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女生 立夏节一过,杭州的空气热情高涨,连着几天时针刚过上午十点,温度马上跨过了30°C。季节,在杭州仿佛直接从暮春进入了盛夏。 不说太阳底下,就是教学楼、行政楼的楼道里,也热烘烘的。我上课的施工班教室在二楼的东端,从教学行政楼的中楼梯上去,要经过两个班级。施工班不到30人,而临近施工班的两个班,都超过40人,从这两个人口密度大的班级门口经过,我都感觉得出有热浪从教室里往外涌出,我加快了步幅,逃也似的离开这两个教室门口,赶到自己上课的班级。 施工班的男生怕热,怕得很夸张:穿T恤的把下摆撩起来,晾出了各自的腹部和后腰;穿衬衫的把扣子解到最后一颗了,露出了肚脐儿。明明头顶上有五把吊扇呼啦啦地转,而且他们手里还准备了各种自备的扇具,却还叽叽喳喳地叫着热啊热啊。那情形仿佛不是在教室里,而是在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 我问他们:“你们的表演也太夸张了吧,真有那么热吗?” “老师您是从空调间里出来的,当然不觉得热。”“老师您不热的话,怎么您额头的汗都干不了?”“老师这么热,您就别讲课了,让我们讲几个冷笑话吧!”...... 等我将两节课上完,还真觉得他们的话不掺假。教室头顶上的五把吊扇再卖力也不顶用,我的额头汗未干,面颊又渗出了汗,流到了脖子里;我的T恤前胸后背也早已透湿大半。收拾完讲台,我夹起自己的讲义就急匆匆往位于行政楼后面那一幢教学楼四楼的办公室赶。 拐过教学楼三楼楼梯口,往上走的时候,在四楼楼梯口,有两个女生在纠结:一个要上楼,一个不让上。站在高一级台阶上的女生笑吟吟地给急着往上挤的站在低处的女生出难题:“你再讲一个笑话,我才放你走。”那女生满脸通红,大概是笑话讲完了,再也编不出新的笑话了,才憋红了脸;也许是刚才在太阳底下走的猛了,被太阳晒了被热浪蒸了,所以红了脸。 我一步步上升,走到她们身边了,特意停步下来,对着她们说:“你们俩拉扯了半天了吧,还不赶快回教室,马上要上课了!”说话间,我的讲义夹竟然掉在地上,正落在低处的那女生脚边——她飞速地拾起来,却不递还给我,只说:“老师,我帮您送到办公室!”本来阻止她的那位女生也随声附和:“对,老师,我们帮您送到办公室!” 办公室就在眼前。她们把我的讲义夹放在我的办公桌上,我嘴里说了一长串的“谢谢”,俩女生却老大不情愿地慢慢挪步,仿佛脚底生根了。哈,明白了,这俩丫头是变着法子到老师办公室蹭空调来了! 天的热情再高,也不及男孩子对足球的热情搞。上课冒一点汗就喊热的男生们,午间十二点把吃饭的碗筷一扔,照样飞奔到足球场!——5月8日中午,有两拨男生在球场上组织了一场七人制足球赛,我站在楼上一个个地数过去,大太阳底下满场跑的,有九个来自我上课的施工班! 麻雀·燕子 这个五月很奇特:上班的日子里天天有大太阳晒,一到双休日就来雨了!这倒好,大操场中间的草皮实在经不起足球小子们的折腾,常常显出了秃斑;有了这个月的双休日几仗阵雨,那些被践踏得不成形的绿草又迅速地从土里冒出了头角,发疯一般往上蹿。 雨水充足,草皮底下的土一定吸饱了水分,草下土里的蚯蚓却无处藏身了,挣扎着拱出土,钻出地面来吐气!草儿长得疯,最开心的是麻雀。只要雨水稍作休憩,这些勤奋的小鸟就三五成群地蹦蹦跳跳地活跃在校园的大操场上了——它们早就知道,就在那些草叶尖的下面,有鲜味可口的蚯蚓在扭动! 麻雀腿短爪小,从来不懂得闲庭信步,总是急赶急地蹦跳。但是,只要瞅准了在草丛里扭动的蚯蚓,它们便不急着迈步,只用它们的短喙从草里拖出比它们自身还长的虫儿,悠闲地看一看,戏谑地啄一啄,任凭蚯蚓在嘴边翻滚,这顿大餐它们吃定了! 可别高兴太早了!一道黑色的弧线从半空滑过来,把一只啄食蚯蚓的麻雀吓得扑腾着翅膀,飞出一丈开外!——这个不速之客,竟是一只燕子,而且还是一只雏燕,因为它的剪刀似的尾羽还未长出来。也只有雏燕才敢跟麻雀抢食,若是成年的大燕子,它们要跟麻雀开仗的话,决不会单枪匹马地唐突出战,而是一公一母两只燕子轮番交替着在麻雀头顶盘旋,直到麻雀认输走开! 教学楼一楼的天花板与一根廊柱的交界处,几年来一直是一对燕子筑巢的旧址。今年四月初燕子小两口又来此处安家,五月初它们的孩子先后出世,一窝孵出五只雏宝宝。赶上了今年的好年成,从春到夏没有发生过大风大雨的恶劣天气,五只雏燕茁壮成长,到五月下旬,五只雏燕都学会了展翅高飞! 每天早晨从一楼走廊经过,抬头望一望燕子的泥巢,空的!真好,这一家七口没有一个懒鬼,全在外面觅生活呢!当耳畔响起呢喃声的时候,就可看见校园的上空有几只燕子在奋力练飞。