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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邑老刘家

 kslztqs 2021-05-04
  • 2021-04-25 22:45:20

提起大邑老刘家,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但要提起大地主刘文彩,几乎没有几个人不知道。打我记事起,他就以一个恶魔形象活跃在小人书、连环画、影视剧和语文课本中,是横行乡里、作恶多端的大坏蛋,所以我特别恨他。

大邑老刘家

恨也是种记忆。我因此记住了他。所以来成都,总想着去看看他和他那片为所欲为的土地。我一共去看过他两次,前些年是一个傍晚,只看见高高的墙,想里面一定藏污纳垢,不看也罢;这一次我那“挂名”的徒弟去附近办事,听我成天嚷嚷,便顺路把我扔到安仁古镇刘氏庄园,让我看个够。

大邑老刘家祖上是安徽徽州人,清初移居四川名山,到刘应良一代再迁大邑安仁镇,算是老刘家在安仁的开基始祖。刘应良只有一子,入赘胡家,做了上门女婿。小门小户、发展平缓。传五代后,老刘家开始繁荣昌盛、子孙满堂,而老胡家却人丁单薄、日渐凋零。老刘家从此反客为主、“鸠占鹊巢”,把刘家聚居的“胡墩子”改名为“刘墩子”,世代居住在大邑,以耕读为生。

迁入安仁最初的200年中,老刘家一直是个很普通的家族,没什么太大的起色,也没出过什么太大的人物,小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直到公元19世纪中叶,传到刘应良的第7代孙刘宗贤,老刘家祖坟青烟直上,家族开始兴旺起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据说始祖刘宗贤颇有些文化,为人刚毅果敢、公正无私,做事雷厉风行、古道热肠,很受到当地人敬重,被冠以“生佛”(活佛)名号。

到第九代、第十代,老刘家出了三个赫赫有名的人物:刘文彩、刘文辉、刘湘。叔侄仨称霸川康数十年,家族崛起于世,盛极一时,成为20世纪上半叶中国最显赫的刘氏家族。金银财宝堆积如山。俗话讲,人之初,性本善,家族也是如此。从此,老刘家不再以耕读为生,人性也浑杂起来。非一个“善”字可陈。

刘文彩

大邑老刘家

刘文彩在家排行老五,从小不爱读书,也不爱干农活,只喜欢经商,而且嗜赌成性,是个“混社会”的人,在江湖中很有一些关系。胞弟刘文辉发达以后,及时利用胞弟的影响,先后弄了好几个肥差,有名有份的就是六七个,如:叙府船捐局局长、叙府百货统捐局局长、第四十二区烟酒专卖局局长、川南护商处长、川南禁烟查缉总处长、川南捐税总局总办、叙南清乡中将司令等。

做过买卖、贩过鸦片,买过“飞田”、“官田”,吃过“心心田”,开过银行、当铺,置过房产,盖过公馆,收过租、霸过产,当过官、别过枪,仅开征的税收就有四五十种,有花捐、厕所捐、锄头捐、烟苗税、烟土税、经纪税、红灯捐等等,更奇葩的是还发明了一种“懒税”,即对不种罂粟的农民课以“懒税”,不能说不是个人物。

经过若干年“苦心经营”,名下有田产12000余亩、银行字号22处、当铺5个、街房684间、碾子10座、公馆29个,大量金银珠宝。

暗杀过堂侄刘湘,镇压过抗捐抗烟暴动和川南工农革命军,屠杀过共产党人和革命干部,制造过震惊全川的“五人堆”事件,疯狂抵抗过大西南解放。

恶亦有善、善亦有恶。刘文彩虽恶贯满盈,也并非一无是处。有生之年,他也曾投巨资、捐田产,兴建了著名的安仁商业街道,创办了全川师资设备最好的文彩中学(即后来的安仁中学)。

1949年10月17日,被人称之为刘老虎的刘文彩病危,在回安仁镇途中的双流地界病死,时年62岁。

刘文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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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文辉是刘文彩的幺弟,刘湘的堂叔,但年龄却比刘湘小6岁。

刘文辉与五哥刘文彩不同,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为人聪慧异常,成绩优异。13岁时就谎报16岁,以优异成绩考入成都陆军小学,后保送西安陆军中学,继入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后投奔堂侄刘湘,受到刘湘的推荐和多方面的关照。有了刘湘的加持,再加上自己的突出才干,刘文辉在川军一路官运亨通,仅3年时间就从上尉参谋、营长、团长一直升到第一混成旅旅长,成为四川军阀中的一名主要将领之一。1928年任四川省政府主席,与堂侄刘湘一道成为四川的最高统治者,至此,四川完全成了大邑老刘家的天下。

