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黑小白：猎猎作响的，除了风，还有希望

黑小白，原名王振华，甘肃临潭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阳光》《飞天》《北方文学》《延河》《鸭绿江》《星火》《椰城》《散文诗世界》《散文诗》等刊物。出版诗集《黑白之间》。

组稿编辑：金陵倦客

诗八首

黑小白

寒风  

 

在美仁草原的一面山坡上

我遇见吹得最久的寒风

我不知道

它来自何方，又去向哪里

 

云朵近在眼前

顶着风的牛羊，神色不惊

青草蜷缩成一团，像纠结的痛

牧羊人在远处放歌

 

一个人久坐在风中，却并不孤独

万物都在成长

所有告别的伤痛，悄无声息

猎猎作响的，除了风，还有希望

 

 

放下  

 

我习惯了，每年春天到来之前

高原上刮起的大风

把尘土，枯叶

和生活的苦涩，扬到半空中

仿佛要经历一番漂泊

春天才会落到人间

 

万物蓬勃，每朵花在注定的地方

盛开，迎接阳光

与时光握手言和的，不只是风

现在的我，波澜不惊

仿佛在过去的那些年里

从来有大风紧紧地掠过心头

 

 

最薄的雪  

 

离着春天，还有一段刮风又下雪的日子

早上，又飘起了雪

很轻，很小，像记忆的碎片

并不能拼凑冬天的沉闷和漫长

前几天的风，席卷着同样碎小的尘埃

在河道，山川，城郊，街区

一路狂奔，像是要把冬天驱赶到时光的尽头

 

但我不知道，时光究竟深藏了什么

是我们不为人知的悲凉，还是无法言喻的伤痛

而当大片的雪花成为记忆

最薄的雪落下来

春天的眼睛，就有了湿润的神情

 

一个人的河流  

 

这小小的院子，在春天到来之前

盛满了一个人的孤独和忧伤

那些落在果树周围的积雪

一边消融，一边蒙上大风裹来的尘埃

过去的这些年，他

一面在深夜里含着泪水，写下悲凉的诗句

一面在白昼里迎着众人，说起阳光的明亮

 

其实，时光与他，与我，与你

不过是一个人的河流

在平静抑或激荡的河面上，安放凋落的花瓣和忧伤

而孤独，像河水下的暗流和礁石

让我们在沉默的外表下，拥有一颗坚韧的心，

向着未知的远方，奔流不息

 

守护  

 

父母正在院子里准备春耕的籽种

他们的白发映着树下的积雪

这些年，他们从未离开过土地

而蒲公英，一次次飞出他们的视线

 

我想成为一株小麦，抑或青稞

长在父母的庄稼地

记忆的麦场上，那个奔跑的孩子

已经成长为学会了掩饰悲伤的中年人

 

但每个节气到来之前

我忍不住会紧张

父母的关节会不会痛，像他们担心地里的庄稼

会不会受到雨水和冰雹的伤害

 

春望  

 

我仔细寻找天气变暖的痕迹

破土的新芽，在我弯腰的那一刻

像曾经的梦想一样清晰

春天总在我快要失望的时候

忽然就占据了田野

 

山顶上的积雪，像不肯妥协的伤痛

停留在时光的高处

当我俯身，欣喜于枯草的新绿

阳光抚慰了我们的卑微

最后的雪，迎着风流下眼泪

 

平静的悲伤    

 

他脸上没有悲伤的表情

过去的这几年，雨水很多

起初堆起的坟头，已经和山坡连在了一起

再过几年，怕是看不出来了

 

风从远处吹过来

一株白草颤颤巍巍的样子

像素不相识的老人

让我心生悲凉

 

我故意视而不见

直到在一个秋日的午后

它在斜阳里长出羽毛，无比温柔，又极其平静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

那面山坡，比我想象的要温暖许多

 

与一朵花对视  

 

爬在地上，看见一朵小花

像落在草地上的一颗小星星

欣儿手指着的不远处

还有更多和它一样的小花

和青草一样低矮，一样数不胜数

 

这一刻，我知道

我所理解的卑微过于浮浅

那些小花即使被践踏，被忽视，依旧努力开放

而我必须俯下身子，静下心来

才能对得起它们不声张，不喧嚣的骄傲

 

令我飞扬的，

不是你注视的目光，

而是我年轻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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