想起了我小时候在老家学会的一句话: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燕子学飞行。 栀子·虫子 十几年前,校园的边边角角的花坛里,遍种栀子花。五月一到,栀子花次第开放,青涩的花骨朵儿和热烈绽放的白色花瓣缀满枝头,浓郁的花香充溢在校园里,熏得人都迈不开步了。住在校园北边家属区里有几位婆婆妈妈丝毫不顾忌师生异样的眼光,径直摘下一两朵自己最中意的花儿,嗅着、笑着,乐颠颠地离去...... 那时候花多,就算她们摘下几朵去,无碍观瞻。搁在今年恐怕不行。如今的校园,几经翻建改建后,剩下的栀子花只有教学楼后边的篮球场的北边那一溜儿,共两个长条形的花坛,虽然里面全种着栀子花,比起多年前满校园的栀子花来,只不过是九牛只一毛了。 今年五月,栀子花如期开放。规模太小,没有了昔日繁花似锦的热闹劲儿;至今还住在校园后边家属区的婆婆妈妈们的人数也不及往日了,自然不会再有人来摘花。没有了摘花的人,看花赏花的人也很少,校园里这一溜栀子花竟然落到了“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处境! 五月最后那个周五下班后,因为不急着回家,我就想去拍几张栀子花绽放的照片,存在手机里,自个儿欣赏。栀子花显然是没有接受过精心修剪,杂枝旁逸,绿叶油亮,真可谓枝繁叶茂了。枝叶长得贼好,花儿却打不起精神,在繁茂的枝叶中,这儿夹着一个花骨朵,那边耷着一枝开过的花,花瓣的边沿还泛着一圈营养不良的微黄。 虽然精神头不济,花香却不打折扣。数着零零星星的白花,好不容易找到一朵开的有点样子的花儿,用手机的摄像头对着它,拉大,想给它一个特写......等一下,洁白的花瓣上怎么有黑点儿?再看一下,花蕊中有更多的小黑点!我把手机揣进口袋,直接用手擒住那朵花,仔细打量,哇天,好多的蚜虫!再看附近的几朵快要开败的花,都是这样! 我立马在微信里求助一个行家。他煞有介事地回复我:“你们校园以前的栀子花,如果开放得又白又香,还没有一点儿虫的话,那我告诉你,不仅施了化肥,而且极有可能还洒过农药!栀子花是最招虫的植物,有蚜虫寄生于它的花瓣里,才是最自然的生态。你没看见菜场里有些老太太们买青菜,就要那些有虫洞眼的吗?因为没有农药污染啊。” 好吧,看见了栀子花花蕊里的蚜虫,让我嗅到了校园里干净的空气,也值。 五月·六月 热火朝天的五月过去了,迎来了儿童节打头的六月。六月的头两天,凉爽到叫人怀疑:这是六月天吗?怎么有点像二四八月呢?不仅室内不需要用空调,甚至连吊扇都可以打到最低,或者不用开启;更不像话的是,早晚出门还需要披一件长袖衫! 我想,大概五月有个青年节,连天气也要有青年人的意气风发,要彰显青年人的干劲冲天,所以满乾坤都表现得热情似火!而六月有个儿童节,呵护花朵一般的少年儿童,就是呵护世界的未来,所以天遂人愿,收敛了它的暴戾,尽显它的温情! ——我喜欢这种善解人意的六月天!六月不光有儿童节,还有中考和高考。尤其是全国同期举行的高考,在这样的天气里完成,是何其理想啊。 回想我们这代人,高考的日子那可是在赤日炎炎的七月份七八九日那三天!八十年代中部地区的小县城里的高考考场里,连吊扇都没有,县教育局(教委)花了大钱从县水产局买了好多大冰块,每个考场一前一后各放一块,以此来降温的。 我记得高考从七月改到六月是从2003年开始的。而在此之前,听说高考要提前一个月了,还曾掀起轩然大波:许多老师害怕时间不够,影响学生成绩,影响学校升学率,拼命地加班加点,努力挤出一个月的时间来;更多的家长是惴惴不安和愤愤不平——凭什么我的孩子考大学就要少学一个月了?这不公平! 只有我们这样经历过七月高考的“人类”自己心里最清楚,初进高三时八月份提前上课,高三结束前最后那热得要命的一个月,真的没有多大效果——八九十人济济一堂的农村中学的教室里,没有任何降温设备,邻座之间都差不多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更有不同毛孔里、脚丫下散发出来的各种气息混杂在一起,能聚精会神潜心学习的,恐怕只有学神了。 以前,七月高考结束后,回到家就是昏天黑地的双抢战斗,又是一身剐的人生遭遇战。 而今,六月高考结束后,梅雨季就到了——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伴着雨声,听着蛙声,考生静待高考的捷报传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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