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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荐读】王玉芳丨 老屋的春天

 昵称71028402 2021-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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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屋的春天

□ 王玉芳/ 文

老屋如人,一上了年纪就难免骨质疏松,伤了筋动了骨的事并不为奇。

可没想到,我家老屋屋顶竟然塌了!而且,得知这一情况竟是在两年前的腊月二十六,我抱着爱人的骨灰盒子回到老家的那个特别黑特别冷的冬夜。

老屋是老宅院的北屋。老宅院是我和二叔弟两家共有的——北屋四间,东西配房各三小间——诸兄弟分家,白绵纸黑软字写得清楚:老宅院从中间一分为二,西半属老大,东半属老二。

老屋的确切年龄,我不大知道,我只知道从我嫁进门见它第一眼时它就像个矬个儿土老头了——满身石头,煤渣土掺着石灰捶成的平顶。石头墙淡得没了一点精神,屋顶因风霜侵蚀、年久水渗已绿苔茸茸、皱纹斑驳,屋顶四周的遮雨矮墙上摇晃着几簇狗尾巴草。我和爱人一直工作居住在外,分家后回家更是时来站去,二叔弟在老宅住了几年后又建了新宅院乔迁而去,如此,这老宅就空了巢。实际上,也早听说老宅里长满了草,也听说大门的锁钥都锈得不大灵动了,但从未想到老屋会坍塌,就像从未想过身有小疾的父母会突然离世一样。

老屋啊,是我们照顾不周啊。在突失爱人的夜晚,我分明感受到了老屋坍塌时的颤抖挣扎和呼喊悲怆。

我哭了。撕心裂肺。

我听见老屋也在隐隐地哭。她的门被塌下来的土渣从里面堵住,拒绝人的进入,窗成了空洞,好似一张掉光了牙齿的嘴。我看见她哭得抽抽噎噎肩头耸动上气不接下气。


我和老屋搅在一起哭。一起哭哭停停,停停哭哭。那一晚真冷啊,嗖嗖的北风把哭声撕成一缕一缕卷上黑黢黢的夜空,瞬间就绞成了碎末儿……
 
年后,二叔弟说,修修老屋吧,也好完了我哥的心愿,我和我哥原就准备今年修盖老屋的。可二妯娌去找风水先生掐算回来说,今年不行 ,“太岁”正在北边呢,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啊。

老屋的修葺暂且搁浅。
 
数算着“太岁”的动向,一直到今年春节,我和二叔弟终于商定:年后修葺老屋,正月初六七点动工。末了二叔弟补充说:“定了修就好办,甭发愁,诸事有我。”

话是这样说,但我从不想依赖于别人。初六七点动工,五点半我就从县城出发飞驰回家了。按照二叔弟的吩咐,红纸黑字写了一张“诸神退位姜太公在此”的帖子贴到老屋的“天地”处,焚香磕头祷告“修屋平安” 。之后,二叔弟又说:“嫂子,没你啥事了,你回去吧。”

说实话,搁在以前,此类事交给男人们去办,我一百个同意加放心,但现在,我已是雌雄一体一半是娘一半为爹了,更何况,我觉得,老屋是根,只有亲自浇水才显敬畏、虔诚,也才能得到老屋的认可。所以,我就死拗着不回去。然后他们搬大石头,我就搬小石头;他们抡镐子,我就拿铁锨;他们爬高,我就扶梯;他们上渣,我就烧火烧水又做饭……伺弄着老屋,才渐渐发现她特有的好,譬如,石头方正多有造型,门墩、窗过石、檐滴水等都是石头锻成的“艺术品”,显出了东岗这个盛产石头的山旮旯里老一辈人所特有的工匠造诣。所以,只有结结实实的现浇顶才配得上她,护得住她!

