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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胡焕新 
假如人生只有前半生和后半生，那么我的前半生已过，再与我没有瓜葛。假如人生只有上下集，那么我的上集已放映完毕，再也无法重播。生而多病，三岁不能行走，体弱好强，脑袋上多处摔伤，每次都血流如注，奄奄一息，有的是自己不小心摔的，有的是被小伙伴推倒的，那个时候小孩子多，一家都是四五个，成群结队，他们都不喜欢我，常常打得我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母亲疼崽，总是拉着我东家西家上门理论，结果是小孩之间的打闹，逐渐演化成了大人之间的战争。同样是家，但我家更穷，母亲因此被奶奶婶婶等人孤立，导致她受气颇多，病痛也愈多，让我一辈子都活在内疚之中。记忆里的童年，脑海里只剩下瓢泼大雨，我就像是一个冷得直打哆嗦的孩子，如果不奔波，就会被狂风暴雨所吞噬；母亲如果不抗争，就会被那一个又一个的惊雷给震碎，唯一留下的梦，就是人在半空中，像无根浮萍一样，不停地往下坠落，每当快要着地，马上会摔得粉身碎骨之时，猛然惊醒。我们兄弟四个特别能吃，每餐茴丝饭要吃四五碗。家里人多，全劳力就父亲一个，要养活我们，他就没有白天黑夜作田种土，伐木烧炭，凡是能用气力赚回的工分或是工钱，他都拼命去干。有一年父亲肩上生了个茶碗大的疤，依然跑到江西铜古的大山里去扛树赚钱。家里我最懒，冬天怕冷，夏天怕热，秋天怕蚊子咬，其他兄弟都帮着父亲做这做那，我却常常是偷懒耍奸。说实在的，一个十来岁的少年，哪能扛得起苦难的生活，烈日炎炎要到水田里去扯秧栽苗，天寒地冻要到小溪边舀水晒茴，春寒料峭要到大山中打柴伐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逃离，要不是受不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绝望，像我这样的人，又怎会受得了三更灯火五更鸡的煎熬。因为无奈，所以读书。那些年读书真的不是人人都可以读得了的，每个家庭都是三四个以上的小孩，小学升初中大多数人考不上，为了考上初中，我选择了寄宿，记忆中寄宿的那栋楼，白天热热闹闹，晚上除了五百米以外的学校里有老师住校之外，整栋楼就我一个人。荒郊野岭，坟墓成群，夜深人静，怪叫连连，蒙着被子，半分都不敢动，直到现在几十年了，我还是余悸未消，蒙着被子睡觉的习惯还是难以根除。考上初中就不像小学一样，一个学期的学杂费只要几毛钱，父亲和小学老师熟，年头欠到年尾也是常事，初中的书籍费要十几块，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假如父亲拿不出，我还是无法实现心中的逃离。既然铁了心要逃离我不需要的生活，就得硬着头皮死撑，那一年暑假，我到大山里砍柴卖，记得每一百斤柴可卖七毛钱，我最多一担挑了120斤，那年我十二岁，一个暑假下来我砍柴卖了18元钱，新学期开学，我交了学费，领了新书，还为自己添了新衣裳。那个时代，国家政策好，中专包分配，给我逃离的梦想指明了方向。虽然没有凿壁借光的勤奋，路灯下看书到半夜鸡叫是家常便饭。基础薄弱，加上天生愚笨，唯有拼命追赶,记忆中的初三每天的睡眠不足四个小时.除了做题背书,将全部的梦想乃至生命,都压在了这一农门之跳。本想这一辈子会在三尺讲台终老一生，虽然水平不高，但很用心，在讲台上的十四个春秋，所教弟子逾千人。日后相见者多，小聚也不少，每回见到他们，个个精精神神，生活多姿多彩，凡经教者，无一人吃毒，无一人坐牢，无一人单身。三十又三，贵人相助，恩人相扶，凭几篇报端小文进入公门，从此办文办会十年有余。当老师时，因为是从学校到学校，从读书到教书，打交道的是老师，接触的是学生，心里那点骄傲与简单一目了然，但到行政上之后，才知道天是那么高，地是那么广，人是那么的不同，个个都是老师，到处是才华横溢的长者，为了缩小差距，熬夜成了家常便饭。记得刚到县政协工作，为唐老写第一个材料，他拿着红笔画一圈全部作废，我当时只差眼泪没流下来。我将自己关在出租屋里三个月，晚上什么都不干，就是学习政协的知识，拼命练习着政协人的语言，组织着政协对内对外的每一个材料。真的很感恩唐老的严厉和严谨，让我中年以后才知道生命的责任和担当。正是唐老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放过的要求，让我在他身上学到了终身受益的本领。最让人揪心的莫过于进城之后的住房难题，为了给妻儿一个遮风避雨之地，在同事高主任的关心下，将一个七楼的架空层以8万元的价钱赊给我，进城那年，我这个老婆没工作的人，真是分文都没有，哪有钱买房子。为了付高主任一点定金，我在外打工的哥嫂借了1万多元钱，老婆将钱取出来，放在出租屋里，她只上街买了点东西回来，那有通天彻地本领的小偷就光顾了寒舍，一分不留的将一万二千多元钱拿走了，望着老婆哭哭啼啼的样子，我滴血的心只有选择抽了一夜的烟。弹指一挥，半生已过。记忆中的酸甜苦辣却是回忆里的美味佳肴，过去的恩怨情怀都是生命里的血脉跳动。半生已过，惋惜的是努力的不够，有负亲人的期盼，有负恩人的栽培，有负朋友的信任。半生已过，哀叹的是青春易老，生命短促。活着如此幸福，过的却不精彩。无能让迟暮的双亲颐养天年，无能让老婆孩子生活无忧，无能报一路走来恩人的相扶相助之情。半生已过，不足无法弥补，唯有余生尽力。对不起的人已经对不起，没做对的事，也没机会去重做。前半生的过错，不应是后半生的包袱。一个人对生命的珍爱，莫过于尽心尽力尽责。虽然哭着来到人间，但我将倾尽全力，含笑离开这个世界。
作者简介： 胡焕新，男，出生于湖南省平江县余坪镇稻竹村，从事过教育，做过文秘，当过乡镇干部，现供职于平江县机构编制办公室。喜欢读书，热爱写作。 图片：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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