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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那珂”轻巡洋舰舰长

 deen2049 2021-05-03

原轻巡洋舰“那珂”号舰长 海军大佐 今和泉喜次郎

今和泉喜次郎:大正十四年竣工的“那珂”号,标准排水量只有 5600吨。经过加长舰体,更新武备等一系列现代化改装。等到我当舰长时,满载排水量已经超过一万吨,成为了一艘威风凛凛的巡洋舰。

刚上任的时候,我想能在这么好的军舰上工作,上级肯定会分配一些很重要的任务。

令人遗憾的是,在我当舰长十个月,执行的都是清一色的运输勤杂任务。

防空作战

众所周知,太平洋战争的战场上,飞机已经成为主角。“那珂”号在我到任的时候,刚刚完成防空武器的改装工作。在舷侧增设了二十五毫米双联高炮和二十五毫米三联炮塔各一座,两舷合计四座,合计高炮十门。初步具备了一定的还手能力。


大改后的“那珂“号轻巡洋舰线图


担任舰长后,第一次遭遇空袭是在昭和十八年十一月三日,也就是明治节那一天。

当时,“那珂”作为十四战队的旗舰,与轻巡“五十铃”编为一个战队,执行护航任务,同行的还有驱逐舰“矶风”。任务是把十七师团的步兵由上海装船,运往拉包尔。途中,在特鲁克短暂停留,十一月一日再次启程前往拉包尔了。运输船队由“清澄丸”、“日枝丸”和“护国丸”组成,共计三艘。

三日从早晨开始天气就非常的晴朗,空中连一朵云彩都看不到。

到了五点半,发现了一架敌巡逻机。也就是说我们被美军发现了。

紧接着六点刚过,敌人的巡逻机又来了,到了八点半,又飞来一架。前后共计三次侦察,这下我们的行踪是彻底暴露了。敌机必定是要来空袭。

我心里暗暗下了最坏的心理准备。

十一点半,敌机终于来了。起先,在前方遥远的水平线,黑点的数量越来越多,最终呈现在我眼前的是十九架B-26组成的大编队。由于能见度良好,敌机从出现到来袭的过程可以尽收眼底,敌机越来越近了,在等待敌机到来的短短一瞬,我感觉整个人都好像凝固了一样。

这时候,我们已经散开了队形,全体进入了防空模式。

川内级轻巡洋舰三号舰 “那珂”

这是“那珂”首次参加防空战斗。为了准备这一时刻的到来,我们进行了艰苦的训练。

要知道,在我接任“那珂”舰长后,每天早晚都会进行两次完整的防空训练,以射手的瞄准训练为主。还有黎明炮术训练,探照灯照射训练,瞭望训练,损管训练。

还有旗语信号培训。因为在战场上,枪炮声音太大,往往口令听不清楚。要用视觉通讯进行弥补。

还有反潜训练,回避鱼雷,对空警戒,主要对舰桥人员进行训练。

这些训练我们每天都会进行,所以发生了紧急情况,可以做到严阵以待,只是心情比平日训练时,更加紧张。只要训练到位了,就有信心面对一切,因此初次上阵,大家心情反倒意外的平静。

敌人照例,首先向旗舰“那珂”发起了攻势。

敌机的编队排列的很整齐,正面很宽,呈一字横列向我方袭来。我立即命令那珂沿敌机来袭方向前进,同时向敌编队外侧方向做小角度转向,抢占反航战位,并且逐步提升军舰的航速。因为速度一旦恒定,有利于敌机进行瞄准。而不断的提升航速,可以干扰到敌机投弹前的诸元解算。

随着敌我双方逐渐接近,我再次命令改变航向,那珂由向外,转为向内,小角度转向。一般来说,通常是选择直接向外侧,转向逃跑。其实这样很容易被敌机预判路线,被敌机追上,并且遭到攻击。

所以,我是反着来,直接向内侧切入,冲到敌机的肚子底下去。这样让敌机大吃一惊,起到出其不意的干扰效果。

这时候,炸弹开始落下来了。美军轰炸机在那珂左舷三十度方向,高度约一千五百米,开始同时投弹,有的美机投了两枚,有的美机投了三枚。

我立即下令“开始射击!”