这时的刘文辉,已拥有7个师、20多个旅、14万军队、81县地盘。1932年10月到1933年9月,为了争夺对四川的全面统治,叔侄俩发动了四川历史上最后一场军阀内战,以刘文辉失败退出四川结束。

退出四川后,刘文辉率余部进驻西康。1939年,西康省建立,刘文辉就任第一任西康省政府主席。至此,刘文辉又重新登上历史舞台,成为西康33县53万平方公里里的最高军、政统治者。此后,刘文辉还通过多种渠道,把势力范围扩展到整个四川。被称之为“西康王”。

当刘文辉统治西康之后,为了避免被蒋介石中央政府吞并的命运,大约从1942年开始,就与中国共产党建立了秘密联系。1949年12月9日,刘文辉在西康做了10年的国民政府西康省主席之后,于彭县宣布起义,为西康解放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解放后,先后担任西南军政委员会副主席、四川省政协副主席、林业部长、第四届全国人大常委、“民革”中央常委,直到1976年在北京去世。

刘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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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6年,17岁的刘湘投笔从戎,先后考取四川武备学堂、四川陆军讲习所、四川陆军速成学堂,1909年毕业分配到清朝新军第33混成旅65标作见习军官,从此开始了他的军旅生涯。

辛亥革命后,刘湘所在部队改为川军第一师。因刘湘为人骠悍,作战英勇,屡建战功,被不断提升。到1918年护法战争时,刘湘升任川军第一师师长,成为川军主要将领。

北洋军阀混战时期,通过与四川地方各派军阀的较量和混战,刘湘的地位进一步加强,一路从川军第一师师长、第二军军长、前敌各军总司令、前敌各军总司令兼理民政、重庆护军使、四川各军总司令兼四川省长。

至此,刘湘实现了一名职业军人到四川地区最高统治统治者的巨变,被人称为“四川王”。

1926年,刘湘顺应历史潮流,宣布参加北伐,先后担任国民革命军第21军军长、川康绥抚委员会主席、第21军军长兼四川省政府主席。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刘湘再次顺应时代潮流,积极参加抗日,实现了封建军阀向爱国将领的转变。并于同年8月,以川康绥靖主任名义发表了慷慨激昂的《告川康军民书》并在国防会议上郑重宣布:“四川可出兵30万,供给壮丁500万,供给粮食若干担”,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日斗志,坚定了国民政府的抗日决心;同时以第七战区司令长官兼第23集团军总司令的身份,抱病亲率10多万川军开赴南京,出川抗日。在南京保卫战打响的前夕(1938年1月20日),旧病突发,带着未能杀敌报国的遗憾,病逝于武汉,时年50岁。遗嘱:“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

作为雄霸一方的封建军阀、国民党高级将领,刘湘一方面与蒋介石相互勾连,积极发动并参加反共反人民的内战,对中国工农红军实行大围剿,制造了震惊中外的重庆“三·三一”惨案,破坏了国民党左派组织、革命活动的主要阵地及党的各级组织,迫使重庆的革命斗争一度转入低潮;一方面又在四川大搞军阀混战,先后击败杨森、罗泽洲、刘文辉,独霸四川;同时还与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中央政府明争暗斗,以维持和巩固自己对四川的统治和割据局面。

好在国家和民族危亡之际,他能以民族大义为重,及时掉转枪口,慨然出兵抗战。虽出师未捷身先死,但他临终的表现,赢得了人民的肯定,受到国民党政府高度赞扬,并下令为他举行国葬。

“我过去打了几十年的仗,都是内战。如今大敌当前,有了抗战的机会,正好尽力报效国家,见信于国人,留名于青史。”或许是他对自己五十年人生经历的反省和评价。

大邑老刘家

从史料中看,大邑老刘家的崛起,刘湘居功至伟,刘文辉次之;刘文彩作为老刘家的一把捞金的耙耧,熟稔地游走于刘湘与刘文辉之间,充分利用他们的势力和影响力大肆敛财,为老刘家积累了丰厚的财富。

刘文彩弟兄六个:老大从政、老二务农、老三裁缝、老四经商,他是半官半商,老六从军;在他这一支的后代中,老大的长子刘元瑄最有成就,曾在刘文辉的军队任二十四军代军长之职。起义后,先后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第62军副军长、四川省政协副主席。在老刘家,地位仅次于堂兄刘湘、幺叔刘文辉。1996年在四川去世。