绑钢筋和打顶之前,二叔弟和二妯娌又连连劝:“嫂子你干不了这活儿,就甭天天往回跑了,我们都找妥人了。”

他们该说说,我该回回。

爬上模板,抬钢筋,摆钢筋,绑钢筋;横摆,竖摆,扣摆——人生第一课啊,我终于见识了什么叫主筋、副筋、扣筋,什么叫马凳儿,什么叫绑钩儿……

“绑钢筋?你也要弄?”看到我也抢了一个绑钩儿,二妯娌有点不敢相信。

“我试着学学。”

其实我早在偷看他们的操作了,怎么拿绑钩儿,怎么窝铁丝,怎么转圈儿怎么拧——什么大不了的事,他们得心应手两转一拧就搞定,我顶足多转转多拧拧呗……嘿,太阳够热情,房顶上直照着,不一会功夫人就汗岑岑的,还真是腿酸脚麻呢。不过,挺有成就感!
 


打顶时,不少乡亲都自带工具来帮忙,上渣的,推渣的,摊渣的,抹板的……无须指派,各就其位;一脚水,两腿泥,不说脏累。我知道,这都是二叔弟两口子平时攒下的人缘,我是沾了他们的光!中午饭,准备好充足的油条,把灶火烧得旺旺的,把鸡蛋豆腐面条汤做得色香味都出来,还觉得有歉于这纯朴的乡情。

送走乡邻,再把外墙的跟脚护理。二叔弟可能已累得够呛,把水泥胡乱一填就想了事,我一把夺过水泥板子,弯腰撅屁股先把大石头蛋子挑到低洼处,“啪啪啪”拍瓷实,再一板压一板抿得黏糊糊的全都出了浆。喜仓叔正好路过,愣是看不出这撅着屁股干活的“女匠人”是谁,待二妯娌说 “是俺嫂子”后,他竟停下脚步咋呼:“哟,你个文化人咋还会弄这哩!”
 
“咋不会了,我是地道的农民子弟啊!”我停手回过头打趣,“咱林州人有的是红旗渠精神,自力更生艰苦创业不能光说在嘴上啦……叔,我弄得咋样儿?”

“别说,还真不赖。”

“哈哈哈!好好拾掇拾掇,以后我要回来住的。”

大家纷纷笑驳:“你才不回来呢,这院子连水也没有。”

是的,这老宅院正好建在一个石谷堆上,井都打不下,吃水都得去别家借。

“谁说没水呢?”黑狗叔恰巧踩着众人的笑声走过来,“南水北调搞成以后,咱村就能通水管了!”   

 “真的吗,黑狗叔?南水北调的水也能到咱村?”

“真的啊。”

黑狗叔是村委会成员,开过厂子,见过世面,每次我回村碰见他,他总是问长问短的,挺温暖。我相信黑狗叔。得,这下,我还得弄清院子里停用的水管具体埋在什么位置。 
暮春时节,繁花似锦,二妯娌在老宅栽的那棵枣树,也疯长着,油油绿绿的,看得见的花蕾,想象得出的青枣儿红枣儿。然后我们就计划着再给老屋弄个塑钢顶。谁知未过几日,二叔弟就打来电话:“国家要利用农村平房安装太阳能,免费安,免费供电,像我们家的面积每年还能得800元补贴。咱安不安呢?当然,如果安装咱就不用做塑钢房顶了。”

“这样的好事,当然要安了。”

 “哈哈哈。”电话两头都笑了。

哎哟哟,这老屋逢春,除了儿孙的汗水,还多赖于国家的东风啊。
         
——  The  End——

王玉芳   芝兰园特邀撰稿人    

林州市三中教师,安阳市作协会员,河南省报告文学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作文》《师心有痕》《师者行吟》《师意盎然》《师墨飘香》《文源》《蒲公英》《老年教育》《安阳晚报》《红旗渠》等报刊及芝兰园、中学语文教参、林州融媒体中心等网络。《太行秋韵》获2017安阳市“喜迎党的十九大”征稿赛优秀奖;《青石为证》获2018安阳市“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征文二等奖;《茶乡之魂》荣获2019林州市作协“菊乡茶店采风”征文一等奖。《巾帼锤》获2021林州市“宇海杯·最美奋斗者”征文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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