顿时全舰一起开火,所有高射炮开始喷射出灼热的火舌。同时航速增至最高速,向左猛烈转向,进行规避。从舰桥望去,“那珂”尖锐的舰首就好像要戳穿美机的机腹一样,猛地一挑,可见操舵的幅度非常之大。

紧接着,在“那珂”左舷后方一百米至二百米的距离上,炸弹“轰隆轰隆”地爆炸,激起了巨大的水柱。

回避的动作非常完美,成功的做到了出敌不意。

由于水柱遮蔽视线,在“五十铃”号上已经观察不到我们的舰影。一时间,大家都认为“那珂”已经被击沉了。

作为舰长,我应该在舰桥里指挥作战。但在当时,为了增加防弹片能力,“那珂”的舰桥外面,又加了一层钢板。因此,舰桥舷窗的可视面积变得非常小,不利于观察外界。

于是,在出击之前,我写了特别申请,要求在舰桥天花板上,开一个口子,下面安装一个高一米的脚踏台。战斗的时候,我可以登上去,探出半个身子,直接对着敌情,进行指挥了。

空袭告一段落后,总算松了口气。待我走下脚踏台一看,发现舰桥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川内级轻巡洋舰 舯部细节图 几乎没有用来加装高射火力的空间

我一眼就看到先任参谋(资历最深的首席参谋)藤田勇中佐,已经倒在血泊中。

“这可如何是好……”等我回过神来再仔细一看,发现除了藤田中佐,还有三、四个人也阵亡了。

水雷长小野泽义忠中尉,掌航海长(辅佐航海长的业务军官)矢岛幸雄少尉,工作长中村吉十郎少尉,身负重伤在不停的呻吟,几乎所有的人也都受了伤。

这次战斗共战死五人,重伤七人,轻伤十一人,舰桥的主要人员几乎被一锅端了。

只有我没有负伤,浑身上下连一点擦伤都没有。由于伤亡太惨重,舰桥上活着的人也都懵了,既不施救伤员,也不去清除舰桥内的血迹,全都楞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到这种情况,我立即连珠炮似的下令:“快给我抬下去”、“打开消防栓,清洗甲板”、“迅速处理善后”。大家伙儿这才忙碌起来。心理上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造成这么大的伤亡,既不是炸弹,也不是近失弹的弹片,而是来自敌机的机枪扫射。

敌机投弹后,我注意到“那珂”右舷的水面上,掀起了一片带状的水幕。这是上空掠过的敌机用机尾机枪射击造成的。防弹钢板只敷设了舰桥的前部,舰桥后部没有安装。这就被敌机抓了空子。

伤亡这么大。特别是这些了望兵、舰桥主要战位上的人员,都是我一手培养出来,训练的水平非常高,损失掉了,令人非常惋惜。

我命令幸存的军官中村利夫少尉,迅速补充了望兵的缺额,重建舰桥的指挥体系,维持战斗力。

但是,日落之前,敌机必然发动第二波、第三波攻势,还必须分心防范敌潜艇的水下攻击,顿时感到形势非常困难。

虽然舰桥人员几乎全军覆没,但士气并没有受到影响。可见,士兵们具备了相当坚韧的精神力。

由于战场坏境混乱,几乎没人注意到敌机在投弹后还进行了扫射,再加上刚才向内转向的时候,敌机正好从舰首方向横向掠过,而位于舰尾的高射炮手杀红了眼,瞄准敌机扫射,随后产生了错觉,“糟糕,是不是我的高炮把舰桥给打了?”

于是,战斗结束后,负责指挥射击的炮术长一脸铁青的跑到我这里,说什么也要道歉。

我就对他讲:“不对!你看舰桥右侧的天线、信号旗上的缆绳,不是都打断了吗?刚才那种情况,本舰只有左侧的高炮有射界,而左侧的高炮射击后需要向左回旋,才能继续向后方射击,不可能击中舰桥的右侧。我们检查一下舰桥里残留的弹片,如果是敌机的,就可以证明我说的对了”。

我们马上检查了舰桥的的弹片,明显都是美机的弹药型号。炮术长终于如释重负。

这件事让我深刻的感到,在情况紧急的时候,没有人可以真正做到掌握所有敌情,能够处乱不惊。就算自己拼命想冷静下来,人还是会惊慌失措的啊。

南太平洋耀眼的阳光。为了保护眼睛,平时我都是戴太阳镜的,结果空袭当天,忘记太阳镜这回事了。直到战斗告一段落,我从脚踏台下来回到舰桥,才猛然注意到自己还戴着太阳镜呢,吓了一大跳。