刘湘生有三子一女,其中有两个儿子早逝,一子一女移居文莱,其子现为美国洛杉矶某公司职员。

在老刘家,我最感兴趣的是刘文彩的大哥刘文渊,这个晚清秀才,上过大学、学过法律,当过法官,一生得意;关键他为人正派,做官多年,始终两袖清风,即便退休返乡后,也没凭借刘文辉、刘湘的关系为非作歹,而是热衷于在当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有益工作,深受蜀人尊敬。由于他在老刘家学问最高,人品最好,被尊为族长,颇有其祖上“生佛”的风范。

老刘家根植于这片土地,其行为和作派都带有浓厚的乡土气息,如紧邻卧室的牲口棚,陈列的玉萝卜、玉白菜……

老刘家发的是战争财,但因知识而发迹,所以无论拥雄兵百万的刘湘、刘文辉,还是坐拥巨额财产的不爱读书的刘文彩都十分重视教育,如刘文彩倾巨资创办了现在的安仁中学;刘湘促进并组建了原重庆大学并担任首任校长;据说刘文辉主政西康期间十分重视教育,30年代摄影师孙明经在西康省考察时发现,当地的学校校舍大都宽敞明亮,学生衣着整齐,而一些县政府却破烂不堪。好奇的孙明经就问一位县长:“为什么县政府的房子总是不如学校?”县长回答:“刘主席说了,如果县政府的房子比学校好,县长就地正法!”……

老刘家崛起于这片土地,所以他们对这片土地也倾注不少心力,如刘文彩修建了成都到大邑的公路、万成堰水利工程,并在当地兴办了发电厂和水电厂。

有人说,历史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我认为,历史也不是不加遮蔽的裸体画,不加删减的手抄本。每一段历史都有每一段历史的时代特征,对每一段历史的解读也有每一解读阶段的历史需求。历史史实的存在只是对历史事件结果的复盘和历史学家的认知描述而不是对某个历史人物个体人性的复原和琐碎事件的拼接。因为任何人都无法也无从还原历史人物在每一件历史事件中的心理动机,任何时代都没有足够的空间和必要留存之前所有的东西。

诸如我这类浅薄的人更没资格罔谈历史。充其量我们只是在按我们的理解演绎历史。所谓“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历史也一样。历史也是一本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读后感,每个人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读后感,但不能因为个人好恶而成为一种潮流或苛求某个时代不加区别地突出每个历史枝节。

譬如有很多人想着给刘文彩平反,说刘文彩如何如何厚德载物,如何如何开明进步,有亲情使然的,有别有用心的,也有管中窥豹的。我们不能否认他捐财献地开馆办教育的善行,也不能说因为他用卖鸦片的钱办了学校就说他卖鸦片是对的,残酷镇压革命运动和杀害共产党人就是对的。至于在以他为反面教材时,做了一些渲染,可以说是剧情的需要或者说是时代的需要,没必要大惊小怪,更没必要以现在的眼光去看待那个历史阶段的主流意识和主体事件。

试想,如果国家刚解放,我们就强调刘文彩做过什么什么善事,有什么什么善行,我们还怎么专政,政权还怎么稳固?

老刘家的刘湘和刘文辉也一样。从民族大义的角度审视,刘湘是大功臣、大英雄,功不可没;从全国解放的角度审视,刘文辉是大功臣、大英雄,厥功至伟。但我们不能因此就从历史上或人民情感上将他们围剿中国工农红军、疯狂发动内战、残害革命先烈、剥削劳苦大众的残暴行径一笔勾去。

解放初期,出于新中国建设的需要,我们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对顺应历史潮流,放下屠刀、掉转枪口的旧军阀、旧军人给予肯定,给予适当地位,但对死硬分子必须批斗批臭,以突出阶段属性,稳固政权根本;人民政权稳固后,出于祖国和平统一和民族复兴的需要,我们就要对新中国建立的历史过程进行全面审视,从多个角度对历史人物的功过进行评价,以充分激发全民族实现“中国梦”的激情,但决不能因此就认为历史可以更改,因为历史事件已经发生,其行为结果就在那里,不可改变;也不能用历史的某个片段或历史人物的某些行为就否定或挑剔某个历史阶段对其历史的认定,因为其行为结果对当时的影响已经形成,无法去除。

大邑老刘家

看着规模宏大、富丽堂皇的刘氏庄园,看着馆内陈列的一件件千奇百怪的金银玉器,我明白,这里有老刘家的聪明智慧、辛苦付出,更有千万人的世代家资、汨汨血泪;有老刘家的相互扶持、明争暗斗,更有千万人的妻离子散、白骨成堆。

昨天是今天的历史,今天是明天的历史。斯人已去,老刘家尚存。愿明天到来时,老刘家平顺安好、英才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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