去男方家看人,我婆就差我爸去李家塆访亲戚。我爸去李家塆一打听,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跟我婆汇报:“毑,这个李华宝就是上天分配给我家做妹夫郎的!”我婆问:“么样讲法?”我爸就说:“这个李华宝哈,家里排行是老小,可是他大哥在城里当工人,他二哥在大队小学做老师,他才是家里真正的劳动力,一点也不娇生惯养,最晓得心疼人了。”这下我婆心里踏实了。

        我二爷小名“瘪嘴儿”(bie.ji.er),我大爷饿死以后,二爷就成了“贵果子”女儿,小时候有点娇气,稍稍不如意就会嘴一瘪,嘤嘤嘤地哭。所以我婆怕她这点娇气没人吃得住,总希望嫁个实诚人。听说李姑爷是个会疼人的小伙子,她能不满意吗?!我爸没看错,我姑爷的确是个好脾气。从不跟家里人置气,实在有气不吐不快的时候,他会找人倾诉,说完了就烟消云散了。他这一点,跟我婆和我爸特别投缘,所以如果哪一天有事没事,姑爷来我家里了,很可能是受了我二爷的气,让我婆或我爸做听众来的。

        姑爷不跟二爷生气,甚至对两个孩子也迁就的不得了。

       大表弟震初一暑假找我辅导功课,有一道题目我反复讲了三遍他就是没听明白,我一时性急,一个栗包子就笃到他脑壳上了。我婆见了,立即骂我:“你个死伢儿!他老子养他十几年都舍不得扭他一下,你一出手就笃脑壳,二回你毕业了,么做得来老师?”

        二表弟庆高三那年寒假突然决定不读书了。我爸感到怪可惜的,觉得这孩子原来是当班长、当学生会主席的,怎么一下子变得如此不爱读书呢?为此骂了他好多遍。我姑爷倒好,这边我爸替他教训儿子,等一会儿,他笑眯眯地对他的二相公说:“么样儿唦,大舅不同意你放书哈!”我忍不住问姑爷:“关键是,你是么意见?”姑爷笑这说:“那还不是随他!”

        姑爷这一句“随他”,就把二表弟“随”到军队里去了,至今还在服役。

        有李家姑爷成功先例,我爸对自己的女儿的婚事也就有了参照标准。

        我姐十八岁的时候,塆里同龄的女伢儿都许了婆家,有的甚至出了阁。有人就说我爸:“把儿伢蓄到读书,叫女儿回家种地,到了谈婚论嫁还不放手。”其实我爸心里有数:我姐读书少(才小学毕业),除了不惜力气会干活儿外,真没多少长处;他是希望我姐要嫁就得嫁一个靠得住的人家,所以一直在暗暗地观察,比较。

        最终看中了我姐夫。牵线搭桥的是秀珍姐(我姐的娘家二姐),作为我姐的亲姐姐,我爸肯定是信任她的。最关键还是我姐夫这个人,在我爸看来是个吃的了苦又做得了事的人。我姑爷一样,姐夫是家里六兄弟之中的老幺,但他绝不是那种躲在父母背后长大的络担儿子。在朱店高中读书时,学工学农就是没时间学书,劳动最光荣,学校从旧翻新,都是他们那时候一砖一瓦地建起来的。高中毕业后就去部队当兵了,而且一呆就是五年。我爸年轻时候也曾面过兵,却在体检的最后关头与绿色军营失之交臂,他对军人有一种天然的敬重和信赖。这种信赖变成直觉就是:我爸认为我姐夫是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里淬过火的,是有担当的人!

        应该说,我爸的审慎是对的。姐夫复员回来后,给亲戚朋友做过帮工,干过临时工,贩过小百货,当过小学徒,虽然都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能够一直保持着军人本色,严格要求自己,不放弃学习。在高中毕业和部队服役期间,两度错失升学机会的姐夫,却在实际工作中得到了成长,并获得了进入市委党校再次锻造机会。如今他立足基层机关,服务当地群众,每天忙的不亦乐乎。两个孩子在他的教育和影响下,都大学毕业,各有自己的事业。

        我妹夫是如何进入我爸的法眼的,我并不清楚,因为这是我离开老家之后的事情。妹夫家就在我爸最后一个单位(朱店中学)的围墙外,亲爷(妹夫的父亲)曾是村干部,妹夫的邻居家跟我姑爷家还是姻亲,种种迹象表明,开这门亲事我爸也是备足了课的。妹夫十几年来一直南下打工,与很多漂泊在外的打工一族不同,妹夫十几年来几乎是跟一个老板做事的。这一点,看得出妹夫也是一个实在人。

        我的两个伯父,伯恒大伯和仲英二伯兄弟两家,共有七个女儿,其中有四个嫁给了朱店的女婿。喜欢朱店的伢儿做女婿,我家不是个案,也不是我们家族的偏好。屈指数来。刘家塆差不多有半数(以上)的人家给姑娘选姑爷,明确指向是朱店这一方天。这已经是好几代人的习惯了。俗话说的好,远亲不如近邻,朱店的人家也算得上刘家塆的近邻了,近邻之间彼此了解,知根知底,再结上儿女亲家,当然更好啦!

        当然刘家塆的后生也不赖。朱店有户人家,养了四个女儿,其中有三个选择了嫁到刘家塆,他家最小的女儿嫁给了我细爷,我叫她姨儿(婶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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