如果被弹片打到太阳镜上,镜片的玻璃渣就把眼睛打瞎了。作为指挥官竟然疏忽大意,实在令人汗颜。以后再遇上敌机空袭,我都会先提醒自己,先把太阳镜摘掉。

小小的失误,往往酿成严重的后果,这是我在战场上获得的一个教训。

自那以后,我凡事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所以在以后的战斗中,基本没受伤。

护航的各舰基本安然无恙。

但运输船“清澄丸”,因近失弹造成船体破损,大量进水,导致主机停车了。近失弹爆炸的冲击波,把“清澄丸”舱底的铆钉给震松了。船体很快出现了十度的左倾。

没办法,只好让“五十铃”去拖曳,将“清澄丸”就近拖到新爱尔兰岛北端的卡维恩。

“那珂”作为护卫,在“五十铃”前方,以十八节的航速做Z字型航行,全力搜索海面,提防美军的潜艇。

同时,为了防范美军的超低空 反跳轰炸,在舰尾配置了听音员。高射枪炮等战位全部一级战备。舰艇内部,严格的音响管制,竭力避免不必要的噪声。

“五十铃”在曳航的情况下,速度只有五节,用了一昼夜才抵达卡维恩。这期间,我们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直到早晨五时进入卡维恩入港,我才如释重负。

解说:布干维尔岛战役正处于最高潮。十一月一日,美国陆战三师在布干维尔岛中西部的托罗基纳海角登陆。修建机场,去轰炸拉包尔,瘫痪拉包尔基地。

♥♥♥

在我们抵达卡维恩之前,港口刚刚遭受美军的空袭,港内到处是美军空投的磁性水雷。“五十铃”号入港的时候就触雷了,幸运的是受伤还算轻微,没有失去航行的能力。

在这里,我们将“清澄丸”号搭载的二百六十名工兵以及携带的辎重物资,转移到了“那珂”号上,十六时十五分驶离了卡维恩。

由于我们对于敌机布设水雷区不甚了解,只好按照进港时的路线,原路调头返回,而在水浅,且狭窄的水域,完成原地转向,对于军舰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

我一边让航海长替我盯好陆地参照物,一边慢慢地前后左右、不停的调整舰体的位置,总算把军舰调了个头。

当舰首稳稳地指向了来时的方位时,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正当我们开始缓慢前进的时候,“那珂”前方两百米偏右行进的驱逐舰“矶风”尾部下方,突然传来了巨响,“咚”的一声,把“矶风”的舰尾都抬起来了。而“那珂”并未施救,直接左转舵,几乎擦着“矶风”的边,从旁边挤了过去。之后再右转舵,恢复到了正确的航线上,等出了港,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而“矶风”受的伤,并无大碍。

编队继续航行,驶入外海。

在夜间警戒中,发现第二舰队第四战队(高雄、爱宕、摩耶)位于正南方向一万五千米,与我编队同向并列航行。

此时,我们完全处于美机的监视下。敌机在编队上空不停地投下照明弹,将漆黑的夜晚照射的宛如白昼一般。

“照这个架势,明天抵达拉包尔后,肯定好过不了”。站在舰桥上,我不禁心中暗暗叫苦。

抵达拉包尔的时间是五日六时五十五分。

靠岸后,立刻开始转运人员和物资。九时,完成了全部装卸工作。九时十八分,空袭就开始了,美军战斗机/轰炸机共四十架,主要目标就是先期抵达的重巡。全部是俯冲轰炸,飞行员非常勇敢。

“那珂”立即起锚,在狭窄的锚地,巧妙的操纵闪转腾挪,并开始对空射击,

这次战斗,“那珂”共消耗主炮弹药二十一发,高射炮弹三十一发,二十五毫米机关炮弹九百一十发,十三毫米机枪弹三百发。

第一次空袭刚结束,在我还未及感到庆幸,第二次空袭又开始了。时间是九时五十五分。美机共出动 P38 四十架,轰炸机二十八架。

“那珂”立刻驶出港外,开始对空战斗。

第二次空袭,“那珂”共消耗主炮弹二十发,高射炮弹八十四发,二十五毫米机关炮一千四百三十发。

由于美机的主要目标是重巡,“那珂”并没有受到重大的损失,然而停泊在辛普森湾的第二舰队的重巡洋舰,燃起了熊熊烈火。他们以为到了拉包尔便可高枕无忧,结果却因为疏忽大意遭到重创。

在这次空袭中,进驻拉包尔的第二舰队损失如下:“爱宕”中近失弹三发,战死十八人,重伤二十人;

“高雄”中弹十一发,舰体右前部水线处严重破裂进水,战死二十三人,伤二十二人;

“摩耶”中弹一发,左舷机械舱起火,战死七十人,负伤六十人;

“筑摩”中近失弹一发,舰体、装备、部分机舱受损,负伤三人;

“最上”中弹一发,中等程度火灾,舰体、装备、机舱受损,战死十九人,负伤四十人;

“阿贺野”高射炮无法使用,轻重伤十一人;“能代”轻重伤十四人;

“藤波”轻重伤十一人。

不亚于一场海战的失利。

栗田长官当天就率领第二舰队返回特鲁克,完全没有起到增强东南方面战斗力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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