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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事儿丨李丽:母亲的唠叨

 长河副刊的书架 2021-04-29

“丫头,你过来,你看看源(我儿子)是怎么给姥姥切水果吃的?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码在盘子里,而且还用牙签串起来让我吃——你呢?整天毛手毛脚,丢三落四,以后怎么带孙子?”面对母亲的唠叨,我顿时哑口无言。

母亲爱唠叨,在客厅里,厨房里,卧室里,或喜形于色,或声嘶力竭,或横眉冷对,或声泪俱下,而且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从小至今,我虽及其厌烦母亲的唠叨,但仔细一想,母亲的唠叨还具有一定哲理性,让我有所思,有所学,有所感,有所悟。


大家肯定以为我的母亲爱唠叨,应该是一位不识文断字的老大妈吧?非也,我的母亲是一位光荣的人民教师,1963年7月毕业于平原师范,同年分配到禹城市的一所学校。

当时母亲是可以教中学课程的,但考虑到同行中自己年龄较长,就主动请缨去了一个偏远小学任教,后来辗转禹城、陵城的十多所小学。母亲教学严谨,一丝不苟,桃李满门,直至1996年3月退休。

母亲80多岁,身体硬朗,耳聪目明,是个完美主义者,年轻时候更是大美人。


母亲共养育了三个孩子:哥哥、我、弟弟。

由于那个年代条件有限,父亲又在城里工作,家庭重担全都落在了母亲一个人身上。

白天,她三尺讲台,苦口婆心;夜晚,她飞针走线,洗洗涮涮;假日,她走亲访友,扶贫济困。

生活的艰辛、工作的劳累,练就了母亲女强人的性格,她平凡而不平庸,爱憎分明,从容优雅,面对一切。


从小我是挨打最多的一个,不但淘气,而且倔强,时常和母亲唱反调,还经常责问母亲:“为什么对你的学生那么好?对我凶巴巴的像黄世仁?”

记得有一次母亲用手工推子给我理发,看到掉在地上的头发,我哇哇大哭,非得让母亲把推下来的头发安回去。

母亲怒发冲冠,眼睛瞪得大大的,五官狰狞挤成一团,脸涨成紫红色,又急又气地原地转圈,后来一边打我,一边唠叨:“打的就是你!我上了一天的课,既要批改作业,又要照顾你们,你不但不听话,反而来捣乱!”


上初一那年的六一儿童节,学校有庆祝活动,让穿白衬衣。母亲二话不说就去商店买了一块白色的确良,连夜自裁自缝给我赶做了一件白衬衣,而且胸前还用丝线绣了一朵小花。

我兴高采烈地穿到学校,收获的都是同学羡慕的眼光,但是活动后,我不小心把衣服刮破了一个大口子。回家后,母亲对我横眉冷对,唠叨起来:“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新衣服不知道爱惜吗?”


刚参加工作那一年,母亲说做一床新被子,让我下班后买布回来。我满口答应了,下班后高高兴兴去买了布,就放在自行车后架上。

到家后,母亲问:“布呢?”我朝后一看——天啊,哪里有布的踪影?

母亲又声泪俱下地大声唠叨起来:“你都参加工作了,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以后领导怎么对你委以重任?罚你中午不吃饭,长点记性。”

结婚以后,有了孩子,母亲的唠叨更多了——什么“你的脾气不好,如果你和丈夫,公婆闹意见,就是你的错”,什么“对孩子要耐心”,等等。


母亲对自己的唠叨更是一绝:

退休后,假如做一次饭没达到自己的要求,有点瑕疵,她就会不吃饭,怒目圆睁地看着这些“不及格”的产品,大声地唠叨自己:“今天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不好吃?哪里出了问题?”然后指着我的鼻子,大吼一声:“把这些都拿走!我太生气了。”

2008年12月11日,父亲突然离世。母亲肝肠寸断,但守着我们这些儿女,一滴眼泪也没掉,只是气愤地,重复地唠叨着:“老家伙,没福气。”

处理完丧事后,母亲一反常态地对我大声吼叫着:“赶紧把老家伙的东西搬走,我们要好好活着!”我吓傻了,当时并不理解母亲,现在理解了。母亲的痛苦并不比我们差,只是她的痛苦、眼泪和悲伤留给了自己。


四年前,母亲从陵城搬到德州市区居住,每次见到我都不停地唠叨我:“你的胃不好,我不在你身边,不要发懒,按时吃饭、睡觉,更不要玩手机到深夜。我天天看法治栏目——不要瞎买东西,以防上当受骗……”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什么时候母亲不唠叨呢?就是特别专注一件事时。比如,看书学习时,她不喜欢被打扰;前段时间,她迷上了手工缝制书包、垫子,做了一个又一个,漂亮得稀里哗啦,有民间艺人作品的感觉。


正回想着母亲往日里的唠叨,我耳边又响起了母亲的唠叨:“咱家缝纫机和你同岁,你蹬过几次啊?缝缝补补这些活儿,你还差得远呢!以后有了孙子,你可咋办呢?”

我急忙回答:“有您老人家在,我怕谁?老妈,我给您背首诗歌:'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老妈听后破涕为笑,随后又唠叨了一句:“死丫头。”


母亲的唠叨语录还有很多,就不一一啰嗦了。我被一位80多岁的老母亲唠叨着,快乐着,幸福着……

■作者:李丽  ■编辑:王晓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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